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龙鲸寿数悠长,却数量稀少,且喜欢独居,以追逐大日为毕生之愿,居无定所。”
方公说道:“寿数悠长,却孤独无伴,追逐大日,却日有升落,自会伤感,亦会孤独。所以,让生灵栖居于背,或是为了排解孤寂。”
“当然,这只是我一家之言,随口一说,不足为信。”
叶青则拱了拱手:“方公高见。”
对于方公的猜测,他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度。
“对了,方公、李先生你们怎么会居于此地?”
风倾幽好奇道:“当然,我只是好奇,如有不便,方公和先生可不用回答。”
方公与李贤相视一眼,由方公开口说道:“也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原是南疆人,祖上也曾显赫,只是到我这一辈就落魄了。南疆之地混乱,常年战争不休,不得已,我和家人逃亡海外,本想寻一岛屿安居下来,却未曾想又被海盗盯上。”
“我的家人都被海盗杀戮一空,我亦被海盗扔进海中,本以为会葬身大海,了此残生,却未想苟活了下来,随波逐流,来到了逐日后。后来,便居住在了此处。”
闻言,风倾幽向方公道了声歉:“是我冒昧,勾起了方公的伤心事。”
“没事,这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我也早已放下了。”
方公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继而看向李贤:“书生,说说你的事儿吧。书生当年的名气很大,没准儿你们还听过呢?”
“哪儿有什么名气,别听方公胡说。”
李贤笑道:“李某乃是齐国人,祖居乐崖,曾在齐国也算小有薄名,只可惜时运不济,屡第不中,后又遭奸佞陷害,为人厌弃,心灰意冷之下,便投海自尽,却未曾想漂泊至此,为方公所救。”
“人皆贪生畏死,我已死了一次,再想死时,已无当时的胆魄气力,又觉此地神奇,便在此处定居了下来。”
“李贤?乐崖?”
风倾幽思索片刻,忽道:“先生可是号称一笔文章书千古、一言计策定时局的李千古、李时局?”
“哈哈哈……书生,看来你被人认出来了。”方公笑呵呵打趣道。
“看来真是先生了。”风倾幽仍略显震惊,起身向李贤拱手行礼道:“先前未能认出先生,有所怠慢,还望先生见谅?”
而叶青亦是如此。
倒不是他们小题大做,着实是李贤的声名,太大了。
李贤曾是齐国第一神童,自幼熟读百家典籍,七步能成诗,十步可成文,长大成年之后更是腹有锦绣,胸有乾坤,曾作下无数脍炙人口诗词歌赋,亦曾写下《除弊十疏》《利民九法》《民生万字言》等千古文章,痛陈诗局利弊、兴国利民之法,只可惜当时齐国皇帝昏聩,奸佞当道,这些文章不仅没能受到重视,更为帝王、当权所厌恶,故导致李贤屡第不中,难以入朝为官。
然则李贤并未气馁,而是改名换姓,折节下士,成为当时齐国皇帝第十三子燕王的一个幕僚。
当是时,燕王年幼,羽翼不丰,所有人都不认为燕王有成为齐国帝王的资格与能力。
然则,李贤凭借一己之力,排除万难,以弱冠之龄,辅佐燕王登上帝位。
燕王登上帝位之后,封李贤为相。
当时,齐国幼主当国,内部朝局混乱,民生凋敝,外则他国虎视眈眈,图谋不轨。
而身为丞相的李贤,对内诛除奸佞,改革吏治,富民强兵,对外远交近攻,止戈弭祸,安稳边疆,短短十数载,就使岌岌可危的齐国摇身一变,成为兵强马壮、国富民盛的繁盛之国。
可以说,齐国现如今的强盛与繁荣,都是当初李贤之功绩,李贤之名,自是传于天下四海,受人敬仰、拥戴,甚至时人只知李千古、李时局,而不知齐帝为谁!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虽然李贤凭一己之力,扶大厦之将倾,可功高震主,纵然李贤没有不臣不忠之心,亦受到皇帝的猜疑忌惮,再加上奸佞构陷诬害,齐帝震怒之下,欲斩杀李贤,可天下百姓不允,上万民血书,替李贤求情。
齐帝虽然不愿,却也无奈,只能改杀为贬,罢黜李贤的官职,贬为庶民,流放海外,永不得回归齐国。
李贤流放途中,所行之地,百姓夹道欢迎,所至之处,万民欢呼雀跃,然则当时李贤已然心灰意冷,在行至望海郡时,为证清白,悲泣高歌,投海而亡。
李贤死后,万民悲痛,群情激奋,痛骂齐帝昏庸,听信谗言,残害忠良,高骂奸臣当道,构陷忠臣,不仁不义,甚至一度激起民变。
无奈之下,齐帝只能向天下颁布罪己诏,反省自己的过错,并将当初构陷、诬害李贤的所有人都下狱处死,而后追封李贤为卫国公,谥号贤烈,方才平息了民怨民愤。
便是李贤已故去多年,可每逢忌日,都会有百姓、官员自发去往李贤的衣冠冢,或是投海自尽的地方,进行祭拜。
可见李贤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这样的人,又怎能不受人敬佩、仰慕?
纵然,他与风倾幽,都不是齐国人。
“叶公子和风姑娘无需如此。”
李贤伸手,示意两人坐下:“李千古也好,李时局也罢,早都已经死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只是书生李贤而已。”
方公则好奇道:“既然风姑娘认出了书生,那书生投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儿,书生的冤屈有没有被洗刷,可有人还书生一个清白?”
风倾幽看向李贤,李贤则平静淡然,洒脱道:“姑娘但说无妨,李某也想听听。”
“好。”风倾幽微微一笑,说道:“李先生死后,万民痛苦,群情激奋……”
风倾幽将李贤投海之后,百姓激愤,齐帝认错,诛杀奸佞,追封李贤之事,给两人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方公唏嘘不已,亦有些愤愤不平,人死方知忠良,人去方还清白,无疑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更何况,这种清白还是在百姓的逼迫下才还的,齐国那位是否真的认错,是否真的有悔意?
恐怕多半是没有,这才是更令人气愤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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