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生身父亲都会算计儿女,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见好看的皮囊下装了什么样的心肠,对不对?”
楚云梨看着孔家几人,如是道。
孔成面色尴尬:“娘,你这话是何意?”
楚云梨看向孔老太太:“方才你就是这意思吧?”
孔老太太:“……”根本就不是。
她只是想让陈晴宜找出那个治好陈唯安病情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安神香的药效,大夫既然能治,应该就已经知道了陈唯安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那么,陈晴宜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有没有起疑心?
卢氏心下也急,这事情万一暴露,对孔家来说可不是好事。当下笑道:“之前那些安神香是我找大夫特意为唯安配的,他就算用不上,您也可以留着用,或者用来送人也是不错的礼物,伯母为何要退回来?对着我们,真不必那么客气。”
楚云梨看向孔成:“那安神香的药效,你知道吗?”
孔成讶然:“安神香就是让人安睡的啊,还能有什么药效?”
楚云梨眼神认真地看着他:“唯安开始用香,身子就越来越弱,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也就直说了。那个给唯安治病的大夫已经明言,唯安会病得那样重,安神□□不可没。”
孔家几人面色微变。
卢氏急忙低下头喝茶。
孔成霍然站起:“怎会如此?”他侧头看向妻子,质问道:“那安神香是你让人配的,大夫在哪?用了什么方子?”
卢氏张了张口:“就是大夫配的香啊,城外的杨大夫那儿拿来的。”她越说越顺口:“他那里求香的人很多,我还是特意花了大价钱让他提前配的,否则,还得等到年后我们才能拿到。他配香多年,用他香的人很多。没听说过香有问题……若不是如此,我也不敢贸然拿来用在孩子身上啊!”
她侧头看向楚云梨:“伯母,大夫原话是如何说的?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孔老太太接过话头:“有些大夫为了多赚银子,会故意夸大病情。唯安身子虚弱,哪是中毒?”她摆摆手:“中毒的人面青唇黑,有些手指甲都是黑的,唯安之前生病的时候,我特意看过,他没有这些症状。”
话里话外,竟然是把陈唯安的中毒之事推说成大夫故意如此说,目的是讹诈银子。
楚云梨面色漠然:“孔成,你也这样认为吗?”
孔成站起身:“娘,此事真相到底如何,我到现在还不知。这样吧,我回去之后立刻彻查,定会给你个交代。”
竟然想要走。
楚云梨冷笑道:“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是唯安,谁要是伤害他,就是我的仇人。大夫确实说过他是因为安神香而中毒,若不是及时碰到了他,兴许几日之内就会毒发身亡。而送香来的人是卢氏,我就不信她对此事一无所知。”
她语气认真:“孔成,你若是要包庇她,我不会饶了你。”
孔成变了脸色。
他有如今的身家离不开岳母的扶持。而陈晴宜所拥有的家产比他要多得多。
换句话说,如果陈晴宜铁了心要收拾他……那么,给了他多少,都能全部收回。
孔成不想回到曾经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放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忽然一巴掌打在卢氏脸上,恶狠狠道:“最毒妇人心,你竟然丧心病狂对唯安动手!”
卢氏被打懵了,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你……”
孔成狠狠瞪着她,怒斥道:“香是你求的,不是你还有谁?还不赶紧认错求娘宽恕?”
两人也做了十几年夫妻,卢氏心里清楚,他这是想让自己先认下来,从而保全他。
夫妻俩对视半晌,卢氏低下头:“伯母,我不知道香为何有毒,您能容我去查问一番么?”
楚云梨倒是想过报官,可陈唯安身上的毒太隐秘,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而那个配香的人若是执意不认……就算报了官,最后大概也会成为一桩悬案。
“不能!”楚云梨板着脸:“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会去求大人主持公道。”
不能报官,还是可以吓一吓人的。
卢氏面色苍白:“伯母,我能见一见那个大夫吗?”
“不能!”楚云梨振振有词:“他帮我救了人,戳破了你的陷害,我才不会让你们加害于他!”她冷笑道:“既然你们不承认,别怪我不念旧情。”
语罢,吩咐道:“让陈管事去县城报官。”
立刻有人应声而去,孔成真被吓着了。
在普通人看来,衙门的官员一定能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若是真查出来,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不复存在。着急之下,他一脚踢上卢氏膝弯:“你个恶妇,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孔成踢得又急又狠,卢氏猝不及防之下,“噗通”跪在地上。
他还怕她推脱,沉声道:“你娘经常来看你,母女俩鬼鬼祟祟关在屋中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回头我要去问问你娘,都教了你什么东西,还有你那个妹妹……”
落在卢氏耳中,就是孔成以母亲和妹妹来威胁她。当即闭了闭眼:“伯母,那香确实是我做的。”
楚云梨并不意外,道:“都说后娘恶毒,可这世上也有好的后娘,以前我还以为你是后者,现在看来,你比那些打骂孩子的后娘更毒,你是直接想要孩子的命。”她看向孔成:“你配这样的恶妇,实在太委屈了。她做下这样的错事,休了也不为过。”
她扬声吩咐:“备笔墨纸砚。”
卢氏:“……”
这老女人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她会认错,一来是被逼,二来,也是想着认错完了,就算要惩戒,那也是回孔家之后,夫妻关起门来,惩不惩都是自己说了算。
孔成也愣了一下,急忙道:“娘,不可!”
楚云梨皱眉。
孔成急忙解释:“她跟了我多年,又给我生下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那些年的付出上,这休书……还是不要写了吧?”
“继室毒害原配嫡子,若是按律,该秋后问斩!”楚云梨面色冷沉:“你果然糊涂,有这样一个娘,那两个孩子又能学什么?”
她摆摆手:“也罢。你如今翅膀硬了,我也管不了你,你走吧!从今往后,别再说我是你娘,也别再来找我。唯安和你丁点关系都没有。”
孔成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咬了咬牙,接过笔墨纸砚,很快挥就一封休书,他将墨迹未干的纸丢到了卢氏面前:“从今往后,我们俩一刀两断,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别再来找我了。”
卢氏做梦也没想到,不过跑了一趟陈家,自己竟然就被休了。不过,她也看得出来,孔成写休书并不是自愿,而是被逼的。她也知道孔成拥有的那些东西都是靠着陈晴宜扶持,他不能失去前岳母的帮助,当即也不闹,哭着接了休书。
楚云梨将她的委屈和孔成的怜惜看在眼中,闲闲道:“你已拿了休书,再回到孔家就不合适了。记得别走错了家门。”
与其说是提醒卢氏,不如说是提醒孔成。
来的时候,三人颇为亲密,再离开时,就不再是一家人。
卢氏哭得伤心,跌跌撞撞跑走。
孔成扶着母亲,面色慎重。
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到离开大门,都没有人提出要见陈唯安。
陈唯安这几日正是清毒的紧要关头,因为失血太多,瞌睡也多,除了吃饭,基本都在睡觉。
陈晴宜也伤身太过,楚云梨得看着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所以,也开始给自己调养身子。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陈唯安已经能下床,还能在院子里转悠。
栗米镇偏僻,大片大片的农田都种着,陈晴宜家底挺厚实,也不需要楚云梨费心去赚银子。所以,她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这一日,她正在午睡,却有人轻手轻脚到她身边:“老夫人,在孔家后门盯梢的人看见卢氏回去了,一身青衫,打扮成丫鬟模样。”
楚云梨睁开眼睛:“没看错?”
丫鬟低声道:“若是不确定,他们不敢回禀。”
楚云梨坐直身子,撑着下巴沉吟半晌,道:“请孔成来。”
孔成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衣衫整洁出现在了楚云梨面前。
“娘,您找我?”
楚云梨嗯了一声,抬眼上下打量他:“你今年好像是三十有七,对吗?”
“对。”孔成开口就赞:“娘记性真好。”
楚云梨摆摆手:“年纪大了,记性并不好,我只是记住我想记住的。”
孔成一脸受宠若惊:“娘,多谢您记挂。”
楚云梨颔首:“找你来呢,是有正事要谈。”
孔成脊背挺得更直,躬身道:“您说,我都听着呢。”
“你还年轻,身边不能没人。”楚云梨面色淡淡:“就像是当年媛媛去了,我也没拦着你再娶一样,如今你既然没遇上个好人,也该重新选一个,不只是打理后宅,还要教导孩子。”
孔成沉默:“我会留意的。”
楚云梨满脸不赞同:“当初卢氏就是你自己选的,除了容貌好,还有哪好?”她一巴掌拍在桌上:“提起她我就生气,险些害了唯安一条性命,便宜她了。”
孔成怕她再翻旧账,又想收拾卢氏,急忙道:“娘,都过去的事了,您别生气。”
“我如何能不气?”楚云梨满脸愤怒:“所以,你再娶之事,必须我亲自盯着,人由我来挑。”又语重心长地劝:“这娶妻不能只看容貌,品行也很要紧。万一又娶个恶毒的,对孩子动手怎么办?”
孔成:“……”这是要被逼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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