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的问话,教钟离晴无法回答——讨厌她么?自然是有的。
任谁初遇时就被那样粗暴对待,又几次三番地轻薄甚至戏弄,都不会感到分毫愉悦的;更何况,钟离晴本就是极为心高气傲之人,对夭夭的反感便更甚。
若不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以及妘尧人格的出现,怕是她早就忍不住痛下杀手了。
现在,这个可恶的妖女竟还厚着脸皮问这个……但钟离晴却无法斩钉截铁地说出“讨厌”两个字来。
因为——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却是——当这个妖女再一次将她压在池壁上放肆亲吻的时候,除了初时的不适应,钟离晴的反抗挣扎也没有太真心就是了。
是耽于美色,还是沉于享受,钟离晴也说不清楚。
正如她也没有料到,自己在那妖女阖眸退开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像是恶从胆边生,一时冲昏了头脑,竟一把扯住了那妖女的领子,将她往怀里一带,返身一压……
这一次,不再是钟离晴被束缚,而是她反过来迫得对方靠在了池壁上,情势在刹那间调转过来,教她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兴头。
“唔哼……”钟离晴知道那一下来得突然,想来是磕到了腰,力道也不小,否则对方也不会痛呼到出了声。
心中有愧疚一闪而过,很快却被另一种情绪占满。
学着方才夭夭对她的作为,钟离晴抬手将她的手腕圈住压在颊边,更用力掐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锁死在身前,凑近她耳边,带着几分恶意地低喃:“我自然是讨厌你的——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讨厌你的目中无人,讨厌你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打乱我所有的计划……你说说,教我如何不讨厌你,嗯?”
钟离晴一边说着,一边报复性地咬上了近在咫尺间白玉似的耳垂,因为那不可思议的柔滑而心中一荡,下意识地放轻了力道,更探出舌尖沿着那弧度扫了一圈——说不清是有意的恶作剧多一点,还是无意的沉沦迷恋更多一些。
“你……”怀中人轻颤了一下,那股杀伐凌厉的势陡然爆发开来,教她不由一滞,动作稍顿——下一刻,对方却像是顾虑到什么似的,又在瞬间收敛起来,钟离晴明显感觉到那推搡挣扎变得十分虚弱。
这微不可察的变化让她恍然间觉得:对方并非是无力反抗,而是欲拒还迎的默许——因而手下的动作也逐渐放肆起来。
“我?我可不是任你搓圆揉扁的面团,你想亲就亲,想摸就摸,哪里有这般便宜的事?”钟离晴说着,那些被忘却的压抑的愤恨便一股脑儿地冒出了头,教她不愿再控制手下的力道,眼眸渐深,更藏着几分不怀好意,“好教你知道,风水轮流转——现下是你落在我手里,我想亲便亲,想摸便摸,你又能耐我何?”
话音未落,她便倾身朝着那一直沉默的姑娘贴了过去,准确而轻易地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所有的反抗与怨言尽数吞下。
唇齿相依,软舌嬉戏,那滋味只因着这一次的主导换成了自己,带给钟离晴的便是截然不同的享受——她明知这是不该,是暂时偷来的欢愉,是未得到双方共识的强求,可正是这份有悖道义的禁忌感,教她欲罢不能,甚至几乎要忽略了那被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予取予求的姑娘无声的拒绝。
吻不再满足于丰润的唇,顷刻间抽离开,又蜿蜒而下,贴着她的细滑的被水雾沾湿的肌肤缓缓落于四处,在她脖颈处流连忘返,钟离晴坏心地勾起唇角,用力在那白皙纤长的脖子上留下了几处红印……她只顾着一时的快意,为所欲为,却又不其然想起:这身子还有另一个主人。
若是这印子不曾消退,教那人见了,怕是百口莫辩。
——倒不如说,就算没有这红印为证据,她的所作所为,也早已无法向那人解释了。
钟离晴忽然醒悟过来,沉醉的眼眸倏然睁开,惊讶地盯着那双不同于夭夭的沉静的眸子,心口一震,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似的——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别无二致的气息,可要分辨夭夭与另一个性格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个被钟离晴吻得嘴唇格外娇艳而眼神却冷如寒玉的姑娘,不是妘尧是谁?
是什么时候,从夭夭变回了妘尧?
是从那个吻,还是更早的时候……
钟离晴僵直了身子,却不知该不该将自己还在对方腰间摩挲的手收回来。
“钟离姑娘,若是你厌恶我,大可与我明说,我自不会来叨扰,”那姑娘淡淡说着,被吮吻得红肿的唇透着一股别样的媚,可那双眸子却是钟离晴从未见过的冷——比她们初见时还要冷上三分——或许除了冰冷,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伤,“现在,能放开我了么?”
“你……不是、我……”钟离晴一下子放开她,又退开半步,醒悟过来后,又立即挡在她身前,焦急地盯住她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心中一阵惶恐,只觉得:若是不就此解释清楚,不把话说开,将会永远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
“你若是要说这是夭夭欠你的,我无话可说,”妘尧抬手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半分力气,只好转了脚步,想要从另一侧绕开,“只是一点,你便是砍我杀我也好,却不要再这样……我很不喜欢。”
“妘尧!”钟离晴忽然一把从背后抱住她,听着她冷漠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不觉眼眶一红,嘶哑着嗓子叫到——这情绪来得莫名却汹涌,教她毫无抵抗之力。
“放开。”不为所动地抬手就要掰开她的束缚——只是之前夭夭强行催动灵力,耗费了大半精神,现下便觉出虚弱来。
以她的修为,竟也感到吃力,可见这云池中的禁制绝非泛泛。
夭夭做事从来都不曾考虑后果,只会丢给她善后,以前妘尧只是厌烦与无奈,这一次却打从心底感到恼火以及一丝无法纾解的伤感。
——无论是钟离晴讨厌她,还是钟离晴毫不留情地对她所做的事,都教她难以忍受。
“别走!”钟离晴情急之下,箍着她腰肢的力气越来越大,甚至不惜用双脚绊住对方,整个人都死死地贴在妘尧背上,像个树袋熊似的,教她挣脱不开,“你听我解释。”
叹了口气,心中的抑郁和怒气却因着钟离晴这孩子气的举动而有了一点消散的痕迹,妘尧侧过脸,淡淡地瞥了一眼急得满脸通红的钟离晴,嗔了一句:“……无赖。”
却到底是停下了脚步,等着她开口。
见终于阻止了对方离开,钟离晴本该舒一口气的,却反而更是提起了心,踟蹰不决,搂住她腰间的手竟是紧张得沁出了汗——腆着脸叫住了妘尧,钟离晴却并未想好要说些什么,就连那“解释”二字,也不过是为了留住她的托辞——可真要钟离晴解释,她反倒词穷了。
解释什么呢?
自己讨厌的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格夭夭吗?
自己想要报复的人也不是她,而是夭夭?
可是,可是……
钟离晴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那个口口声声说只是为了自己的夭夭,却是真真切切帮了她的人。
她的神识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痛楚,甚至比原来还要强上几分,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妖女。
若真要清算,是她钟离晴欠了两份人情,而这位妘少主,却是因为她的愚蠢和鲁莽,无辜受累了。
想到这儿,钟离晴就感到无比羞愧,恨不能朝着自己天灵盖拍上一掌。
更为可耻的是,她从方才的掠夺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启齿的喜悦。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即使有违道义也在所不惜,可是她也恪守底线,恩怨分明——如今她对妘尧的所作所为,几乎算是恩将仇报了。
那句道歉如鲠在喉,怎么都说不出口。
钟离晴轻轻地放开了她,苦涩地想着:这已经不是一句抱歉就能一笔勾销的事情了。
真正令她觉得自责与内疚的,不是她对妘尧做了什么,而是在对妘尧做了那些过分的事情以后,她心底的负罪感却依稀要被另一种深沉的、厚重的情绪所覆盖。
她不敢肯定,如果放任这种情绪继续蔓延发酵下去,她还会不会对这位妘少主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来……这才是教她最担忧的事。
“妘……”抿了抿唇角,钟离晴下了决心,正要说些什么,抬起头,不料对方正定定地望着她——那双黑如深夜的眸子里好似酝酿着什么,翻腾着什么,教她呼吸一窒,脑海一空,除了呆呆地凝视着对方越来越近的容颜,再也不能有其他反应。
就在两人的双唇堪堪要贴近的那一瞬,却听一个男声气急败坏地在外面喊道:“快给我让开你这蠢龙!这‘魂汤’分明归属我家少宗主使用,你凭什么挡在这儿?还不速速让开!否则休怪我动手……”
“我们宗主在里面,竖子休得造次!”敖千音压着怒气的声音教钟离晴迷离的神智瞬时回笼,对上妘尧浮着一层薄雾的眼眸,目光微敛,勾住她注意的却是被她咬伤又被她痛吻而如玫瑰花般艳丽的唇……意识到此前差一点就要发生的事,钟离晴惊吓地退了半步,猛地背过身去,将手掌贴在自己不知不觉间红透了的脸上降温。
因此便也错过了妘尧眸中一瞬间划过的落寞暗光。
静默间,则是显得外面争锋相对的吵闹声不容忽视的刺耳起来。
“妘……少宗,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魂汤之中?我分明在门口翻了免入的牌子。”钟离晴离开池子,尽量忽略背后的视线,故作从容地来到屏风后,又急急忙忙地穿戴着自己的衣物——虽说她知道,没有屋内人的允许,外面是没有办法打碎禁制,破门而入的。
她对于外面的人闯进来的担忧,也变得毫无意义。
“这魂汤是第一**比的奖励,我本打算晚上再来,只是打坐时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妘尧撩了一把褪尽颜色的池水,将那句“正在被你肆意轻薄”咽了回去,轻飘飘地说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云池的水,用来洗髓伐脉,再好不过了。”
——夭夭迫不及待地到这儿来,却不是为了压制阴气,而是为了她。
这一点,妘尧心知肚明,却不打算点破,想来钟离晴也并非没有察觉。
“嗯,那、那我先告辞……”钟离晴一边系着衣带,一边低着脑袋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朝外走——心若擂鼓间,要费尽力气才能压住不偷偷往那池子里的风景瞥一眼的念头。
眼角的余光瞄到那温润的曲线,耳边听得那水滴溅落的清脆,竟是臊得满面羞红,呼吸也急促了半分。
“且慢,”却听那泠泠如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出来得匆忙,没有准备,钟离姑娘可否借我一套干净的衣服?”
“……好。”忍着刺痛勉强调动灵力,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一套白衣,钟离晴轻轻放在一边,而后迅速退了出去。
——这浴房中下了封禁灵力的禁制,避免争斗破坏云池的设施,而凭着钟离晴的修为,一时的爆发才能使用些许,就连打开储物戒指所消耗的些微灵力也会招致极大的痛苦……可是夭夭却硬是在那池水中替她疏导神识中的淤塞和积伤。
不说她要遭受的禁制的反噬,便是那无法想象的痛楚,便教钟离晴为之后怕。
——那个时候,那妖女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情,替她疗伤的呢?
在那之后,要承受后遗症的妘尧,自己又该如何面对?
推开浴房的门,迎上那些或惊诧或恼怒的视线,钟离晴的心不由沉了三分。
而当她与敖千音微微一笑,正要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时,身后的门再次打开了,从那里面走出的翩然白衣,更是教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若说红衣的夭夭是灼眼傲世的魅,那白衣的妘尧便是清冷绝俗的仙,可是当这本该凌驾于凡俗尘土、冷心冷情的仙子粉面含春,唇若点朱地出现在诸人面前时,竟像是天上的神祇走下了神坛。
谈昕爵死死地盯着妘尧脖间若有似无的红痕,气得眼睛都红了,看向钟离晴的目光好似下一刻就要冲过来与她拼命一般。
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好似浑然未觉的妘尧,转头又对上敖千音复杂的眼神,钟离晴不由摇头苦笑。
——这位妘少主出来的时机,还真是不巧……这下子,倒是真的难以解释了。
作者有话要说:夭夭:我们来玩成语接龙吧。
晴:好呀,你出题。
夭夭:那就从为开始。
晴:为所欲为。
妘尧:为……
晴:为所欲为。
妘尧:来人,请家法。
晴:媳妇我错了tvt(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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