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山贼的惊扰,沐雅馨比临产期提前约半个月生下了一个七斤多重的女儿,这孩子有一桩特异功能就是能一边睡觉一边嚎哭,哭腔变化多端,十分丰富,这桩稀奇事很快就传遍了韶州城,一定程度上淡化了山匪进城劫掠作恶带来的恐慌。
同时又有消息说山匪在杨宅劫掠而去的财物并非像此前传说的有一千贯那么多,实际上杨宅被掠走的古玩花瓶都是些赝品,所值不过二十贯。虽然这个说法信的人并不多,但还是起到了扰乱视听的作用,相信杨宅损失一千贯的人忽然变得聊聊无几。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后,有关杨家在这场劫难中的损失数额,各方普遍认可的是一百贯到一百五十贯之间,这个数字不算小,以参军事月俸十五贯,主簿月俸十八贯的标准来说,杨某人还是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指望做官不贪不占就像指望狼不吃肉狗不****一样,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不玩的太过火就行啦。
韶州刺史尚元河不关心杨赞家里被掠走多少财物,也不关心沐雅馨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关心的是大白天有山匪进城劫掠民宅这件事,看来韶州境内的山匪并非传言的那样,被剿的无处藏身含泪别家乡了,他们不还是活蹦乱跳地闹腾着吗?
打砸酒肆,重伤食客倒也罢了,竟连官员私宅也给掠了,何等的不要脸!
那些以为韶州境内平靖要求清海军移防的人不是脑子坏了就是心术不正,驻守韶州的清海军不仅不能撤,还得再增加兵力,对胆敢抢劫官员私宅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绝不手软。一个地方若混到官不聊生的地步,无异于是地狱。
为此,老太守在事发后的第二天就和司马付良碧、曲江县令李复以及苦主杨赞带着羊酒去石子铺慰劳驻军去了。驻军校尉黄龙跃和监军判官肖德朝热情迎接,陪同刺史和司马检阅了驻军仪仗,黄龙跃领全团将士向地方父母官宣誓:山匪一日不平,驻军奋斗不止。监军判官赋诗一首,其中两句是:但得四海平靖民安康,何妨马革裹尸回故乡。
事后军地举行大联欢,喝光了带来的酒,吃光了牵来的羊,席间觥筹交错,喜气洋洋。清海军敢战旅的武士们即兴表演了威武雄壮的《猴子闹海》,韶州教坊的舞姬们献上了曼妙柔美的《白天鹅舞》。曲江县主簿杨赞即兴献唱一曲,曲名《我的太阳》。
宾主尽兴,太守、司马回了州衙,县令、主簿回了县衙,猴子和天鹅的故事却才刚刚拉开帷幕。
暮春的夜,醉美。
第二天教坊的管事教头虎姑拉着林月来见李煦诉苦说猴子兵道德败坏,强了她的姑娘,李煦不耐烦地问她:“他们没给钱么。”教头答给了,李煦说:“给了算嫖吧,虽然我从不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但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虎教头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虽然给了钱,可我的女儿们还是吃了大亏呀,拧的哪哪青紫,抠的哪哪流血,咬的哪哪是血牙印,这笔买卖我实在是亏到家了。
李煦微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要我加点钱对吧?姑娘,你找错地方了,请你们去的是尚太守,我嘛不过是牵线搭桥,当初是谁要绕开我跟那边谈的?你们觉得委屈可以去州衙找事主嘛,跑我这来作甚?”
虎姑见李煦发怒,一边讪讪赔笑说自己当初被猪油迷了心窍,绕开您老人家跟那边谈生意,是我的不对,请看在林月的份上帮帮忙。务必跟那边打声招呼。老虔婆一边说一边翻着一对鹞子眼逼林月开口求情。
林月跟李煦说借一步说话,李煦只能带她去了内室,其实说是内室不过是一道屏风隔出的一个独立空间,除了遮挡视线,里面动静稍大外面就能听的见。
一进内室,林月就贴着李煦的耳边说:“别理这老狗,那边给了她钱,猴子兵也给了钱,都让她昨晚跟人赌钱输了。大清早的跑来跟我哭可怜,好不混账。”
交代完这一句,林月就浪笑着向李煦撒起娇来,哀求他高抬贵手帮帮忙,林月说话时眸含春水,一对饱满挺巧的胸脯直往李煦身上蹭,李煦左闪右避,施展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夫,尺寸之间闪转腾挪起来。
他时常要去宜春院,每次去都见林月,外人看来林月就是他的老相好。假戏长做也就成了真,相处日久,林月发现李煦看自己的目光有了些暧昧,而久在花场的她,对这位风流潇洒的年轻上司不免起了些坏心思。
人后她丝毫不敢放肆,人前却常有亲密的小动作。而今她将李煦逼在这方寸之间,人后也是人前,正可上下其手。见李煦脸颊发红,林月却愈发得意起来,作势要解衣,唬的李煦连连拱手无声地向她告饶,林月不肯放手,愈发逼了过来,俏眼生媚,满含风情。
李煦急中生智,喝了声:“我不听你胡扯,当我是什么人了,再不滚出去,信不信请你去吃两天牢饭?”
一边贴着林月的耳边说自己还有事,晚上再见。林月可怜兮兮地望了他一眼,无奈,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捂着脸,一路嘤嘤呜呜地跑了。
连老相好都打,这人该有多混账?虎姑浑身发冷,哪敢多留,慌慌张张地跑了。
李煦望着虎姑崴呀崴呀的背影,心里冷笑道:敢算计我,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若非我心疼林月,不想让她太劳累,我早废了你。
美人已走,指有留香,李煦把手指头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忽然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走去院中井台上打了一盆水,好一通搓洗,五指通红如红萝卜。
这工夫韩五走进了小院,左右扫量了一眼,呵呵笑道:“杨主簿这儿好清静呀,唉,方才我怎么看见了虎姑和林月了,难不成是你叫来的?哇,这光天白日的,你在县衙里叫姑娘,十分不妥吧。”
李煦甩甩手,笑答道:“我身为主簿,岂能干这等事?她们是来要钱的,太守请客不付钱,跑来问我要,真是岂有此理。呃,一句玩笑,韩兄不会去禀知刺史吧?”
韩五把手直摇,朗声大笑。
来了客人,留在左厢房里的最后一个书吏丢下笔奔茶水房去了,已是傍晚,茶水房里早已空空无人,这位书吏要亲手准备茶水送来,得有一会儿忙呢,趁这空档,二人正好说话,因为没人,二人索性就坐在了廊下的矮墩上。
“山匪的来历有眉目了吗?”
“是军营里的逃兵,忍受不了虐待,跑了,没有盘缠才进的城。昨晚在青石峪追上,全砍了,因为身上有纹身,黄龙跃哀求我不要张扬,我看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简单?”
“韩兄可有什么消息?小弟愿洗耳恭听。”
“他们打伤的三个酒客中,有一个人姓陈你知道吗?开酱菜铺的,事发前一天还带人去你家来着,跟你打过照面的。”
“打过照面的?”
“开酱菜店的陈胖子,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认识,那又怎样?我也是受害者,我的侍妾因为惊吓而早产!我的古玩器物也损失了好几件,价值五千贯以上!唉,你不会以为这件事的主谋是我吧。”
“看起来你的确不是主谋。”
“看起来?你还是怀疑我是主谋?”
“不是吗?”
“是!那有怎样?!”
“理直气壮嘛。”
“我就理直气壮了!”
“为什么?”
“为什么?好让你们安心呀,韶州驻军的确在我的掌控中,那又怎样?陈弘志把家底交给我监管,那是对我的信任,攀上这棵大树我前程似锦呀,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吗?我受重用了,韩兄,偷天大计指日可待了。我恨只恨这样的小事,你们想知道直接来问我便是,何必找那个姓陈的来试探我呢?真是可笑之极!”
李煦发了一通脾气后,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韩五淡定地微微一笑,说:“你搞错了,那个姓陈的不是我们找的。”
“不,不是……”
“不是,疑心生暗鬼,这回你失算了。”
李煦的确失算了,陈姓酱菜店老板不是陈涌和韩五指使来试探他的人,此人在被农婆八的手下打伤后,抛下全付身家不要,突然神秘地失踪了。李煦发动了天下司和兄弟会两派势力全力查访也没有个结果。
陈胖子是本地土著,在韶州城里经商愈二十年,酱菜店是祖传下来的,这点街坊邻居都可以证明。这样一个人说走就走,好生奇怪,他究竟是哪路人马?
书吏送来了茶水,两碗茶都煎的有些咸重,看着就没有胃口,李煦对韩五说:“老兄难得来一趟,走我请你喝酒去。”
没去独一味,在小巷里找了一家酱肉店,因为舍得花钱,老板索性把自家堂屋腾出来给二人使用。酒是好酒,菜也清新,却谁也没有胃口,两个人各自想了一会心思,就开始使用排除法探寻这个陈胖子的真实身份。
很快就达成了共识,此人一定跟付家有关。韶州境内统共就那么几股势力,关心李煦跟驻军的真实关系,且能指使像陈胖子这样的富裕商户来侦探的,有且只有付家。
韩五最后做结论说:“常思云走了,你从炙手可热的韶州二把手变成了曲江县三把手,付家怀疑你能不能兑现当初你许下的承诺,故而才来试探你。”
李煦嘿然一声冷笑,道:“韩兄好不爽快,你说这话恰似屁话。付家许给常思云的好处会跟常思滑和他媳妇结算,常思云许给付家的好处会由韶州刺史府兑现,与我有个屁关联?”
韩五也冷笑道:“我说的对不对你心里有数,刺史府能兑现的只是表面上的好处,暗地里你们许了他们家什么,谁知道?他们是担心你勾结韶州驻军耍赖不认账,这才试探你的虚实,以便有所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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