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设伏(1 / 1)

韶州城东南五里有个村落叫石子铺,东靠山,西临水,村南有座几近废弃的军营,原来是岭南飞羽军的军营,自四年前飞羽军移镇英德后,此处便移交给了韶州团练使司,留作春秋两季训练土兵使用。

土兵春秋两训,农忙时节这里空无一人,只留三名老卒看守,老卒忙着替官长种菜、养鸡、钓鱼,无暇管照物业。房屋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偌大的庭院里芳草萋萋,一派荒败的景象。

李煦在校军场上找到了正在督察操练的常思云,一介文士突然要来统军,也着实难为了他,不过一个月的光景,晒的又黑又瘦,留了许多年的胡子也剪了,宽袍大袖的文士装改成了皮甲箭袍窄袖,眸中少了一丝伪诈,多了几分狠戾之气。

本来也满是荒草的校军场此刻硬是被三百土兵用脚底板踩的尘土飞扬。天太热,士卒们穿着秋季的号衣,一个个汗透衣衫。汗水和着尘土把脸糊的跟个泥人相似。

董重质骑着马往来行走如飞,大声呼喊,督责极严,汗水在黑的发红的脸上淌成了一条泥河。

一声号角响起,士卒们解散,坐在操场周边喝水小憩。董重质跳下马,手执马鞭来到操场正中央,把手一举,却见原先操练士卒的十五个教头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列队,在董重质的口令下开始了操练。

董重质摇着马鞭在队列中来回走动着,但看有哪个教头操练不认真,不到位,劈头便是一马鞭,打的血剌剌的一道鞭痕。十来个教头在他的淫威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吼叫着、奔跑着,严格操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这些教头都是韶州团练使司官员,虽是军人,却早染了一身的官僚气,吹牛扯淡踢皮球是把好手,上了校军场却都是个半吊子货。

韶州地方平靖的时间太久了,百姓不闻金鼓之声已经十余年,境内那几股土匪也都不成气候,欺负老百姓还成,一闻官军来,都是撒腿开溜的货,没有对手的土兵日渐懈怠,其训练早已流于形式。

这些半吊子教头马马虎虎也能应付。

先前董重质出任副使时,就曾指出众人的诸多不足,建议常思云授权给他,让他强化训练这些教头。常思云对此却不置可否,那时候他对如何训练土兵并不上心,认为出兵打仗不过是凭着一股子士气,只要让土兵们知道闻金而进,锣响后退,行军不践踏百姓庄稼,不抢掠百姓财物,如此也就差不多了,反正见到官军旗帜土匪就跑的没影了。

把兵训练的像河北各藩镇那样精锐,既无必要,而且也十分危险。

众教头见团练使如此,又欺负董重质不过是个被贬斥的叛臣,对他的“指点”也不放在心上,阳奉阴违,一直敷衍着。

但此一时彼一时,而今岭南大部州县受灾,大灾之后是荒年,秋后缺衣少食的灾民必将到处生事,一旦成势,攻城略地,烧杀淫掠亦不可避免。

常思云做了三十年书生,却绝无一丝一毫的书生意气,眼见大事不妙,一改先前的重文轻武的策略,纡尊降贵,亲自坐镇石子铺军营监督土兵训练。

他一进石子铺便给了副使董重质便宜之权,但凡有操练不认真的,不论是谁,董重质说打那就打,绝不含糊。这么一来,这十几个教头就吃不住了。他们尽管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应付不了差事,在士卒挨打之前,他们中的九成人倒先挨了板子,剩下那一成之所以没挨打,全是因为年纪太大,董重质怕把他人打坏了,方才手下留情。

教头不顶用,累死主将也不能把一群乌合之众训练出来,征得常思云的同意后,董重质先拿这十几个教头开刀,训练士卒之余,亲自强化训练他们,每日早晚土兵休息时和训练间歇时,董重质就把他们集中起来,拿出训练蔡州兵的一整套方法来,把这十几个教头折腾的鬼哭狼嚎,惨叫不已。

李煦瞅了个空档找到了常思云,常思云脸黑的能拧出水来,土兵操练了一个多月,连个队列都站不整齐,兵也罢了,都是些农夫工匠也做不成什么,可恨那十几个教头竟也是扶不起的烂泥,跑三步喘,跳一跳头晕,十几个人站个队弯的像弦月,可恨,可杀!

常思云咬牙切齿地大口喝着水,正盘算着等过了这一关怎么拾掇这帮蠢货,忽然李煦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一肚子的怨气立即冲着李煦去了:“你不好好坐镇城中,怎么跑这来了,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

李煦一路从石空山跑过来,身上被树枝、石壁刮的都是伤,这一路飞奔,一身的泥和汗倒不比常思云少。

李煦道:“小使请借一步说话。”

常思云闻他称呼自己小使,料是天下司的事,便随他来到僻静处。李煦便摘要把河北藩镇派人来“请”邋遢道人的事说了一遍,常思云问:“那道士能炼制仙丹吗?”

李煦摇摇头,急道:“虽然不能炼仙丹,但此人大有用处,请小使发令调遣团结兵助战,务必要将此人留住。”常思云黑着脸喝道:“真是岂有此理!你竟要我发兵帮你抓一个邋遢道士,兵是朝廷的兵岂可私用?”

或觉这话说的有些不妥,缓了一口气,又道:“那道士若能炼出仙丹来,我豁出性命也要帮你建立此功。可你又说他不会炼制仙丹,河北人找他弄什么‘轰天雷’,你就让他去弄,能轰地一声炸毁一道城墙?笑话,要是有这种东西,河北那些乱臣贼子就不必像疯狗一样窝在那咬来咬去了,争霸天下有何不可?!哼,不过都是些没见识的愚民以讹传讹。河北贼见风就是雨,你也跟着瞎胡闹,糊涂。”

劈头盖脸地训斥了李煦一番后,又哼道:“我让你代理副使,是要你为我分忧,不是让你没事去抓什么道士,回去,回去!”

李煦见他出语不善,欲将真相相告,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于是深施一礼,说道:“这轰天雷或威力不及传言中的大,但造轰天雷的药石却可以用来制作烟花,这烟花我在京西见沙陀人玩过,用火点燃后,在夜空中绽放,缤纷如花,极是美艳好看。朝中鄂王最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刺史若寻得此物献给鄂王,大王必定高兴莫名。”

常思云一听这话,眼睛一亮,满脸的狠戾之气霎时全无。鄂王,他虽无缘结识,但他的恶名却是早有所闻,此等恶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常思云斜了一眼李煦,心里嘀咕道:“这小子竟能跟鄂王也能挂上线,当真是小看了他。”

于是试探着说道:“能讨大王欢心固然是好,可我听说这位大王脾气不大好啊,贸贸然的把东西送过去,万一他不喜欢,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李煦知他是在试探自己跟鄂王关系的深浅,便道:“不瞒小使,卑下出长安时,鄂王府总管赵晓特意到城外送行,专门嘱我到韶州后要仔细查访此物,我本来是想安顿下来以后才着手查访,孰料河北人竟把这件大功送上门来了。而今大功就在面前,小使不动手,岂非白白丧失了一次好机会?这鄂王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呀。”

常思云失声叫道:“我当然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

意识到失态后,便讪讪一笑,眼珠子骨碌一转,脸色已经大为缓和,他说道:“既然有鄂王的差遣,我当调派全部人马助你建功。”

李煦道:“岂敢,火药若在韶州寻得,小使是首功。”

常思云满意地点点头,叫人把董重质唤来,说道:“董副使,有伙外地匪贼窜入我韶州境内,欲图不轨,现经人举报行踪已露,着你即刻带上一旅人马随杨参军去,全力协助杨参军务必将人拿下,除此一害,保我百姓平安。”

董重质应声是,立即起身聚将,点兵,发放武器。

这三百土兵经过董重质一个月的强化训练,已有了一点军队的模样,董重质挑了一百“精锐”,发放了兵器,这一旅人马就乱哄哄地排着弯弯扭扭的队列出发了。

李煦在心里祈祷:老天保佑,但愿那伙河北人不超过十个,但愿他们水土不服,身染重疾,但愿他们道路不熟误入深山找不到出来的路……

土兵皆是步兵,四十里路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到达石空山下已近黄昏,人困马乏再难走动一步。正在山道上小憩,忽见一个爪牙捂着胳膊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赵虎架住他,一问方知,原来李煦早起下山后不久,就有五十多个河北人带着刀箭上了老鹰头。

在鹰眼洞外和邋遢道人一通激战,死伤二十余众。河北人见力战不能取胜,就使阴招撒生石灰眯住了邋遢道士的眼,弩箭射穿了他的小腿,用罩网将他捕获。

因为动静闹的太大,惊动了附近山民,乡老、保正纠集了五十多名精装猎户上山查看,与河北人在山道相遇,箭发如雨,彼此都有伤亡,那伙人不敢硬碰硬,见势不妙就带着邋遢道人躲进了山里。

张龙谨遵李煦之令一路追踪而去,派他下山来报信。

李煦急催董重质带兵进山追缉,董重质望了望那山势,问土人向导:“这山进出有几条山道。”土人回答只有一条,董重质点点头,对李煦说道:“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靠这百把人进山去追缉无济于事。为今之计,只有在这下山的道路上设下埋伏,等候他们下山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煦道:“他们不敢与猎户对峙,能有多少战力,董将军是不是太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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