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并不大,以徐寒半步仙人境的内力修为,很轻易的便在桐城的四周布下了数道剑阵。
这剑阵自然说不得如何精妙,甚至寻常天狩境的强者费些手脚便可破解,但于这三万寻常百姓来说,这几道剑阵便犹如雷池,无人敢逾越半步。
桐城被锁死了。
它化作了一座旁人进不来,城中百姓却出不去的囚笼。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徐寒却对此好似浑然不觉一般,他领着同样不明所以的方子鱼等人大摇大摆的住入了那位圣兵少女身前所居住的豪华的府邸,俨然一派鸠占鹊巢的土皇帝架势。
这当然是很奇怪的一个决定,毕竟在此之前诸人的计划还是尽快离开这桐城乃至离开这景州。他们自然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徐寒冒着会被元修成大军围堵的风险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而这样的担忧在那些桐城的百姓心中更是展露无遗。
以他们的层次自然无法了解到徐寒是谁,想做什么。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对此刻自己身份的认知,他们都是如今徐寒手中的囚徒,生杀夺予不过对方一念之间。
虽然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他们的性命从来未有被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过,但当事实如此直观的暴露在他们的眼前时,他们依然免不了陷入不安与惶恐。
当然徐寒并无需去在意这些寻常百姓心头所想,他所要做的只是确保在这五日的光景中这些桐城中的百姓无法将此间发生的一切走漏出去便可。
薛炼,也就是那群刺客的首领,最终还是同意了徐寒的要求,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并无太多其余选项的选择,他不是没有想过徐寒会是景州派来的大人物,将他们尽数召来然后一网打尽,但在那位江来公子的出面调解之下,薛炼还是暂且相信了徐寒,毕竟他们现在的处境想来也不会再坏了,或许徐寒会给他们带来一道转机。但这依然称得上是一场豪赌,但就像只剩下三个铜板的赌徒,想要翻身只有搏命似的将所有身价孤注一掷,押入赌桌。
当天夜里,徐寒独自坐在小院中,怀抱着黑猫,在那黄猴愤怒的目光下,悠哉悠哉的闭目假寐。
一位不速之客推开了徐寒所在的院门,直直的来到了徐寒跟前。
徐寒睁开眼,上下打量着这位眸中带着困惑的年轻人,并未对他的到来感到太多的意外,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桌,示意对方坐下,然后方才问道:“小王爷有何要事啊?”
李定贤眸中目光游离,过了好一会之后方才问道:“你为何...要救他们?”
这对于李定贤来说当然是一件很困惑的事情,他的父亲一直教育他要权衡利弊,虽然有时候他难以做到,但在出使大周与桐城百姓的性命之间,他还是艰难的选择了前者,于他看来,以三万百姓的性命去交换整个大夏乃至整个天下苍生,显然不是一件划算的买卖。甚至在他的印象中,徐寒也不该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徐寒反问道:“他们?”
李定贤皱了皱眉头,他觉得徐寒不可能不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所指何人,徐寒打着太极,显然便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心高气傲的小王爷并没有那份礼贤下士的气度——或者说无法对徐寒做到这一点,他愤然站起身子,就要离去。
“小王爷所说的他们若是指的是桐城中的百姓,那我想小王爷便问错了人,徐某从未想要救他们。”而徐寒的声音却在对方迈步离去时忽的响起。
李定贤方才迈步的脚步悬在了半空中,他转头看向徐寒,眉宇间的困惑再次凝重了几分。
“正如我之前所言,他们已经信了楚国皇帝之言,毁了这批圣药,还会有下批的圣药,你救得了他们一时,却救不了他们一世,甚至他们不会记得你的好,只会将你当做恶徒。”徐寒继续言道。
李定贤并不愚笨,他在听闻此言之后,很快便回过了味来,他骇然说道:“所以你让薛炼唤来那些同伴是想救薛炼等人,你要将他们一起带出关?!”
“可那足足一千余人,想要出关就算没有元修成的追兵,也免不了与边境的守军硬撼,你为何...”说到此处的李定贤顿了顿,又言道:“难道和那铜板有关?”
徐寒眯着眼睛笑了笑,对于李定贤的猜测不置可否。
“那这三万百姓呢?难道你就看着他们被那圣药所欺?那可是三万条人命啊!”李定贤从徐寒的神情看出了自己所猜测的并无问题,他不禁朝着徐寒大声质问道。
徐寒眯着的眼缝中,寒光闪烁,他用低沉到了极致的嗓音言道:“我说过,我救不了他们。”
他说道这处,话锋一转,又言道:“况且之前一直不曾有过作为的小王爷又何来底气质问徐某呢?”
“我...”被戳中了痛楚的李定贤一阵语塞,半晌之后方才有些泄气的言道:“我...既然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试一试能不能救呢?”
徐寒瞟了一眼神色黯淡的李定贤,语气忽的缓和了几分:“小王爷,一个人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从来不是别人说的,你要问你自己的心。仙人也好,凡人也罢,寿长者不过千载,寿短者不过数十年,既然世间要走上一遭,为何不顺自己的心意而走呢?”
李定贤的身子一震,他目光闪动的看向徐寒,大概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徐寒会在这时与他说出这样一番话,但还不待他发出半点感激之言,徐寒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小王爷要做什么便快些去做吧,徐某只有五天时间等你,嗯,准确的说只剩下四天半了。”
李定贤听到这里,终是反应了过来,他极为庄重的朝着徐寒拱手一拜,却无多言,行完此礼便转过身子大步朝着桐城外走去。
而那时,徐寒眯着眼睛看着李定贤的背影,眼睛再次眯了起来。
他若是未有看错,这位小王爷的身上似乎也正怀着一枚铜板,只是他自己不曾知晓罢了。
直到李定贤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徐寒的眼帘,徐寒方才收回了目光,抬头看向天穹。
是夜,万里无云,穹顶之上星光璀璨。
他看着星光,脸上的神情忽的惆怅了几分,他喃喃自语道:“先生要我背的究竟是这一方木匣,还是...”
“这个天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