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玄芝已经醉酒,却还是执意将繁缕送回住处,繁缕无奈只得答应,待玄芝离开片刻后,她才起身去往歧王府。
玄芝其实并未走远,他藏在暗处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想着似乎已经过了让人警惕的时刻,便从暗处走出,他站在高处的树冠上朝下望着,繁缕院中寂静异常,没有烛火,亦没有丝毫动静。
玄芝又等了片刻,觉确实无人,便轻轻一跃,落地时想旁边一滚,便悄无声息的躲进了繁缕院落中的暗处。
四周安静,玄芝轻轻自纸窗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室内空无一人,即便如此,玄芝亦是怕有什么状况,遂不敢贸然自正门入,而是像玉芝一样从窗悄悄进入到繁缕的房间。
玄芝进到屋中后,便如玉芝说的那样,从抽屉的暗格中找到了那支骨笛,他拿起骨笛对着月光仔细端详了片刻,而后便将骨笛放回原处。
虽然以玉芝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异样,但现在局势越发复杂,真假虚实难以辨认,玄芝对于所闻之事必须加以确认,若是在以前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如今需要和繁缕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便有可能丢掉性命,那么就必须确定一切情况。
玄芝先前是见过骨笛的,骨笛贵重,见过真品之人少之又少,因此亦有人会制作假的骨笛来混淆视听,但根据玄芝的经验,这支出自北原关山家的骨笛,却是真的。
如此一来,繁缕北原人的身份的真实性便高了许多。
“或许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假的。”玄芝不由得想起朝颜的话,但此时,却必须要像陆亦桐说的那样——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
繁缕今日得了重要的消息,便趁着夜色去往了歧王府。
“皇上派我和玄芝去寻找断崖生莲。”繁缕对歧王道。
歧王笑了笑“有意思。”
“是皇上指定了你和玄芝?”曼珠斜倚在卧榻上,手中握着一串葡萄。
“我接到的命令是如此的。”繁缕回答道。
“呵,”曼珠冷哼一声,将手里的葡萄一粒粒的拽下来“皇上定是听到了什么,否则绝不会这么凑巧的指派到你和玄芝头上。”
“此事玄芝同我讲过,”繁缕回忆了下说“我同玄芝有瓜葛之事只有外面无常动情的谣言,便再无其他。”
“是玄芝同你说的?”曼珠的笑忽而更甚,她将那串七零八落的葡萄往繁缕怀里一扔“你太傻了,我的北原公主,”她的嘴唇鲜红,启合间如同惑人的咒语“此事若是你自己想出,那倒没什么,但如果是玄芝说的,那便要警惕了,”她指了指繁缕手中那串葡萄,缓缓道“我将紫色的甜葡萄吃掉,留下青色的酸葡萄给你,若不同你说,你恐怕还以为这葡萄本就是酸的。”
繁缕看着手中的葡萄恍惚了一下。
“一个男人对你说了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看他为你做什么,”曼珠起身缓缓走到繁缕面前,伏在她的耳畔,低语道“我先前所言,其实并非玩笑。”
繁缕的身子猛然一滞,她看到曼珠瞳孔宛如海中漩涡将要让她吸进去。
“公主殿下到底还是太单纯,”歧王幽幽地开口道“常人之爱尚且难明,无常之情怎会一目了然?”他笑了笑“此番陆亦桐之意实在让人好奇得很,但暂时我们还不得而知,只能见机行事,不过,我们却可以借这次机会,探探玄芝的底。”
“歧王殿下的意思是……”曼珠走到歧王身边,对歧王莞尔一笑“让我们助公主一臂之力吗?”
“知我者,曼珠也,”歧王抚掌大笑“届时我会制造出一些状况,公主殿下不必害怕,只是要多加注意玄芝的反应。”
“歧王殿下,可要让他们注意些分寸,别让玄芝这么早就死了,不然后面的戏可不好演呐。”曼珠摇晃着歧王的手臂娇嗔道。
“我自有分寸,”歧王拍了拍曼珠的手“你放心便是,我怎么忍心让玄芝错过后面的好戏呢?”
曼珠听罢笑了笑,眉眼间却是森然的冰冷之意“毕竟,我一定要看着他们死才可以。”说到这里,曼珠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歧王问道。
曼珠的眼睛亮了亮“我忽然想到,皇上此番之法,是否就是想让他们二人死掉一个?”
曼珠打量了下陆亦桐和繁缕不解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就是将刚刚繁缕公主所言的她与玄芝的传言,看得再深一些再残忍一些,别忘了无常司禁情,这等传言都传到皇上耳朵里了,怎会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呢?”
“你的意思是,无常司禁情,因此若是传了谣言或是被发现,就要将其中一个抹杀掉?”歧王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还是如以前一般狠辣。”
“话虽如此,但此番若真有人会被抹掉,那便一定不会是玄芝。”曼珠声音冷了几分。
“为何?”繁缕忍不住问。
曼珠沉了沉“且不说玄芝同陆亦桐从小长大的情分,单说这利弊,你和玄芝二人谁留下会对无常司的用处更大呢?”
繁缕咬了咬牙,没有说出什么话。
“就像上次你和玉竹的任务吗?”歧王打破了沉默“可我并不觉得玉竹更适合做无常司主。”
“不,那次我们二人本可一起活下来的,”曼珠眼中的笑渐渐冷下来“只不过,玉竹为了独掌无常司而将我弃给了那群北原人。”
歧王握了握曼珠冰冷的手指“都过去了。”
曼珠侧首,对繁缕冷冷地说“若届时必须只留一个,你留玄芝便可。”
“你不是说让我留玄芝的活口?怎么此番到了皇上这里又舍得玄芝了?”歧王心生疑惑。
曼珠微微一笑“皇上可舍不得玄芝,玄芝福大命大,死不了。”
“我今日还得了些其他消息,不知……”繁缕声音渐渐小下来。
这渐渐低下去的声音却引来了歧王的兴趣“什么消息?你说便是。”
“是关于先皇后的。”繁缕道。
歧王一听便愣住了,先皇后是他的生母却被陆亦桐毒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这弑母之仇,他怎会没有反应。
“说。”歧王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坊间传闻,先皇后是习画时误食藤黄而死,然却是皇上的一碗掺了藤黄的荷叶粥要了先皇后性命。”繁缕说道。
“这我知道,”歧王摆了摆手“我若不知,怎会布下这局?”
“那粥……据玄芝说,是他亲手熬制的。”
歧王惊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先皇后逝去,他将那日在后厨的所有人都秘密暗杀了,就连先皇和陆亦桐的生母都没有逃过他的手心,但他万万没想到玄芝亦是其中一环。
“哈哈哈……”歧王忽而大笑,然后迅速钳住了曼珠的脖颈“你可知此事?”
曼珠被钳住,一时无法呼吸,但表情却看不出任何异样“我若知道,会不告诉你吗?”她淡淡道。
歧王又用力了几分,曼珠眉心皱了皱,歧王这才松了手,曼珠伏在一旁大口呼吸着,眼圈布满泪水,眼白都变得泛红。
“曼珠,看来我要和你争这玄芝的命了。”歧王咬着牙狠狠道。
“左右都是一死,争与不争,又有何分别?我便让与歧王殿下了。”曼珠一边咳嗽着,嘴角却还是带笑“所以歧王殿下,可不能让玄芝死的那么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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