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臻的话音落下之后,在场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请问按紧急呼叫铃是有什么急事吗?”
陆启臻心里有几分恼火,那个铃声基本上在他就职以后就没有响过,至于价格是多少他也不记得了,等会儿还要问问秘书,一次呼叫是多少钱。
这个病人肯定是和自己相克的,陆启臻心里这么想着,不由得有几分怒气地看了对方一眼,没想到对方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种无害的目光看得他都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收了人家的钱还腹诽人家,确实不是什么有医德的行为。
“咳,不好意思,刚才我不小心碰到了那个按钮,按错了。”
“什么?!”
陆启臻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这个按钮上明明写着如非有生命危险请不要按此按钮,那么大的一排红字,谁看不见?!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折腾自己的吧?!
原本今天的实验被接二连三的打断就已经让他很不爽,现在这人又以这样无辜的表情说出这种话来,陆启臻再好的脾气,出于对陆氏的维护而培养起来的再好的容忍度都无法继续发挥作用了。
他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最后锁定坐在床上的那位身上,目光灼灼,眼神有几分毒辣,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听着,这个按钮按一次的费用是非常非常昂贵的。虽然我知道你们并不缺乏这点钱,但是由于你的失误,我的工作被干扰了,我的实验被中断了,所以我打算收你三倍的费用。等会儿我会告诉你的责任护士,她会和你解释这个医院的收费制度。
另外,我想再次申明,作为这间医院的院长,我非常非常忙碌。
您有钱请我为您做手术,我很乐意为您服务,但是如果像是刚才那样无缘无故地让我的工作被迫中断,我想,我们的医院以后不再欢迎您来就诊。
一旦上了医院的黑名单,以后就算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救你的。希望你们多自重一些,不要再为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来按紧急呼叫铃。准备一次急救要耗费医护人员很多精力的,会折寿的。不要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冷着一张脸说完这番话,陆启臻再没有看那个病人一眼,直接转身出了病房,并且转告护士,多看着点那个人,免得他又乱按各种按钮。
回到实验室后他就很有一种要拔掉所有呼叫器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一边做着实验一边时时刻刻待命——这是他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
作为院长,他的职责远远不止要抢救病人的生命那么简单。
他还要为病人们制定各种对他们身体有利的恢复方案,还要做各种别人根本无法完成的实验。
由于现代医学的部分限制性,尽管他和国外保持着良好的联系,对于业界的最新手术方式、药物都有着十分透彻的了解,但他毕竟身在T市,一个人也不可能接触到那么典型的案例。
很多药物和方法效果十分强大,但副作用也很可怕。
为了保证病人的身体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最好的水平、同时也不留下任何不该有的后遗症,陆启臻泡在实验室的时间比待在手术室里的时间还要长很多。
他拥有陆氏那么雄厚的背景,可以动用十分丰厚的资金来为他的实验购买是高端的设备和最新的药。
很多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他都可以做,他有义务也有责任充分利用自身的优良条件,为更多的病人研究出更多更好、更有效的治疗方案和药物来。
不知道是他之前在病房里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那位病人的麻醉药终于开始起作用了,那一整天陆启臻都安安心心地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度过,其间没有任何一个呼叫铃响起。
看来那位难缠的病人这下子是真的安静下来了,陆启臻没有被那些紧急呼叫打扰,做起实验来也格外顺利,心情也顺畅了许多。
三天后那位病人就因为公司有急事而暂时出院了。
那位患者的伤口属于皮外伤,伤口已经缝合,并且做了深度的消毒,即刻出院也没有关系。他的家属强烈要求他住院虽然在医院的意料之内,但陆启臻也完全没有想到,之前还那么强烈要求住院的人,三天后就那么干脆的出院了。
原本以为送走这尊瘟神之后基本上不会再有可能碰到了,陆启臻在自己家里度过一个简单的周末之后,完全没有想到周一一上班竟然又看到这个瘟神坐在候诊大厅等着自己去给他看病!
一个人哪里来那么多的毛病?!难不成他是来这里换药?!
想到第二个可能的时候,陆启臻觉得自己的额头有一个十字路口出现了。他简直无法忍受下去了。
从来没有对哪个病人有这么强烈的厌恶感,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工作中有这么强烈的个人情绪,从来不知道他也有难以自我控制的一天……
认命地走到那人面前,拿起一边记录病人概况的小本子一边看一边问在一旁候命的护士:“他又怎么了?”
一般情况下医生是应该直接询问病人本人,而不是像他这样去问一边的护士,护士要做的事情是记录简单的病况并且协助医生做好基本的救治准备。
陆启臻这么一来,把整个就诊过程都打乱了,好在那个护士机灵,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如实交代了:“有几点问题。一个是他的伤口化脓了,发炎的状况有些严重,应该需要验血,检查一下白细胞;还有一个是他另外一只腿的小腿好像是骨折了,但又有点不像,他说很痛,我不太清楚……”
陆启臻这才意识到这个护士是新来的。
一般陆氏医院的护士都是全能型的,不分内外科,每个人都是什么都能做的类型。
但就算是听这样的新手护士报告状况,也好过听那个嚣张的男人慢吞吞地解释他的病情。陆启臻把小本子递给护士,一边交代她推着这位病人先去验血。
三分钟后验血单出来,白细胞含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水平,与此同时红细胞、血小板积压的量却格外地少,普遍大大低于正常值,和贫血的人有几分相似。
陆启臻看过验血单之后就吩咐手术室准备,要将伤口处的脓水全部放出,随后要对他的伤口进行消毒、再次缝合,因为是二次手术,时间要比第一次长很多,中途麻醉可能会失去药性。
这些话原本该由他来告诉病人,恰好他今天嗓子不太舒服,刚才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欧阳连尚来说了——从大学时XX始就是这样,只要他懒得做什么,欧阳连尚就会帮他完成,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一般,这令陆启臻十分感动。
这次的手术时间持续地有些长久,那病人的伤口恶化地很厉害,看得出来是因为伤口碰了水,病人饮用了大量烟酒导致的。
发脓那么严重的另外一个原因,这位病人的伤口不仅仅碰到了水,他还把伤口长期放在水里,或者说是他的伤口一直浸泡在水中,导致原先已经愈合的部分皮肤再次溃烂。
这种属于皮肤科的事情陆启臻一般都不太喜欢,那些坏死的表皮看起来很恶心。
虽然他是医生,在接受教育的时候就接触过无数类似的东西,大学和研究生时代与同班同学一起抢尸体的经历也是有的,但实际参加工作后,他还是十分排斥皮肤科之类的。
病人浑身长满脓疮之类的,陆启臻基本上不太愿意去看。
虽然他是医生,有义务为各种病人看诊,但他归根到底也还是个人。对于那种自己看到了就好几天吃不下饭的东西,陆启臻素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在他看来,这是珍惜自己生命的表现。
这个病人因为一开始就是他接手,刚开始只算是外科的伤,现在化脓成这个样子也是出乎意料。
陆启臻并不是没有发现他刚才走到候诊大厅的时候那位病人的眼神和之前相比都有些不同了,整个人是似乎是遭受到什么打击,给人一种颓丧的感觉。
嘴巴也没有之前那么恶毒了,尽管那病人没有开口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给别人开口的机会,对那身为医生的陆启臻凭借自己的职业敏感,但是感觉到了这个病人前后的变化。
二次手术进行地也还算顺利,陆启臻脱掉手套,换掉一次性消毒手术服之后就来到那病人的病房。
他才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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