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一开始是韩赞周咄咄逼人,将四王逼到了绝境不得不发,如今四王强势反击,所有的言词都围绕朱慈炯要对他们动手,却没有借口,如此一来,攻守易位,被动的反倒成了韩赞周。
四王看起来色厉内荏,实际上说的这些话并没有留下可供韩赞周发挥的话柄,而且先前所作所为,吉王竞拍最终确实是退让了,以亲王之尊受此屈辱却忍着不吭声,韩赞周还要激怒他们,这错无论如何都算不到四位王爷的头上。
韩赞周宦海混迹数十年,岂能不明白形势对他来说极其不利,哪怕他再怎么深受万岁爷看重,可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最终万岁爷也只能办了他来给四王,甚至是天下王族一个交代,而且他所知道的秘密太多,万岁爷若是要办他,他唯一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至于对待王族的政策迟早还是会施行,只不过迁延的时间长一点罢了。
说到底,他韩赞周只是一条忠犬,可忠犬连主都护不了,那留之又有何用,所以现在韩赞周算是真正被逼到了绝境!
四王能破釜沉舟,他韩赞周凭什么不能孤注一掷!韩赞周眼中狠辣一闪而过,他最大的底气是圣旨,最大的底牌则要看万岁爷整治王族的决心!
既然到了绝境,这底牌自然要由他韩赞周来将之彻底掀开!
心里有了决断,韩赞周岂还有顾虑,万岁爷没到南京之前,他韩赞周可也是跺一跺脚,整个南京都要震上三颤的人物,身上最不缺的便是杀伐果断!
“诸位王爷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杂家日夜伴随万岁爷身边,耳濡目染之下,有些话何妨说起来与诸位王爷参详。”
四王冷笑,韩赞周这是被逼狗急跳墙了吗?不过如此也好,有些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总比他们费劲心思胡乱猜测要强的多,今天这么多权贵商贾在场,也好做个见证。
韩赞周有底气,四王何尝没有!他们的底气就是姓朱,脑袋上的爵位是太祖、成祖、历代先帝所赐,代表的是皇权之下至高无上的尊衔,代表的是朱家的体面,韩赞周不过就是一个阉奴,即便是司礼监秉笔、天眼总管又能如何,朱慈炯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奴才,将他们亲王往死里整不成!
“万岁爷初登帝位之前,天下何等纷乱,张献忠据四川称王,李自成席卷天下,大有取大明而代之志,关外建州清虏厉兵秣马,随时准备杀入中原雀占凤巢,草原十万铁骑虎视眈眈,只等撕咬大明血肉,朝内文官贪腐鄙薄,只顾争权夺利、排除异己,武将贪生怕死,抢掠百姓无以为甚,遇寇便是一溃千里……”
四王乃至此间所有商贾权贵无不皱眉,韩赞周怎么突然间扯的那么远,似乎与现在之事风马牛不相及吧,尽管不解,但一个个倒还是沉声静气,静待下文,韩赞周说这些,总不可能是无的放矢才对。
“万岁爷深知大明积弊,故而编强军诛旧镇,兴军工以强国,培商风以富民,整肃吏治、驱逐奸邪,如今短短不及两载,大明已是万象更新,军工、国富、官廉等等已远非崇祯朝之时可比,但杂家知道,万岁爷的心中有两根刺,这两根刺一根需要拔除,一根需要磨平,否则大明终归难逃宿命轮回!”
四王的脸色难看无比,韩赞周这话的意思,莫非他们这些王爷是哽在朱慈炯心头上的一根刺?简直岂有此理!
“诸位王爷都是大明的皇室宗支,是朱家的子子孙孙,更是万岁爷的血脉亲眷,万岁爷的社稷同样是你们朱家的基业,按理来说,这个天下,最应该支持万岁爷大革的便是皇室宗亲,然而呢?”韩赞周冷笑道:“三百年来所谓的皇室宗亲逼的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所谓的朱家子孙兼并了多少土地,致使小民无以为生只能啸聚山林,如今还关在大狱之中的十三位郡王,那一位手上没有百姓的斑斑血泪!”
“杂家犹记得半年前,有一次万岁爷宫中独饮大醉后默默流涕,曾言及你们这些皇室宗亲,说这大明的社稷难道不是宗亲的天下,这天底下的万民难道就不是你们这些王室名下的百姓?怎么一个个祸害起百姓来便犹如恶鬼?怎么一个个巧取豪夺起来便能那么的铁石心肠!王室宗亲眼不瞎,难道就看不到哪些受人欺凌的百姓目光中的绝望?耳朵不聋,难道就听不见哪些被逼上绝路的百姓,发出的凄厉嘶吼?”
四王脸色已经青的发紫,如果说前面韩赞周还只是含含蓄蓄的羞辱他们,那如今已经是在借朱慈炯的口来将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们反驳不了,因为这差不多就是事实……
别的宗亲不说,光是他们四个这些年迫害得多少百姓倾家荡产,最后走投无路以至于只能从匪作乱,百姓在他们眼中其实与蝼蚁又有何区别?甚至可以说,大明天下乱的这些年,流寇之所以屡剿不灭,甚至越剿越多,他们不是罪魁祸首,但一定难辞其咎,大明天下险些倾覆,他们当真可以算的上是自作孽,不可活……
朱慈炯继位之初,便发布了‘爱民惜民诏’,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侯,认定只是朱慈炯成为新皇之后想要收拢民心,做做样子罢了。
但是韩赞周一个阉奴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大放厥词吗?可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真的顾惜百姓,而他们这些不惜余力的祸民之王,想必早就是朱慈炯的眼中钉肉中刺,没直接对他们动手,想来也是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同为皇室血脉,总要顾念些许亲情。
四王可以预见,不说如今他们落魄,哪怕他们能够恢复到往日尊荣,如果还一如往常那般祸害百姓、鱼肉乡里,这位受万民称颂的圣武大帝,难道就真的不会对他们悍然出手,革爵削藩?
这些话应该是朱慈炯给他们的一个警告,同样也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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