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或的儿子问父亲何故如此谨慎,韦或笑道:“山奚人来见南越王,必然是商讨夹击唐国的事,神仙们打架我们不参与。我们高坐白雾山,看他们斗吧。”
巴突中的是一支淬了麻药的竹箭,药性过去后,人就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和弟兄们统统做了阶下囚,被人用竹绳捆住双臂,串成了一串,那个脓包老大现在却颇受优待,不仅没有被人捆住,而且还坐上了滑竿,不仅有人抬着,还有人捧着蜜水罐跟着随时侍候****,小日子过的轻松惬意。
巴突朝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向弟兄们打听原委,一伙人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说他们的大首领现在冒充成山奚王的使者,正要去连州城呢,他们提醒巴突说咱们现在是山奚王使者的随扈,可别说漏了嘴。
巴突不满地说:“我们跟山奚不是一族人,风俗习惯发式都不一样,怎么冒充他们?”众人答道:“杨首领说了南岳跟北面草原大漠并无什么往来,他们分不清山奚跟咱们有何区别。只要咱们一口咬死是山奚人,其余的有他维持。”
巴突闷闷地吐了口气,觉得跟着这样的头领出来混真是窝囊又糟心,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冒充下去。
离城还有三十里时,就遇到了第一波黄昌泻撒下的警戒哨。韦赖通报了来意,警戒哨让韦赖等候,自己前去禀报,时辰不久,有大队黄洞兵飞奔而来,从韦赖手中接管山奚王使者,李煦坐滑竿的优待被取消了,虽然没有上绳索,眼上却被戴上了黑眼罩。
巴突一行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也统一戴上了黑眼罩,不仅如此,连赶来送人的韦赖也被戴上了黑眼罩,除他一人外,其余随从皆被拦下。
被摘下眼罩时李煦已经进了连州刺史府,正堂上匾额被卸了下来,正堂桌案后挂了一副神女飞天的图,神女半裸身躯,香艳无边。很显然这是黄昌泻在借机羞臊大唐的朝廷,你堂堂的一州正堂上却挂了幅神女飞天,你颜面何存呐。
神女像下的公案后斜坐着一人,四方脸,白面无须,目光如炬,身材虽然短小,望之却别有一股威压。
“你是山奚王的使者,来南国何事?”
那汉子检视了随从献上的山奚王宝刀后如此问李煦,显然他也看出这柄刀有王者之气。
“未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我要见的是南越王。”
“使者要见的南越王早在十余年前便战败自尽了,而今南国并无什么王。”四方脸盯视着李煦,李煦愕然吃了一惊,追问道:“名震天南的黄少卿死了?”
啪!四方脸猛地一拍公案,侍立两旁的侍卫唰唰唰长刀齐出逼住了李煦。刀林之中,李煦面不改色,转脸问那四方脸:“那么将军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地?不是说这里就是南越王的王庭吗?”
四方脸闻言哈哈一笑,跳起身来,挥手斥退了侍卫,绕着李煦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忽而问道:“听你的口音是长安人,山奚人都讲长安话吗?”
李煦道:“我自幼便在长安游学,前后十四年,故而说的一口长安腔。这位将军也说的一口长安话嘛。”
四方脸笑道:“我也在长安待过几年,略会几句罢了。”回到公案后坐定,斜倚着公案逼视着李煦问道:“你既然在长安待了十四年,当该知道南越王早在乾元年间即被唐狗子绞杀,何来有此一问?你究竟是真使者还是假使者呀?”
话音不高,却是杀意浓浓,李煦脸一红,施礼道:“不敢相瞒,我在长安游学时,对河北军镇、吐蕃、陇西各族都有研究,独独对南国各族未曾留意,故而所知甚少,此番我王遣我南下,我一路打听,奈何长江以北士民对贵国也知之甚少。到了江南,出于保密需要,不敢再四处打听贵国内情,过衡山时听闻贵国袭占了连州,我这才奔来,因城外唐军云集,慌不择路才误入白雾洞辖地,辗转数日方才见到将军。将军究竟是不是南越王故旧呢?”
李煦这番瞎话早在路上就已经编造好了,此刻说来也是脸红心不跳,假话当作真话说。他说话时,四方脸一直盯着他的眼看,只是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李煦说完,他说道:“而今南国没有什么南越王,我族也未建国,你要找的黄少卿不是什么南越王,而今只是唐国顺州刺史,我是他的儿子,叫黄昌泻,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我转告父亲便是。”
李煦再拜,道:“请将军通融,容我见黄刺史一面,否则难以向吾王交代。”
黄昌泻道:“此去顺州山环水隔,而今地面又不太平,贵使此行我看不去也罢,免得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
李煦默思片刻,仍坚持道:“请将军行个方便。”
黄昌泻于此一笑,说道:“使者要去,大队人马太过招摇,我可选三个得力随从伴你前往,你的扈从就留在连州,待见过家父后再从连州启程回漠北。”
李煦大喜,再拜谢过。
黄昌泻要李煦先去休息,晚上设宴款待。
行出正堂,李煦悄悄出了口,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心脏突突突快要跳出来了,以黄昌泻的精明,自己应答时只要稍有差池,只怕性命就撂在这了。真是刀山火海里觅得了一线生机。
泡了个热水澡,换了身黄洞蛮常穿的玄色衣衫,头上再扎一彩巾,李煦眨眼间也变成了一个蛮人,不仅相貌大变,李煦还忙里抽闲学了两句问好的蛮语,晚上黄昌泻宴请他时,一见面他就用蛮语问候,倒让黄昌泻吃了一惊,心中好感顿生。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其乐融融。不过和谐只是表面,在午前见过李煦后,黄昌泻把韦赖叫了来仔细询问了李煦一行的来龙去脉,心中疑虑稍解,不过仍旧不放心,于是在晚宴上又做了一番试探,先是问李煦此来是否带有山奚王的书信。
这一点李煦早有考虑,他拍拍自己的肚皮,回答说没有,至于原因便是两地相隔千山万水,要穿越数十唐****州,恐出意外,故而只带信物未带国书,山奚王要跟黄少卿说的话都藏在自己肚子里。这种说法是能站住脚的,黄昌泻也说不出什么。
酒过三巡,蛮族姑娘献上歌舞,李煦一伙人看的嘴里直流口水。黄昌泻问道:“我南国姑娘比草原上的女子如何?”
李煦擦了把口水满口赞道:“南国水多水灵,姑娘们千娇百媚,着实大开了眼界。好!”
黄昌泻又问道:“比之唐国姑娘如何?”
李煦答:“长安教坊女姿容秀美,能歌善舞,世间堪称第一,只是雕琢太甚,不及南国姑娘自然天成,少了一点灵性和野趣。”
黄昌泻赞道:“贵使好见识。”
将双手拍了三下,鼓乐骤停,歌舞的二十个姑娘如家燕一般翩翩飞向了李煦、巴突等十八人,李煦和巴突左拥右抱各有两人,其余随扈每人一个,众人受之坦然。
草原上许多部落,招待远方贵客时,常以族中未婚少女侍寝陪侍,习以为常,黄昌泻此举意为试探,李煦早已料到这一点,故意装出一副色鬼投胎的模样,至于巴突等人,习俗使然,自然无人觉得别扭。
黄昌泻默默点头,对李煦的身份已经有了七八分相信。
轻歌曼舞后,又有十五个蛮族武士上来跳舞刀盾舞,头扎彩巾,戴木雕面具,****上身,穿葛藤编制的草裙,****双脚,一手持藤盾,一手持窄刃弯刀,歌雄壮,舞雄奇。
黄昌泻问被两个蛮女抓住灌酒的李煦:“贵使看我南国武士如何?”
李煦吞了杯酒,叫道:“好!威武雄壮,好气势!”
黄昌泻又问:“比之山奚武士怎样?”
李煦道:“不好比,若论近战水战,我部完败,若论骑射,我部或许能占上风。”
黄昌泻点头表示赞同,忽问:“若论徒手摔跤呢?”
李煦嘻嘻一笑,大言不惭地说道:“我这十七位勇士,便是在草原上也是罕有敌手。”言下之意在南国所向无敌,说完自觉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即便在贵族勇士面前,只怕也不落下风吧。”
黄昌泻忽然一扬手,鼓乐声停,十五个蛮族武士尽皆退下。场中一空,黄昌泻一跃跳到了场正中,将上衣一剥,只穿黑裤,露出了一身结实板结的肌肉。看他穿着衣裳形容瘦小,没想到一脱之后还颇为惊人。
“哪位勇士过来耍耍。”
黄昌泻主动向巴突等十七人发出挑战,不待李煦发话,已经有个胡人跳了起来,将身上的衣衫一剥,一身肌肉虬结如怪兽,李煦推开蛮女递到唇边的酒杯,面挂冷笑地望着场中一高一矮两个人。
从场面上看,胡人武士胜面很大,他身高高出黄昌泻足足一个头,体宽、胸厚,都不是黄昌泻可比拟的,而且室韦人擅长摔跤是公认的,技战术、力量、士气,己方都占优势,这场比赛似乎并无悬念,若说有那就是黄昌泻,他没喝醉酒,看起来也不是个鲁莽的人,曾在长安待过几年,也不是全无见识的井底之蛙。
那么他这么做必然有所倚仗,是什么呢?
李煦还没想明白,如熊一般结实的室韦武士已经躺在地上了,四周欢声雷动,蛮人男男女女都在为他们的主帅欢呼胜利。
虽然这场摔跤比赛事先并未定规则和输赢标准,但眼下的情况怎么看都是室韦人输了,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半天起不来身,那还不是输了吗?输的潇洒干脆又利索,李煦用手捂住了脸,老脸羞的通红。
第二个挑战者拍案而去,怒吼一声扑向了黄昌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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