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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是件大事,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儿。有些人忙了一辈子,血战杀场,拼了老命也没能混上个侯,比如历史上出了名的“难封”的李广。有些人,因为出身好,一落地可能就有了侯爵在身,比如诸侯的嫡长子。还有些人,因为有个嫁得好的姐妹、女儿、姑母,也能被封侯,这就是外戚们了。这样的侯爵,出身就有些不正了,难免为人垢病。不过,好歹是个列侯啊,垢病就垢病吧,咱得了实惠了。
如今的外戚,构成比较复杂,窦氏、陈氏、王氏、田氏,一共四家儿,各各身份不同。窦氏,是老牌子的外戚了,三朝元老,根基比较深,出了三个侯,其中,窦婴的侯爵还是自己拿军功换来的,另外两个侯,从文帝时期没被封侯的时候开始就让“长者”与他们做邻居,也颇养了些气度,一向也没有闹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来,到了被封成侯的时候,大家也比较能接受了。陈氏,可是高祖功臣之后,得文帝嫡长女下嫁,自是没得说。基本上,他们不完全算是外戚的,真正可以被称作是“皇帝的亲家”。
王氏、田氏就矬很多了,尤其是田氏,田蚡、田胜还是王太后的母亲——刘邦时代燕王臧荼的孙女——臧儿,改嫁以后生的,他跟王太后根本就是异父,按照礼法,严格说来都不算一家人。如今也得了侯爵,自是得意非凡。
许多人对这次封赏是非常不忿的,尤其是对王氏、田氏。这不忿也是有道理的——高祖当初与诸将刑白马盟誓,非刘姓不得封王、非有功不得封侯。窦家,窦婴有军功也就罢了,他这名声也还不错,帮景帝扛着窦太后,硬是堵了梁王的小心思,这也是大功一件。陈家,世袭的高祖功臣,没什么好挑的。公主之子按照规定,可以袭母亲的封地为侯,所以陈家两侯,也是可以忍受的。可这王、田两家,算是怎么回事儿?他们都有什么功劳?喵喵的,这是对努力工作、认真打拼的人□□裸地侮辱!才不要给他们面子!要咱给他们道贺,窗户都没有!贺什么?贺你家生了个好姐姐么?
不忿归不忿,这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最不缺的行为,就是见风使舵、投机倒把、跟红顶白。于是,四姓外戚在景帝刚死了一个月的日子里,照样宾客盈门。前面说了,陈、窦都是老牌诸侯,自有豪宅,这回只是加封,因此不算是太过热闹。王信那里的情况也是差不多。
田蚡和田胜就不同了,在封侯之前,田蚡只是个小小郎官,田胜连个官都不是。骤然得封,阖家欢喜之情,较之其他人自是不同。底下人知道田蚡是王太后最为倚重的弟弟,待他,比待田胜要热切些。田蚡也是颇为自得,迁居新宅当日,自有一番热闹。美中不足的是,现在的武安侯,较之魏其侯,差得不止一个级别,到场的重量级人物却是没有。大人物们重礼法,你一个姓田的,跟着王太后能当上侯就不错了,还想再如何如何,咱们才不要捧场。由此可见,田蚡还是有点头脑的,要是跟窦婴一块儿请客,怕是要出现门可罗雀的景象了。
韩嫣却是到了武安侯府,以自己的名义与韩则一道去道贺。这却是因为刘彻的嘱咐了。
三月,下完了加封的诏书,刘彻就对韩嫣道:“他们得了封,你也去贺一贺。赶明儿,你得封的时候也让他们出一回血。要用什么东西,你自去我的库里取。春陀,一会儿你陪阿嫣去选点好东西。”
春陀应了。韩嫣却傻了,拿皇帝的钱,去给自己送礼,怎么听,都像是要上断头台的买卖。
“又胡说!哪有那别人的钱送礼的?我虽然没别人宽裕,送礼的钱还是又的,不过是多有多送,少有少送罢了。都是熟人长辈,还会在乎我这俩小钱儿么?”
“我是别人呐~”刘彻的调子拉得老长。
“当然不是~”韩嫣学他,“我是怕自己看见库里的好东西走不动道儿了,想打劫皇帝,那可怎么办?”
刘彻笑了:“喜欢什么就拿什么,还用打劫么?只要别拿了以后就嫌我这儿没好东西,窝在家里不肯过来就行。”
“又来了,”韩嫣想了想,“要不这样儿,东西我去挑,各家都送一份,就说是你送的,爵位是皇帝封的,这礼物,可是亲戚送的,可比旁的更暖人心,怎么样?”
刘彻看着韩嫣:“就你想得周到,成,就这么办。不过,也不能让你白忙活,我再给你一千金、五百匹帛,这是给你的,他们可都是财主,礼轻了会让人笑话。怎么着,我身边的人也不能寒酸了。不许推辞。”
这时候推辞的是傻瓜!刚好补了送礼的亏空,这时候用不着表现得太清高了。而且,刘彻的执着,令韩嫣印象深刻,说要升官,他便见缝插针的顺着王太后的话头,把韩嫣的官职给定下来了。根本就把韩嫣的反对当耳旁风。这些钱,放在外面或许很多,放在这个层面上,却也不算什么。
于是韩嫣领命,心里挺高兴。刘彻觉得自己很有面子,也很高兴。高兴之余,也不用别人,亲自带着韩嫣、春陀等人去选礼物了。
皇帝送礼,首重象征意义,其次才是使用性。什么?你说价值?什么东西,经过皇帝的手送出去,还不是立马价值噌噌地往上涨?无非是些与爵位等级相当的珠宝、礼器一类。顺手,还挑了一把簪子给韩嫣:“我拿了你的簪子,这可是连本带利还给你了,不许说我小气占你便宜。”
凑上去献宝:“怎么样?不错吧?”
看着金、银、珠、玉、玳瑁、象牙、紫檀木的优良材质,看着上头精致的雕花、细腻的纹理、大块的宝石镶嵌,再数数一、二、三、四……四十几支簪子摆在四个大托盘里。无语,黄世仁的高利贷都没这个狠呐!看来,以后就算不跟皇帝混了,还可以做高利贷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
“怎么了?不喜欢么?”刘彻见韩嫣不说话,有些没趣儿。
韩嫣咧咧嘴:“都很漂亮,可是……会不会太多了点?”四十多个,还是皇帝内库里上造的高品质的东西,够戴到天荒地老,陪进棺材还有剩!
刘彻道:“多什么多?常换着戴就是了,成天就那一根簪子,你也不嫌闷!拿着就好了。”
又拣了两对玉镯子:“这个也给你,戴上瞧瞧,快点儿啊。”镯子……这时候还不是女子、小孩的专用佩饰,最初镯子是用作祈福、祛邪之用的物件儿,是男女都戴的东西。
无奈之下,韩嫣把对翡翠镯子套上了手。翡翠属于硬玉,可是稀罕物,汉代本身不怎么产这东西,多是南方进贡来的,这对镯子通体翠绿,少有杂质,隐隐竟有透明的条纹,显是上品。两只镯子的纹理竟能相连,看得出是从同一块翡翠上雕出来的,更加珍贵。哪怕不懂珠宝,单看这晶莹欲滴的颜色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了。
翠绿的镯子,白皙的手腕,益发显得清亮。刘彻捧起来端详了一会儿,看得极是满意,又拎着一对白玉的给韩嫣套上。这却是中原常见的软玉了,玉质细腻,杂质也更少,白得莹润,明明是冰冷的矿物,看起来却有温暖的感觉。
套上之后,只见肤色正与玉色同。刘彻眼睛有些直,韩嫣也呆了——一直知道自己皮肤不错,竟不知还有这个效果,这就是混血儿的好处么?
忙挣开刘彻的手:“拿下来吧,带着硌得慌,挺不习惯的。”
“拿下来做什么?挺好的,嗳,你别拿啊~”
白眼奉上:“还要练武呢,碰坏了多可惜,这些东西这么贵重,该放在贵妇手上才是。”
“旁人戴都没你戴着漂亮,别拿下来啊,碰坏了我这还有呢。”
败家子!“有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儿的。我说,你这到底是给谁挑东西呢?”
“给他们的都挑完了呀。”
“皇后的呢?三位长公主呢?太后呢?好不容易得空来一趟,不如就全挑了吧。虽说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不用太小心,可也不能不关心。亲自挑的跟下旨赐的毕竟不同。”
“知道了。”刘彻嘟嘟囔囔地应了,也挑了几串珍珠手串,耳环发钗,美玉佩饰之类,拿给韩嫣看,“这样行了吧?”
跟个应付作业的小学生似的,这么q,他真是汉武大帝吗?
“行啦,”褪下镯子,没等刘彻说话便解释,“内库的东西带出去是得存档的,你想我被人抓住说是夹带私藏啊?”
“这我倒忘了,”招来内库管事儿的,“以后阿嫣,呃,就是这位韩大人,过来拿什么东西跟朕一样。金过千斤、帛过千匹、器物过十件再来报朕。”
管事儿的一个响嗝,噎住了。见刘彻还在瞪他:“喏。”
这家人似乎都有慷慨的传统,刘嫖对董偃就是这么打开仓库随他拿的,唔,想到哪里去啦,这两人可没什么好事儿。
“这怎么行?”你想我死啊?!
“怎么不行?”挥挥手,不以为意,“你还会搬空内库不成?”
“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就知道你不会乱来,旁人我还不这样呢!”
好大一份信任。谢恩吧,这只是权利,不是义务。应承下来,不取就是了。只是——“还是不妥,后宫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都没有这样的成例……”
“她们自有自己的脂泽田、汤沐邑,有自己的库房,她们的钱,朕也没管她们怎么用啊。”
“我也有自己的产业,虽然少些,日子也还过得去。”
刘彻好心没有得到回应,开始有些不高兴了,沉着脸,不说话,觉得被人阻了面子,很不爽。
“内库虽说是你的,可也不能随便给人,没有因由的就这么做了,准有人唠叨得你头疼。”刘彻的脸色更糟糕了,韩嫣接着甩出了杀手锏,“这里的东西我很喜欢,只是我想光明正大的用功劳来拿。”
看着韩嫣认真的样子,刘彻放缓了表情。
再加一把劲:“你给我的已经够多的了,再多,我怕承受不了,有多大能耐,就领多大的赏赐,这样,才能安心。”
“说到底,你就是嫌这内库回咬了你的手去。”刘彻不生气了,却仍是有些郁闷。
可不是!“又说到哪里去啦?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会是要把我这辈子的赏赐全一次给了,然后打发我卷铺盖回家了?还是?你觉得我没本事自己挣来赏赐?”韩嫣故意带着点儿埋怨的语调,斜眼看着刘彻。
典型的猪八戒倒打一耙!
倒把刘彻闹了个脸红脖子粗,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我才不会赶你走!”说顺了口,就开始劈里啪啦,“真是好心没好报,都快赶上那谁了,疑神疑鬼的!哼!”他就只听到“打发回家”这一句了。
“冤枉啊,我可没有怀疑过你,我这不是担心么?再你这里还挺舒服的,我现在还不想走呢。”其实能离开是非之地也不错,只是这话不能说。
“说不过你!”刘彻有些泄气,忽地又精神了起来,“真的想留在我身边儿?那可说好了,以后再给你什么可不许不要!”
见韩嫣应了,又加了一句:“这内库啊——还是给你留着,你别插话,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功劳够了,可以进来拿东西了,随你。我可等着你呢。”
说来说去,意思还是没变。他要做的事情,真是上天入地也要做到。对你好也罢,坏也罢,只给你接受的份儿,偏偏他又是皇帝,不给你拒绝的权利,你就得老实听话——至少不能明面儿上反驳他,除非打定主意做个人鬼不理的“直臣”。
事情就这么定了。
韩嫣很郁闷,憋屈极了,刘彻是越来越不好蒙了,明明小时候说什么他信什么的。待要再分辩,又觉得刘彻已经把刚才的话转成了一个圈儿,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回到原点。好在最后一句话,也不是说死了,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要以后刘彻不提这事,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听到。他要是提起了,就说自觉功劳不够——就是建汉功劳第一的萧何,也不敢把手伸到刘邦的钱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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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应该可以解释了qiaozhifei亲的疑问了吧?
这一章打好了草稿,没有跟上一章一起贴出来,忏悔一下。有些问题,前面看着可能会有问题,不过,后面我会解释的。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真的出了bug,欢迎大家给我指出来。
汉初刘邦的规定,是不许无功封侯的,可是,自从文帝开始,有封外戚为侯的先例了。但是,大家对此仍然持有异议,看周亚夫反对封王信封侯,并因为更加得罪景帝就知道了。无缘无故的加封,也是不太合适的。
所以,韩嫣的进言,虽然是开了作弊器,知道武帝最终会封他们,但是对于外戚来说,仍然是非常善意的一个表示,所以后宫们高兴,外戚也感激的。
而且,封侯、对于列侯封地的益封,是公器,是国家权利,皇帝,也不能滥用得太过分的。拿来封外戚,也是非常大的面子了。
内库、内府,才是归皇帝自己支配的财产。所以,刘彻可以把内库的财物送人。不过,他要把国库的东西送人,就要有人跳出来跟他说道说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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