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雨茗见到谭苏琦,已经是红了眼眶,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已经离开的江晨朗她们跟谭苏琦的关系。
谭苏琦见他走路还不扎实,急忙进门来扶住他,“你脚好一些了吗,走的这样快。”
段雨茗点点头,仔细看了看谭苏琦的脸上,那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伸手想去摸摸谭苏琦额头上的伤口,又怕戳疼那伤口,把手缩了回来,“你这头上……”
谭苏琦撩了撩额前盖着的头发,“没什么事了,皮外伤。”
这一动,段雨茗又看到了她手上腕上那些密密被荆条划过的伤口,心里又是一紧。
他吩咐兰芝朝段方砚通禀谭苏琦回来的消息,然后急急领着谭苏琦回了自己的院子。
谭苏琦打趣道,“你眼下都青了,这几天没睡好吧,家里怎么样了,你母亲还好吗?”他们提前回来,没有按原计划跟着段家的商队,就是因为得到信息说段方砚又病倒了。
段雨茗伸手遮掩了一下眼角,“那封信是假的,母亲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
谭苏琦这样明白过来,孙大姐出现在城外断不是什么巧合,孙大姐沉迷赌坊,在赌坊的人,又十赌九输,若说是因为业余去打劫赚个外快不小心劫道了他们的马车,也能勉勉强强说是个巧合,但这信出了问题,把事情连起来看,肯定是早有预谋的了。
“那就是,孙侍人?”谭苏琦试探着问。
“不是他,还能是哪个?”段雨茗的目光冷了下来,“我回金宁之后,已经把在郊外遇到劫匪的事情报了官,等找个合适的由头,孙侍人孙大姐一个也跑不了,让他们去大牢里过下半辈子吧。”
谭苏琦道,“最好还是跟你母亲商量一下,孙大姐去牢里待着,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孙侍人到底是雨新的爹亲,”
她想起自己在清海寺见到昭心法师的情形,同样是当爹的,三观怎么能差别这么大,江紫知真是为谭贞松和谭苏琦二人力所能及得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为了她们母女的性命和平安,在寺中吃斋念佛青灯古佛也待的安稳。“我不是为孙侍人说话,只是家里的行事,你母亲可能也有自己的考虑,而且,若是孙侍人反过来说是你诬陷他,那也有的扯皮。”
段雨茗沉默半晌,内中的关窍他何尝没有想过,他们可以不在意孙大姐的死活,但孙侍人到底是雨新的爹亲,母亲肯定会有她自己的考虑,他知道就算段方砚知晓这件事的真相,也有一半的可能,是会重重举起,轻轻落下。他是怕谭苏琦心中生了嫌隙,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开始在意谭苏琦的看法。
“但我们不可能就不声不响吃了这么个闷亏。”段雨茗道。
谭苏琦提起,“孙大姐那里,肯定有诸多破绽,她那天在山上出现,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而且她们拿的马刀也不是平常市场上卖的刀具,这类的马刀,官衙的人一查就能查个准,从她身上下手更容易一些。”
段雨茗点点头,“表姐也想到这一层,已经派人去查了。”
段雨茗倚着榻上,“这好几天都没有睡个囫囵觉,我先歇一歇,”段雨茗眯眯眼,这里不是三福巷,没有那么舒适的让她睡的西厢房。
“你去床上睡吧,这榻上硌得慌。”
段雨茗也不客气,困意袭来,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太阳西沉。
谭苏琦微微扭头,段雨茗正趴在床边小憩,夕阳的余晖洒进来,他的脸上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隔的这样近,谭苏琦甚至可以看到段雨茗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很少见到段雨茗这样娴静的一面,事实上,自从她认识段雨茗开始,就知道这个貌美的男郎和禹朝传统观念里的娴静温柔这类的词没有多大的关系,外表看着也是弱柳扶风的样子,但是极其有自己的主意,沿着他的想法走自己的路,别人的闲言碎语不合他的心意,也影响不到他。
这个距离,谭苏琦都能数的清段雨茗的睫毛,再往前凑凑,就能吻到他的鼻尖。
谭苏琦盯着段雨茗小巧精致的鼻头看了许久,居然想啃上一口。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是她在段雨茗的鼻尖上亲一口,那么段雨茗大概能跳起来甩她两个耳光吧。
谭苏琦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看着桌子上杂七杂八的补品汤药,谭苏琦才知道自己好像因为补觉错过了好多访客。
段雨茗本来睡的就浅,谭苏琦一动静,他就醒了过来,睁眼看到近在鼻尖的大脸,脸上一红,他别开眼去,自然没有注意到谭苏琦脸也红到耳尖。
中间令人尴尬地沉默。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声。
“你先说。”段雨茗道。
“还是你先说吧。”谭苏琦后知后觉到,难道段雨茗是在害羞吗,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过了年他们在段府住的这些日子,都是住在段雨茗未出阁时的这个小院子,两人睡同一个卧室,像是普通室友,他从来没有这般男儿娇羞情态。
谭苏琦回忆了一下,从上京城出发回来的时候,段雨茗都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们俩更像是维持契约婚约的合伙人,从来都没有这般像新婚的妻夫。
回来的路上遇到劫道的危险,若说她有多么舍己为人,那倒是也没有,她只不过不能扔下段雨茗在山上罢了,以她现代人的思维,没有办法扔下自己的同伴置之不理,若是单独分开,显然段雨茗的处境要比她更加艰难,他的脚受了伤,更别说,孙大姐八成就是冲着段雨茗去的。
谭苏琦脑海里忽然冒出了桃色的泡泡,难道因为山上的事,段雨茗对自己大大改观,芳心暗许?
那自己刚才岂不是浪费了一个一亲芳泽的机会?
段雨茗直起身,“我没什么要说的,你怎么睡得跟猪一样。”
谭苏琦又想起段雨茗在山上时紧张状态下的言辞,大概别人是没见过彬彬有礼的段公子说话这么粗俗,“我怎么就像猪了,你这说话越发不斯文了。”
段雨茗问,“怎么,这样就遭你嫌弃吗?”
“我哪敢嫌弃你。”谭苏琦想,我可是时时牢记自己的身份,你不仅是我夫郎,还是我老板啊。
段雨茗哼了一声,“我还没嫌弃你呢?”
“嫌弃我什么?”谭苏琦觉得自己招人嫌弃的也不是一星半点,但若说能拿出来说的大缺点,倒是没有。
“你说我说话不斯文,你又说话斯文了吗?”
“哪句不斯文?”谭苏琦想了想自己在山上说的话,问道,“你是嫌我叫你瘸子,还是嫌我说要补上洞房花烛夜?”
段雨茗红了脸,起身去桌子边喝茶,“这样羞的话你也说出来。”
谭苏琦挠挠头,叫他瘸子的那句可算不上羞人,那就只剩下第二句了……
这是自己的春天要来了吗?这看起来真像是英雄救美得到芳心暗许的戏码。
她怕段雨茗尴尬,把话岔开去。
“方才是来了好几拨人吗?我睡得熟了,竟然一个也不知道。”
“母亲来过,老太君也派人过来问过,还有些人听到风声来看,我挡了回去,毕竟他们也就是过来看个热闹的。”
谭苏琦笑笑,“也是,看热闹的多,当个八卦也能解解闷。”她可不觉得有人会是真的关心她,多半是来看看她能不能成为被段雨茗克死的第三个有缘人,她坐在马车走到段府所在的巷子口时,还隐约听到车窗外边有人八卦段家的少夫人又失踪了,要是算上前头两个没有成亲的,那这是第三个了。
段雨茗见她缓过一些,不再显得这么疲惫,才开口问起江晨朗的事情,“来自上京城的贵女是怎么一回事,是你有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吗?我这几天总是心惊胆战的,生怕她扣住了你不让你回来,我跟锐姐回去那家客栈找你们来着,可是我们到的时候,店里伙计说你们已经离开了。”
段雨茗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谭苏琦回道,“那女郎是长宁侯家的世女江晨朗。”
“长宁侯世女?”段家也算是金宁城有头脸的人家,但是那些皇亲国戚侯府贵女,离他们这样普通商人的生活还是远了些,“你怎么会招惹了她们?”那些权贵之间,看普通百姓大概是像看一群蚂蚁一样。
“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会去招惹别人,我在上京城,你也是知道的,人生地不熟,也就去了趟书市,不知道怎么就被江晨朗盯上了。”谭苏琦想了想,上京城那么大,江晨朗是怎么知道自己在上京城的呢,那还是因为她在归林居跟卫一凡打了个照面。
若是早知道见到卫一凡会惹上这么多的麻烦,她才不会在归林居等荷雪公子,这样江晨朗压根儿就不会知道她出现在上京。
自己为什么要等荷雪公子来着?
捎给管院长的信。
想到这里,谭苏琦的手伸进口袋,摸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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