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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采薇只是小小崴了脚,修养一段时日便好。只不过她在地上膝行摸索太久,倒给纤嫩的手掌添了些许伤口。
经过这事,姜灵洲算是见过了宋采薇。
这一来,竞陵王府中的人便见得差不多了。上下的仆役、借住的小姐都在她面前露了脸,独独竞陵王府真正的主人,竞陵王萧骏驰,还不见踪影。
姜灵洲远道而来,是为了嫁给萧骏驰。如今她抵达竞陵已有些时间,萧骏驰却迟迟不见踪影,连兰姑姑都不知道萧骏驰何时回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白露向兰姑姑问了数次婚仪定在何时,兰姑姑都摇头说不好说。
“我们王爷向来不喜欢别人替他拿主意。”兰姑姑说:“若是他不愿回竞陵来办婚仪,那便是当今天子,万乘之躯,也不能迫他回竞陵来。”
白露听了这席话,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她气恼着走回了楝花院,却见到姜灵洲正端坐窗前,悬着腕肘执起一支青毫笔。笔尖落纸,字迹便流利向下铺陈而开,写得是一句“婉彼鸳鸯,戢翼而游”,收笔露锋,点画有骨。
姜灵洲抬笔,问白露:“什么事,让你如此急躁?”
白露见她一副自若模样,忍不住道:“公主,也不知那竞陵王何时与您完婚?公主到竞陵也有些时日了,竟不曾听得他一点动静。傅将军捎带来的那封书信,又是满纸混账糊涂,真不知道这竞陵王是怎么想的。”
姜灵洲闻言,挽着袖口放下手中笔。
“怕是那竞陵王,是想让我独自在这竞陵王府孤老了。”她淡笑着说,随即便望向窗边。
窗棂下的小桌上,叠着数封书信,那是姜灵洲一段时日前寄出去的家信。
“我本想给皇兄寄信报个平安,却未料到连信都不让我递出府外,今日统统退了回来。”她说。
白露一怔,喃喃道:“竟然这般欺负人……”
“又岂止是欺负人?”姜灵洲摇摇头,依旧淡笑着:“我带来的宫人,都不得出门去。采买添购,都由竞陵王府的人来做。你看,王爷不在此,我亦不得去外面,可不是孤苦终老么?”
她虽说话的声音温和平静,可话里的意味,却让白露觉得脊背一寒。
若是真如公主所说的一样,那这偌大的竞陵王府便是个奢华些的囚牢,像困麻雀一般困着公主,让她终生不得自由,只能在此独自老去,蹉跎青春。
“这太过分了!”白露咬咬牙,急的差点滚出眼泪来:“我去求求兰姑姑……”
“算了吧。”姜灵洲说:“便是做一只笼中雀,也没甚麽不好的。”
她远嫁魏国,便是将己身之幸置之度外,早已不再期许着寻常夫妻的白首相携、子孙满堂。与其让她与萧骏驰共枕而眠却同床异梦,倒不如天各一方,各自生活。
而且,在这魏国之中,有人想置她于死地。萧骏驰虽将她困在了王府,倒也保证了她的安全。如果她一定强求离开王府,反倒给了那些小人可乘之机。
正在这时,为霜前来通报,说宋采薇的婢女阿茹来了。
姜灵洲允了阿茹进楝花院来。不多时,便听得一阵轻轻的铃铛脆声,阿茹被晒成蜜色的脸蛋带着两团酡红,出现在了姜灵洲的视野中。
“小姐感激王妃帮她找回了发簪,所以命阿茹送些礼物来。”阿茹说着,捧上了两个不及巴掌大的小瓷盒,说道:“这是我们小姐自制的香膏。小姐虽然双目失明,闻香调味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小礼,就请王妃收下吧。”
蒹葭替姜灵洲收下了小瓷盒,姜灵洲又问了些宋采薇的日常起居,得知宋采薇的脚已好得差不多了,便让阿茹回去了。
阿茹走后,姜灵洲望着那小瓷盒,说:“这王府中还有人作伴呢,倒也不错。”
阿茹给姜灵洲送礼去,宋采薇的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她是看不见的,因而听觉格外敏感些。外边的风声雨声、往来脚步,落在她耳里一清二楚。
她靠在桌案上,用手指捻着一小朵柔嫩花瓣,将其绞出汁来。她虽阖着双目,手指却翻飞灵活,丝毫不因目瞽而有所拖累。嫣红的花汁染红了她白皙的指尖,发髻上的缠银簪子盈着窗外的光。
忽而间,窗外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吹叶之音。
虽只有几个简单的音调,那轻悠的吹叶之声却奏出了一段完整的调子来,好似一只鸟雀在山林里啾啾啼鸣,又似清泉撞岩,水花四落之声。
宋采薇原本灵敏的手指,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便安静地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这吹叶之声断断续续、或远或近,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阿茹欢快笨重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才戛然而止,消匿无踪。
“小姐!我把东西给王妃送去了。”阿茹推开门,颇为兴奋地说道:“那王妃可真是好看,漂亮得像个仙女儿。”
宋采薇微微含笑,柔声细语:“阿茹,齐人重礼。河阳公主与王爷还未完婚,称她是‘公主’才比较妥当。”
阿茹不懂汉人的礼教之说,撇了撇嘴。她瞄见自家小姐桌上的花瓣汁液,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说:“小姐又要做些什么?想要什么花,阿茹给你采。”
宋采薇静了一会儿,轻声道:“把我放在小屉里的花囊取出来吧。”
阿茹翻箱倒柜地找起了宋采薇托人制好的香囊。而宋采薇则坐在床边,双手托腮,喃喃自语。她手上还染着嫣红花汁,指尖不小心划过脸蛋,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可她全然未觉。
“针尾凤养血辟秽,辛夷温中走气……”
她绵软的轻语声,飘散在风里。
不知何时,吹叶之声又响了起来,清远悠长。
魏国国都,太延。
秋日已深,太延的夜格外严寒,再兼之已入宵禁,街上寂寥无人、一片寂静,唯有巡防司的卫兵手持灯盏,四下巡逻。那灯笼中昏黄灯火,是□□夜街中的唯一光亮。
忽听得街道上响起一串马蹄声,竟是有人疾驰而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肆意策马而奔。
巡防司的卫兵见了,急急忙忙避开飞马前行的方向,灯笼昏黄的光一时乱做一团。
“什么人!”
“大胆!宵禁后还敢在街上策马而行!”
杂乱的呵斥声响了起来。
那策马者未曾停下,依旧纵马向前。
他自卫兵面前经过时,昏黄灯火映出他容貌。诸位卫兵认出他是竞陵王麾下副将宋枕霞,连连噤声后退。
宋枕霞一路驱策,至摄政王府侧门才下了马。
仆役牵了他的马,他便掸一掸衣上尘埃,向着王府里走去。
萧骏驰正在书房里与费思弼议事,听闻宋枕霞回来,便出门迎接。
但见宋枕霞走上书房前台阶,嬉皮笑脸说道:“王爷,你要是再不回去娶妻,怕是老婆就要被毫州王抢走了。”
萧骏驰立在阶上,食指磋磨着玉谍。
萧骏驰之母大且渠氏乃是位羯部公主;萧骏驰继承了其羯部血脉,生得挺鼻墨眉,五官英气;一双眼于暗朱灯火下,泛着琥珀之色。
“何来此说?”他问宋枕霞:“你自胶州来,又如何得知王妃在竞陵的事?”
“人在胶州,可我心在竞陵。”宋枕霞抱一下拳,道:“想必王爷也知道,那河阳公主过陈王谷时遇了埋伏。伏兵身上皆带着‘竞陵’令牌。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者,除了那毫州王别无他人。”
萧骏驰松开玉谍,慢慢挑了眉。
“王爷?”宋枕霞见他久久不回复,又催道:“再不把这河阳公主接来身边,怕是好端端一位绝世佳人,便要就此香消玉殒了。”
萧骏驰还是没答他。半晌后,萧骏驰闲闲叹一口气,说:“明天还要去大庄严寺,路途甚远,着实麻烦。枕霞可要早些做准备。”
大光明寺在太延城外,是魏国萧家皇室礼佛之地。
萧骏驰说罢,便折身走回了书房中。
“王爷!”宋枕霞低嘘一声,跟着走上去,说:“好端端一个美人,你却放着不受用?”
“美人?”萧骏驰卷了袖口,提起桌案上的紫毫笔来,说:“那河阳公主还太小了些。”
宋枕霞噎住了。
魏国男子大多在二十五六的年龄才娶妻生子,有些人甚至在三十而立后方开始议婚;女子则在满二十岁时嫁人。姜灵洲今年才十七,放在魏国,确实是个未长成的小丫头了。
“王爷,这,这不一样啊。”宋枕霞说:“齐国女子可是十三四便要听婚嫁,那河阳公主的堂姊妹都是十三岁便嫁做人妇。公主在齐国宫中多留了四年,已算是嫁得晚了。王爷既然娶了齐女,那就按照齐人的惯例来,不就好了?”
萧骏驰默。
他扯出手腕上一串念珠,拨了两下,沉声说:“先将她养在竞陵吧。她要什么,便都给她送去。吃穿用度,莫要苛待了她。娶她虽是下下之策,可我也不想亏待了她。”
宋枕霞撇嘴,心里知道这是没戏了。
管那河阳公主貌美如花、洛神在世,王爷连见也不愿见,当然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了。
王爷想得可真多!
还担心人家太小受不住!
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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