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class=”read_tit”第二十二章布尔萨女人h3
娜莎发现有一个唐人的军官经常会过来看她。
这让布尔萨女人感到恐惧。
关于军人的传,永远是布尔萨人之中最为恐怖的传说。人们说军人是地狱里面的恶鬼,他们吃掉牛羊和庄稼,粮食耗尽之后他们就开始吃俘虏,最后吃掉彼此。穿戴盔甲、拿起武器的人,永远是布尔萨人中的恶梦:诺曼骑兵会没有道理的鞭打布尔萨人;布尔萨士兵会抢走居民家中的任何食物;安息人会把男人杀死,把女人剥光,在丈夫的尸体前面拍卖妻子。
唐人士兵呢?娜莎不好说,到目前为止,唐人还没有做出过出格的事情,谁知道以后呢。
娜莎想过离开,可是如今娜莎又能去哪里呢?
娜莎在勒庞有过一个丈夫,死了。那之后,娜莎不得不顶替自己的丈夫,前往织布作坊里面做活以便养活儿子。可是一个女人,即使做出的活计和男人一样,也永远只能拿到一半的报酬。除此之外,她还要忍受工头和工匠们永无止境的骚扰。
娜莎记得小时候的村庄,那是布尔萨沿岸的一个渔村,赤色的土壤,蔚蓝的大海。在她十七岁的时候,一个英俊的渔夫从船上跳下,手里提着一兜子活蹦乱跳的鱼。从这些鱼里面,渔夫拿出了一只贝壳,用匕首将贝壳撬开,从里面挖出了三只连缀在一起的珍珠。渔夫微笑着把珍珠送给了娜莎,许诺下个月再来看她。
那之后的每个月,渔夫都会从海上抵达娜莎所在的海岸。娜莎会在头发里扎入不同的装饰去迎接这个年轻人,有的时候是一朵雏菊,有的时候是一圈桂环,有的时候则是一条红色或者蓝色的束发绳。
男人永远能够发现娜莎的不同,并且用俏皮而温柔的话语赞美她。
布尔萨的天空是宽阔的蓝色,沉默叹息的海水永无止境地抚摸着海岸,温暖的沙滩上留下了情人的足迹。
他们在夜空下交合,在村庄中央跳舞,在长辈的祝福下结成夫妻,在几年之后拥有了自己的儿子。
青年人如何能够了解贫穷的意义?特别是当他们陷入爱情的时候?
青年夫妻是快乐的,可娜莎所在的村庄,却日渐地贫困了起来。勒庞男爵永无止境地征调着村庄的财物,诺曼士兵会没收渔夫的渔网和渔船,让渔夫拿上鱼去赎买。
娜莎的丈夫会安慰她说,这总会过去的。
这个布尔萨男人会在战争的间隙里面前往勒庞,在那里做工,然后把报酬换成食物。
虽然贫穷,但是快乐。
夫妻两人会在小小的窝棚里面盘腿坐在摇篮边上,用细布润湿羊奶,然后深入婴儿的嘴中喂食他。布尔萨人相信,人乳是没有营养的,只饮用人乳汁的话,孩子会瘦瘐而死。为了一罐子羊奶,娜莎的丈夫要从勒庞的码头上把六十多只布包从仓库里面搬出,运送到船上;为了购买鸡蛋、面包以及亚麻布匹,娜莎的丈夫要呆在染坊恶臭的石屋之中,使用长棍搅拌泥浆一样的染料,然后把染好颜色的布匹捞起来;为了购置新的渔船和渔网,娜莎的丈夫需要从早干到晚,连续干满整整两年。
但是丈夫是开朗而乐观的,他总会用初识的语气夸赞娜莎,说她是布尔萨最美的花朵,说她是苹果树上最红艳的一只果实,“美人,你以后会嫁给那个优秀的男子呢?”
娜莎的丈夫经常需要连续离开一两周的时间,他要在漆黑的夜里离开,然后又在另一个同样的夜里归来。
丈夫离开的时候,村中时常有男人前来调戏娜莎,希望用食物和钱币换她把双腿张开。娜莎会扔一把泥土恼怒地离开,身后是男人们吹口哨的起哄声。
冰冷的海面、恶臭的作坊、超负荷的劳作、匮乏的食物,让曾经精神焕发的布尔萨男人变得瘦削困顿、眼睛发红。娜莎听见丈夫的胸腔里面似乎藏着一架风车,每当丈夫呼吸的时候,他的胸腔就会发出轰鸣的撕裂声。娜莎的丈夫不敢再深深的呼吸了,这会使得他胸口疼痛难忍,剧烈的咳嗽不时袭来,让娜莎的丈夫剧烈喘息近乎窒息。娜莎的丈夫终于病倒了,连续五个月的时间里面,他无法再次做工。一家的收入就此陷入了断绝,大人或能够默默挨过饥饿,但孩童却如何掩饰嚎啕?
娜莎一家三口在冰冷的家中困守着。
终于有一天,娜莎离开了家,说是去找父亲借粮食。娜莎的丈夫非常怀疑吝啬的岳父会借一个面饼。可是入夜的时候,娜莎回来了,她的脸上泛着潮红,往桌子上面摆放了一只口袋,口袋里面有小半袋混合燕麦和小麦的谷物、三只鸡蛋、一块羊奶酪以及一小罐的羊奶。娜莎不愿意和丈夫说话,扭头去睡觉了。丈夫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生气却无能为力,当孩子又开始哭泣之后,他拿出了羊奶倒入锅子,在火上加热,一边咳嗽一边添加柴火。当羊奶的香气散发出来的时候,这个男人却双眼泛红站立了起来,一脚踢翻了锅子,炉火火星四溅。
孩子饥饿嚎啕,从摇篮朝着天空伸出双手,乞求丰润的奶水。
娜莎哭了,他的丈夫想哭,但却被一阵咳嗽逼出了鲜血。
终于,男人拿起了锅子,将仅存的羊奶用布角蘸湿,喂食自己的孩子。
之后每隔几天,娜莎就会说去自己父亲家中借粮食。
这是个两人都无力拆穿的谎,这谎一旦拆穿,已经风雨飘摇的家庭顷刻就会天崩地裂。
一等病好,娜莎的丈夫就将自己的屋子卖给了邻居,换来了足够六天的食物和两罐羊奶。
这个小小的布尔萨家庭逃离了村庄,前往了勒庞。
娜莎的丈夫相信他的身体很棒,只是海上的恶劣天气使得他染病,如果一直呆在勒庞,他就能躲开大海的侵蚀,并且节省在路途上的开支,虽然勒庞的房屋售价极贵,但是只要家庭团聚,一切都还会变得好起来。
这个男人脸上的红润消失了,脸色变得苍白,最后变得发黑。他的眉毛再也扬不起来了。由于不时袭来的心绞痛,男人开始变得佝偻,他的肌肉也开始萎缩了,两年的时间里面,他变得像是一个老头。
丈夫的咳嗽是撕裂天空的闷雷,娜莎心惊胆战地安抚着丈夫,希望丈夫的胸闷病早日康复。
本来一年就能获得的市民身份,因为娜莎丈夫经常病倒而被延期了,工头挑剔着训斥娜莎的丈夫,说他已经有了个家庭,却一点都不知道更努力。曾经口齿伶俐的男子这个时候头颅低垂,口不能,等待工头训斥完毕之后,娜莎的丈夫开始继续工作:将布包从仓库运到船上,进入恶臭的染房之中,用木棍搅动沉重的布匹和泥浆一样的染料。
勒庞有不少的唐人,他们对布尔萨人没有恶意,见到这对可怜的夫妻的时候,唐人偶尔会接济他们,不过唐人也大多窘困不堪,能够送给布尔萨邻居的不过是一碗粥、一枚鹅蛋或者一块唐人吃不习惯的奶酪。
娜莎的丈夫虽然知道这是好意,可是每次娜莎接过别人的食物的时候,她丈夫都会勃然大怒,有时还会打她。周围的唐人见状也只能摇头叹息着离开。
唐人在勒庞开有一个小小的餐馆,兜售硬面包和布尔萨浓汤。唐人有一个比较古怪的习惯,他们制作了一种幸运烤饼,用粗粮烤成的薄饼中间,有一枚小小的木片,木片上面用小刀刻着祝福的布尔萨文字,有时候是‘富裕’,有时候是‘健康’,有时候是‘好运’,有时候是‘幸福’。
当娜莎的丈夫一病不起的时候,除开别的布尔萨工匠们,只有唐人前来为布尔萨男人送别。
一个唐人妇女给娜莎的丈夫送来了一枚幸运烤饼,说娜莎的丈夫一定会好起来的。
娜莎丈夫知道自己快死了,他惭愧地向唐人表示了谢意,接过了烤饼。
唐人离开之后,娜莎的丈夫缓慢地拨开了烤饼,但却毫无胃口,在嘴唇上碰了一下,就放下了,“以后辛苦你啦,娜娜。”
几次漫长的呼吸之后,娜莎的丈夫死在了床上。
等候在门外的收尸人缓缓地进入房间,将娜莎丈夫的尸体装入六片薄木板钉成的棺材里面。
一个布尔萨老人拾起了唐人的烤饼,看见了里面的木牌,上面写着‘幸福’。
老人叹了一口气,把烤饼放进了棺材之中,“说得真准,你得到幸福啦。”
放定了尸体之后,人们在娜莎的家中叮叮当当地把钉子钉入了棺材,随后他们将尸体抬出了房间矮小的贫民区,娜莎抱着孩子跟在后面。
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面,娜莎努力地做着丈夫曾经做过的事情。沉重的工作极快地夺走了娜莎的美貌,衰老太过迅速,以至于娜莎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妩媚的时候,她的头发却已经干枯如同荒草。
她的孩子逐渐长大了。
接着,战争突然爆发了。
诺曼人拥挤在勒庞的街道上,发疯了一样的把箱子、家具、布匹、装饰品丢进马车,然后闹哄哄地逃离勒庞。流四起,说安息人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塔拉,并且以布尔萨人的血肉为食物。许多船长、水手打扮的人在勒庞街头诈骗市民,说他们有开往诺瓦的船只铺位,他们用这种谎骗走了男市民的钱财,以及女市民的贞洁。一批又一批的秃鹫在安息军队抵达之前,就让城市乱作一团。最后,勒庞市民之中出现了一个说法,说乌苏拉人会派出船只在海边接走勒庞市民。
一部分人相信了,他们结伴离开了没有城墙的勒庞城,前往海边的树林躲藏;大多数唐人则表示他们不太相信乌苏拉人,这些唐人在一位首领的带领下,前往了平原深处,目的地是托利亚山区;还有一些布尔萨人相信安息人是兄弟,他们欣喜地等待在勒庞城内,准备在安息人抵达的时候效忠。
娜莎不知道该相信谁,她准备跟随前往山区的人群。可是这个当口,她的孩子发烧了,勒庞城内的布尔萨人拒绝帮助娜莎,娜莎只能前往海边,希望乌苏拉人来救自己的时候,可能会带着药材。
在惶恐不安之中等待了几天之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白天里,一队陌生的士兵穿过树林抵达了难民盘踞的空地。
布尔萨人开始惶恐了,少数的诺曼人则开始瑟瑟发抖,但娜莎周围的唐人却惊奇不已地交头接耳。
这支古怪的军队,竟然是一支唐人的军队。
一个年轻的唐人首领在难民面前说着什么话,娜莎周围的唐人纷纷站起来,走到了士兵们的身边,过了一会,娜莎的一个邻居走来,悄悄地对他说,“走吧,姑娘,不然会死的。”
这之后,娜莎成为了唐营之中的第一批布尔萨居民。
唐军让她帮忙缝制布匹、清洗衣物、烹饪食物,当唐军发现她的儿子在生病的时候,给她儿子喂食了一种极苦的黑色汤汁。娜莎惊恐不已,但儿子却慢慢地康复了,虽然虚弱,但却不再发烧了。在娜莎和自己儿子的脖子上,各自挂着一个古怪的木雕挂坠,唐人士兵告诉娜莎,如果有人欺负她,就亮出这个东西,说自己归章校尉保护。
娜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唐人士兵能够保护她,她就愿意多呆上一段时间。
她看见唐人士兵在篝火前焚烧尸体,她听见唐人士兵吟唱一种古怪的歌谣,然后她被唐人带着缓缓地穿过了赤红色的平原,她看见果树枯焦冒着黑烟,她看见野狗啃食尸体对人龇牙咧嘴,她看见天空飞舞着黑色的灰烬,她看见村口的大树上挂满了死人,她看见了巍峨高耸的山岭,她听见了修道院响个不停的钟声,她看见许多布尔萨男子向名叫章白羽的男子下跪效忠,她听见唐人士兵和布尔萨士兵一起欢呼,她跟着一群布尔萨孩子一起在山路上跋涉,她看见了丰饶富裕的山谷平原,她看见了高大坚固的城堡,她看见诺曼人被拴在绳子上垂头丧气地离开。
而在这些日子里面,一个叫做陈粟的郎官一直会偷偷地看她。
女人是敏锐的动物,她发现了陈粟的目光,她为此胆战心惊。
娜莎的儿子在唐人的城堡里面学习写字,在所有的布尔萨少年里面,娜莎的儿子最小,但学习起来却最快。娜莎对此毫不意外,孩子的父亲是极其聪明的人,这个孩子没有理由不和他父亲一样。从自己的儿子身上,娜莎还看到了丈夫那顽固的性格、看到了丈夫那模糊的轮廓以及丈夫成年之后才有的恐惧和忧虑。
有一天晚上,娜莎的儿子在睡觉之前对娜莎说,“妈妈,你知道吗,城堡里面来了一个安息驯兽师。”
“什么是驯兽师?”
“我也不知道,听说他来自一个安息部落,带着六个笼子,笼子里面有老虎、狮子还有鬣犬。”过来一会,小男孩为难地开口道,“进入他们的帐篷,需要三个铜板。”
“我们没有三个铜板。”娜莎摇了摇头,有些抱歉地对儿子说。
“哦,没事。”小男孩说,“反正我也不想看。”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面,娜莎发现自己的儿子前往城堡学习的时候,总会站在那顶安息帐篷旁边侧耳倾听一会。唐人和布尔萨观众在帐篷里面欢笑着,有时候,野兽的吼叫会让娜莎感到害怕。娜莎有些愤怒,不是说安息部落就要进攻山区了吗,为什么唐人还要允许这个安息驯兽师前来呢?这个驯兽师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自己的儿子,而自己却无法满足儿子的愿望。
娜莎的儿子每天回来之后,都会告诉娜莎他学到的东西,小孩会用木棍在地面划出奇怪的图案。“妈妈,这是我的名字,图加。”“妈妈,这是你的,娜莎。”“妈妈,这是爸```没什么,我忘记怎么写了。”
虽然小图加说个不停,但是娜莎发现了自己儿子的担忧――那个帐篷就要离开了,人们已经开始拆除帐篷里面的木头板凳了,马车上也开始被堆积包裹了。
不久之后,帐篷如同它一夜之间树立起来一样,一夜之间又消失了。
这一天,当小图加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的时候,却发现娜莎不在家中。
他有点疑惑,往常这个时候,他的母亲都会准备好烤热的黑饼和一锅蔬菜糊等着他的。
就在图加准备出门寻找母亲的时候,几个伙伴过来敲了敲图加家的们,其中有三个唐人小孩和两个布尔萨小孩。
“嘿!图加,又来了一个驯兽团!里面有一只狮子!”一个唐人小孩用手背擦了擦鼻子下面的鼻涕说道。
“胡扯,”图加说,“我没有看到帐篷。”
“骗你是索格迪亚,”一个布尔萨小孩说,“就在村后,不过却没有驯兽师,真是稀奇的很。”
图加这个时候也开始好奇起来,不一会,他就栅上了门,跟着伙伴跑到了村后,去看那没有驯兽师的驯兽团。
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群了,大人们谈笑着,孩子们则大失所望:那不是什么狮子。再蠢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一个人,穿戴着黄褐色的粗布,把脑袋裹在一团毛绒线之中,这是一只假扮的狮子。
那只狮子笨拙地移动着,不时站起来张牙舞爪。
孩子们感到索然无味,大人们也在纷纷离去。
不久之后,一个唐人的孩子发现了一个玩法,他低头捡起石子,朝着狮子投掷而去。被打中之后,那个家伙明显瑟缩了一下。其他孩子们被逗乐了,欢笑起来。很快,所有的孩子都在捡拾地面的石子,丢打着那只蠢蠢的狮子。那只狮子只是躲来躲去,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图加也捡了一颗石头,丢向了狮子```
尽兴了之后,孩子们肩并肩笑着离开了,图加和一个唐人小孩下了一盘章校尉教他们玩的石子棋,图加赢了两盘,输了一盘。看着太阳沉入山丘,图加告别了唐人小孩,约定明天再一起下棋。
回到了家中,图加发现妈妈已经回来了。
“妈妈,我今天看见狮子了。”图加说道。
娜莎正在用亚麻布蘸水,清洗胳膊上的伤口。
“哦,”母亲说,“那很好啊。”
“不过是个人假扮的,丑死了。”
“看过狮子就好了嘛。”
“我还遇到那个唐人郎官了。”图加说,“就是喜欢你的那个陈粟。”
“图加,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啊。”图加说,“陈粟很生气,让我以后不准拿石子丢狮子,不然他要我好看。”
“```啊”
“我看他是脑袋有点傻。”
“是的吧。”
有些尴尬和羞涩,娜莎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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