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怪大娘误会,辛岚头上绾着的是妇人的发髻,瞿芷安又拉着她的手,这一眼看过去,不就觉得辛岚是瞿芷安的夫人吗?
瞿芷安先是一愣,面皮有些发红,含糊着应了,去瞧辛岚,见她没什么反对的反应,拉着人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辛岚能有什么反应,被认错了,她也没有丝毫的异样,大大方方的坐在椅子上,等着瞿芷安点了两碗馄钝。
瞿芷安坐定看见辛岚那冷静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羞怯的,内心唾弃了自己一声,同那大娘说好之后,等着馄饨上桌。
瞿芷安没说错,这家的馄饨的确好吃。
那香味飘到辛岚的鼻尖,让她解开了面纱。
白瓷碗里的汤清亮,挤在一块的馄饨个个皮薄馅多,上面撒了些许葱花,好看的不行。
那大娘把馄饨端过来的时候,看见了辛岚的面容,还愣了一下,直夸瞿芷安好福气,娶了一个这么好看的美娇娘。
瞿芷安被她说的那股不好意思的情绪又翻涌了上来,眼角余光悄悄去看辛岚,面上却镇定自若的道谢。
辛岚浅浅的笑了笑,没出声,像个婉约内敛的姑娘,瞿芷安却知道她的懒得出声,在那儿用勺子舀着馄饨。
吃完了早点之后,天已经是大亮了。
照在人身上,不免有几分燥意。
瞿芷安擦去了额头上的薄汗,领着辛岚往茶楼走。
在这炎夏,茶楼的内里避阴处却是比较凉快的,再点上一壶凉茶,几碟爽口的糕点,往那儿一坐,听着说书人说些有意思的事情,一上午的光阴也能很快的过去。
辛岚一边吃着茶点,一边听着说书人在说着那些爱恨情仇,有些兴味盎然。
这日子果然比待在冷宫里面要丰富得多,或者说比原主还是皇后的时候的生活,要丰富的多。
说书人今天讲的是情情爱爱的事,这戏文不管是什么时候,大家都喜欢双方身份有落差,不管是古代的富家千金和穷酸的书生,还是现代的小职员和霸道总裁。
今天他说的便是戏班子的小戏子和那将军统领的事儿。
戏班子搭台卖唱,有一个小乞丐日日偷摸着看戏子唱戏,小戏子心善,可怜那乞儿无吃穿,便偷偷的救济,可是却被班主发现,把戏子打了个惨,等小戏子又登台唱了,有富家公子哥摸小戏子手,乞儿见了上去就是乱打一通。
听客们在底下发出了唏嘘的声音,道这小乞儿必定惨了,果不其然,说书人接着往下说,那小乞儿被富家公子的下人给打了一顿,还让人丢到了山里去,山里多豺狼野狗,小戏子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找不见小乞儿了。
小戏子偷摸着跑了出来,忍着害怕走着那山路,寻了一整夜,也没寻到那乞儿。
那说书人说的极好,将小戏子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仿佛真的能看见柔弱的戏子迈着步伐,踉踉跄跄的在山里一寸又一寸的寻着。
辛岚没什么表情,喝着凉茶听着,面上不悲也不喜,似乎是不为之所动。
瞿芷安心里本有些恻隐,可看着辛岚这样子,那可怜的感觉便消失了些许。
“岚儿觉得这故事不动人吗?”
瞿芷安大着胆子喊了这么一句称呼,说出来之后感觉舒坦很多。
辛岚听到瞿芷安对她的称呼也只是挑了挑眉,默许了。
“动人,只可能我冷心冷情久了,便不为所动了。”
这种感觉大概是强者对弱者之间的感情的冷漠。
辛岚并非不是没有触动的,她只是有些感叹,如果要是强大一点,就不会为这样爱情而辛苦了。
就像出生于富豪之家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几百块钱的东西就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关系破裂。
这个比喻可能并不足够恰当,却很真实。
辛岚没有办法把自己当戏中人,自然也就不会为之而感动。
瞿芷安想反驳辛岚说她并非是冷心冷情,可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言语,只是心里固执的认为这个人其实是很温暖的。
她总是能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就算坐在那儿不言不语。
她身上的感觉很复杂,并不是冷静自持,也并不是淡漠,如果非要找一种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睥睨。
因为身处于高高在上的位置,所以对人间的感觉十分淡然,可却又不是没有脾气的,有时候鲜明的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
这么想好像有些荒谬,却又觉得真实。
在茶楼坐了一上午之后,瞿芷安带着辛岚去了自己去过的风评比较好一家的酒楼,点了上好的酒菜,两人吃着菜小酌了一番,等到日头偏晒的时候过去,瞿芷安带着辛岚来了湖边。
采荷女坐在尖尖的小船上,在莲花中穿梭,手里采着莲蓬,用宽大的荷叶编织成了好看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那晃动着的盈盈绿色成为了这夏日里的一抹清凉。
瞿芷安租了一条小船,让辛岚坐了上去,划着桨顺着水波,划到了莲花湖的深处。
从船上躺着往上看,只觉得天分外的蓝,白色柔软的云儿悠悠的飘着,十分的闲适。
干净的湖水也倒映着明媚的天空,偶尔传来不知是哪儿的鸟的鸣叫声,白色的水鸟飞过湖面,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瞿芷安伸手摘了一个莲蓬,放在了辛岚的手里。
“烟烟可真是个会享受的,见你这熟练的模样,可是常来这个地方?”
“只来过两次而已,第一次来,便觉得念念不忘,这可是个好地方,只是并不也总是有闲暇的时间来这里的,今日正好是个好时机,便带你来消消这暑气。”
“有心了。”
辛岚从来不是一个吝啬道谢的人,别人对她的好,她心里知道。
“烟烟。”
辛岚看着坐着船边拨弄着冰凉的湖水的人,轻轻的唤了一声。
“嗯?”
“你想试试,权倾朝野的滋味吗?”
瞿芷安因为这话身体一震,但是也没有太过于失态,她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才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只想走到一个足够能够保护你,支持你任何举动的位置。”
这话说的人心里高兴极了,辛岚剥了一个莲子,放在了瞿芷安的唇边。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辛岚在入夜的时候,回到了宫里。
思彤和春月一整天都见不到辛岚,心里有些不安定,看见辛岚回来了,心里那块大石才算落了地。
她们也没有去问主子去了哪儿,只是一个询问是否用过了晚膳,另一个去倒了凉茶。
“主子,白日里皇后娘娘来寻了您一回,奴婢说您昨日睡得并不安稳,正在小憩,她就又回去了。”
“她可有说来寻我作甚?”
“未曾提起,只是说明日还会来。”
辛岚点点头,表明知道了。
辛珑主动来找她,无非就是皇帝和辛家的事儿,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多半是后者。
恰好的,她也有些事情是时候要和原主的父亲左相大人谈谈了。
女子一旦嫁了人,家眷也不好,常常去探望,更何况是嫁到皇宫里,要是要进来看看,那可不容易,除非是格外得宠,皇帝恩典。
明显,皇帝是不想要辛珑总是和辛家人见面的,但是如果说想念家人为由,皇帝也断然不好拒绝。
辛珑在宫里踱步,她年纪小,心里本来就藏不住事,今天母亲入宫同她说了一些事情,让她着急急了,偏偏还不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所以匆匆的去找姑姑,可姑姑在歇息也不好打扰。
这事也不是十万火急,就算是她再天真也知道辛家在走下坡路,就算她把这件事情急吼吼地告诉了姑姑,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颓丧的坐在了椅子上,决定明日再去同姑姑说。
“明香,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主子可不要这样轻贱自己,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明香小声的宽慰着,拍了拍年幼的主子的后背。
辛岚不知道自己小侄女现在正着急上火丧里丧气,她虽然才从宫外回来,但是并不得闲。
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是她一早就布好了的局。
月上柳梢头,正是那秦楼楚馆开门迎客的时候。
董淮溪换了一身便衣走在路上,心情不算好,脸色阴沉沉的。
今日陛下把他叫进宫里是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昨夜里进了刺客,御林军毫无所知。
好在那刺客并非太厉害,只是小伤了他,怕惊动了人又匆匆的逃跑了。
董淮溪立马跪下来告罪,好在皇帝没有太追究,并且说现在不方便大肆宣扬,以免有心人再来行动,只是让他加强周围的巡守。
他知陛下苦心,这件事情被传了出去,那些想要让他下去的人必定会借此机会让陛下责罚他,是陛下将他一手提拔到现在的位置,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董淮溪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加强了防守,今夜换了轮值,就出来喝酒解闷。
他有一解语花,在红袖馆里,他本来是想要把人赎回家的,但是奈何家有母老虎,若是真的把人带回去,岂不是要吵翻天,他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看着自己的解语花待在那风尘之地,有空就去找她。
董淮溪如此想着,加快了步伐。
红袖馆里,胭脂水粉和酒气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酿成了醉人的味道。
靡靡之音从弦中拨弄出来,让人听了也跟着昏昏然。
辛岚看着女子将银两收好,立在了窗边。
“便劳烦姑娘了。”
“请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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