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莓冒着风雪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沈鱼无事这才安心,
她十分真诚地向江砚白道谢,“您看着文弱,办事比崔四要靠谱多了。”
江砚白淡笑着点头。
沈鱼拉了阿莓的衣袖让她少说几句,想来江砚白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别人口中,自己会与一个食肆伙计对比。
幸好还有个懂分寸的邓氏,“幸苦江少卿。”
冬至日的天暗得很快,沈鱼让大家在这观中住上一晚明日再回去。
观中突然多了这么多人,静思师太不好意思地来道歉,“观中只剩两间空房,还请贵客们挤一挤,且被褥也有些不够。”
沈鱼她们都是女的,这屋子的炕还挺宽,睡的地方倒不是问题,“无妨,我们三人可睡一间。至于被褥……”
阿彦跳出来说,“马车上还有几床锦被,我去取来。”
静思师太笑起来,“如此甚好。”
江砚白跟着阿彦去取被子,不明所以,“我怎么不记得车上有锦被?”
阿彦抱着被子回禀道,“前两日大奶奶吩咐人新做的,还没来得及拿下车,阿莓姑娘便来借马车了。”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我让你借车,可没让你借人。”江砚白掀起眼皮。
阿彦眼珠一转,回话道,“阿莓姑娘上门借车时碰上大奶奶进府,她见阿莓姑娘驾车不是很熟练,怕有危险,央着我同她一道来的。”
江砚白微笑,哪里是怕出危险,分明是派了个斥候来!他这个大嫂啊,是江家内宅的事务太清闲了吗?
阿彦自知瞒不过自家郎君,但都是主子,他能怎么办?还望郎君不要生气才好,这冰天雪地的,他可不想变成雪人。
他抬眼弱弱地问,“郎君,我今晚住哪?”
江砚白偏过头去,“马车。”
阿彦看了眼马车,行吧!总比没地方睡要好。后来也许还是怕阿彦冻死,梁间请他一道挤挤。
第二日清晨,风雪终于停了,冬日久违的太阳挂在了天边。
静思师太带着孩子们在观门前送别沈鱼一行人,小家伙们都抱着沈鱼依依惜别。
虎子眼眶含着泪拼命不让它掉下来,一脸倔强,“沈姐姐回去记得好好养伤。”
小石头给了沈鱼一个拥抱,“以后我们下山,还能去住那儿吗?”
沈鱼捏捏他的小鼻子,“当然可以,但记得不要再钻狗洞了,从正门大大方方进来,姐姐给你们准备好热水热食。”
小蕊抿着嘴,红了眼眶,“沈姐姐路上小心。”
沈鱼抱了抱这个给自己当了半天拐杖的小女孩,摸着她的头顶,微笑道,“马上会再见面的。”
阿莓在身后催了,沈鱼与孩子们一一道别。
下山时,江砚白仍旧骑马,其余人坐在马车上。他并未快马扬鞭,而是跟随着马车的速度缓缓而行。
阿莓一路疾行都还未欣赏着象山上的风景,掀帘欣赏着。沈鱼朝外瞟了一眼,雪白狐裘映入眼帘。
“阿莓,我冷了。”
阿莓乖乖将车窗帘放下,做到沈鱼身边替她暖手,“我给你搓搓。”
邓氏替沈鱼捏了捏腿,“活络血脉这伤才能好得快。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掌柜回去可得好好歇着。”
“金鸣坊的分店快开张了,我哪有空歇息?人手还没招到呢。”沈鱼与柳香约定想赶在腊八那日开张,顺便蹭个节日点卖个腊八粥。
邓氏一笑,手上放轻了动作,“掌柜不是已经招了许多个小帮手了吗?”
沈鱼眉眼弯弯,唇边笑意柔和,“你猜到了?”
“您一大早便去找了静思师太,你们二人聊完后静思师太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还有您临走前的那句话,我猜不到也难啊。”
授人与鱼不如授人与渔,她帮不了那帮孩子太多,请几个已长成的到她店里去帮忙还是可以的。相信那帮孩子知道这个消息时,也会很乐意。
阿莓懵懵地抬头,“猜到什么?”
沈鱼转头挑眉道,“邓嫂子您瞧,这不是还有一个猜不到的吗?”
邓氏用不争气地眼神看了一眼阿莓,伸出一根手指,“她呀,脑袋里脑筋的数量,是这个。”
沈鱼与邓氏相视一笑。
“你们在说我坏话?”
“没有,在夸你聪明。”
阿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里头的欢声笑语传到了外头,那慢慢骑着马之人唇角上扬。
阿彦不愧是个上好的车把式,马车平平稳稳地到了山下。沈鱼还有些事要去新店里处理,所以让阿彦将人先送去金鸣坊。
听见了人群的喧闹声,货郎的叫卖声才觉着真的回到了城内。
“驾——”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入耳。
不远处一列马队正疾驰而来,冬日里路上行人并不多,但即便路面开阔,他们还是横冲直撞,一路而来险些伤到好些百姓。
马队为首之人还转头去和后面人说话,骏马脚步不停,直直撞向了路旁的一个馄饨摊。
摊主老婆婆一声惨叫,“老头子!”
骏马撞翻了馄饨摊上的铁锅,铁锅中都是滚水,花白头发的老丈闪避不急,被滚水浇了一身。
即便隔了棉衣,热水还是烫破了老丈的皮肉,老丈登时疼地昏死过去,只余他的老妻哭天抢地。
老婆婆哭声凄厉,但年老体弱实在扶不起老丈,只能伏在他身边痛哭。
肇事之人锦衣华服,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了一眼那对老夫妻,扯起缰绳欲走,竟是不打算解决这意外。
有仗义之人忍不住拦路道,“你是谁家的郎君,撞了人也不知赔礼道歉。”那人见马上之人衣着不俗,质问的语气还算平和。
窦庚冷哼一声,轻扯了下嘴角,“我还未怪罪他们伤了我的马儿,还让我赔礼?”
分明是颠倒黑白!大家都看见了明明是这人自己撞上了老夫妻的摊子,但这人如此嚣张无状显然有恃无恐。
窦庚身后的狗腿子开口,“窦太尉府上的马,可是价值千金呐,还不快谢过我家郎君不追究之恩!”
“是啊!谢恩才对!”
“谢恩!”
马队中人起哄,窦庚双手交叠含笑看着那对老夫妻,竟是要等着他们过来谢恩了。
众人皆敢怒不敢言,这人是窦太尉的公子,他们升斗小民,哪敢开罪啊!看向老夫妻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痛哭的老婆婆缓缓抬头,双眼含泪,厉声道,“还有天理吗!”
窦庚见那老婆婆只一味的哭,好没意思,没了等待的性子,扬鞭欲走,忽听一声暴喝。
“当街纵马,何人给你的胆子!”
窦庚表情不屑,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跳出来做英雄,目光所及处,一人玄衣狐裘牵着马踱步过来。
“你是谁,也敢管我们窦郎君的事?”身后仆人嚣张问道。
江砚白低吟,目光森然,“姓窦?窦太尉家的。”
窦庚笑起来,“还算你有些见识,快快让开,别挡了小爷的路。”
老妇凄厉的哭声还不曾断,江砚白怒从心底起,手执马鞭便向窦庚打去。
窦庚猝不及防被一击,伸手想挡,一歪身子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窦庚重重摔倒在地,“哎呦。”
一旁马车上的阿彦与阿莓一齐轻呼了声,“漂亮!”
阿莓还拊掌道,“江少卿一点儿也不文弱。”
“阿彦。”江砚白唤阿彦上前,让他把这对老夫妇送到医馆。
沈鱼一眼就认出了这便是那日做鱼肉馄饨的老夫妻,“阿莓,你也去帮忙。”
邓氏搀扶着沈鱼下了车,沈鱼对阿彦道,“快去医馆吧,店里离这儿不远了,我没事的。”
老婆婆不住地感谢着他们,着急忙慌的情景下也没认出沈鱼,“多谢各位娘子郎君了。”
阿彦驾车离去,江砚白那厢还未结束。
窦庚不可置信有人竟敢打他,还是用马鞭将他从马上打下来,仆人皆大惊失色赶紧将主子扶起来。
窦庚这一下摔得不轻,五脏六腑都在疼,落地时掌心撑了下地,手掌嵌进去不少小石子。
窦庚眸如鹰隼,发出摄人寒光,“你是谁,竟敢打我!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你这厮好大狗胆!”
“窦郎君出事,是你担待得起的吗?”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随从们叫嚣着、
江砚白长身玉立,从腰间解下一个令牌,“大理寺少卿,江砚白,还请窦郎君和我走一趟,当街纵马,已违大齐律。”
窦庚疼地龇牙咧嘴,无心去看那令牌,“小小的一个大理寺少卿,也敢打小爷,给我上!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随从们见江砚白亮明身份,略微收敛了些,有一人靠近窦庚的耳边道,“郎君,这人不好惹呀!”
窦庚浑身正疼,说什么也要报了着打下马的屈辱,哪里听得进去劝告,“废话如此多!是小爷使唤不动你了吗?”
随从面露难色,平时欺负下平民百姓就算了,这可是个有实权的官啊,而且现在光天化日,他们哪敢动手。
江砚白冷哼一声,“看来窦郎君是不愿和我走?”
窦庚嗤笑道,“小爷就是不走,你待如何?”
“既然如此……便休怪本官无礼了!”江砚白突然提高声调,馄饨摊上有根细麻绳,他随手拿起,马鞭一甩,缠上了窦庚的胳膊,再重重一拉,电光火石间窦庚人已到面前。
窦庚还未反应过来,双手就被反剪捆上了,“江砚白,你做什么?”
“窦郎君不肯配合,官府中人也有权使用些手段。”江砚白有条不紊地打了个死结,将人一提扔上了白马。
窦庚腹部又撞上马鞍,一阵剧痛,疼得话都说不完整,“江……你……”
随从们也不敢上前,都瑟缩在一旁,战战兢兢开口道,“大人,您将郎君带走,我们回去不好交代啊。”
江砚白一拂袖,面如冠玉的脸冷硬起来,朗声道,“窦太尉若想寻子,让他到我大理寺要人!”
街上众人皆叫了声好,终于有人可以收拾这些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了。
沈鱼却开心不起来,心中无限悲凉,权势能压人,倘若今天那对老夫妇没有遇上江砚白有会是何下场,若江砚白只是一个普通人,对着这等恶人是否也只能轻轻放过。
遇上权贵,平常人就只能自认倒霉忍气吐生,大家都习以为常。但这不应该啊!
沈鱼作为一个接受过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教育的现代人,对此等事情厌恶,却也无可奈何。她改变不了这皇权社会,所以只能选择逃离。
她不属于这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江砚白牵马而去的背景渐行渐远,沈鱼深深地望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是小鱼下决心拒绝少卿大人的一点,不过结局肯定是he大家别慌
江少卿后背一凉,感觉媳妇要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