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血中城
大批鲁瓦市民穿过了燃烧中的吊桥残骸,跳下了沟渠。
在恶臭浑浊的水渠里,鲁瓦市民将金银首饰举在空中,对着唐军投降。
唐军士兵不清楚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弓手放箭射死了第一批试图逃亡的市民。站在内城边缘的市民连连后退,看着沟渠中的尸体大喊大叫,好像发疯了一样。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将这里的情况传回城内,第二批市民也涌了出来,将最前的一批人推落沟渠。
几个懂得诺曼话的唐兵站在沟渠上询问鲁瓦人,进入城镇的唐人使者在哪里。
鲁瓦人站在齐腰深的污水中,告诉唐兵说,唐人的使者没有受到任何危害,而且使者已经把唐军准备放粮的消息传给了市民,市民就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才出逃的。
唐军士兵将市民出逃的情况报告给了郎官,郎官则找到了巡视外墙的执戟郎,不久之后,章白羽听闻了这个消息。
不一会,章白羽的命令就传开了,唐军在外墙的内侧放下了十多架长梯,允许市民安全离开。
拥挤的市民开始朝着唐军留出的通道拥挤过来,一时之间,男女老弱互相搀扶,争相爬上外墙。
外墙上,唐军士兵刀剑森森,每一个市民都低下头,从唐军的队列之中穿行而过。
唐军在外墙下面放置了二十多只大桶,每一个经过的市民都被唐军士兵盘查搜身,让他们交出所有的金银财物。市民之中有许多人主动上交了自己的首饰、金币以及银器,还有一些人则张开双臂,说自己一无所有。对于什么都不交出来的市民,唐军将他们关进了营地,给他们留下了便盆,还安排了瑞德城的诺曼人清洗粪便,在里面寻找鲁瓦人吞入腹中的金银。
当唐军的使者返回时,给章白羽带来了鲁瓦统帅的决定:“他们不投降。”
对这个结果,章白羽倒是有些意外,“市民逃跑,守军对城内的控制都糜烂成这样,他还不投降,真是硬气。”
使者捏了捏鼻子,“鲁瓦统帅不准士兵投降,但是市民要出逃,他不管的。”
“哦?”
“鲁瓦统帅让我告诉您,”使者说,“鲁瓦守军受到鲁瓦城养活多年,除非他们死,否则绝不会把城市交给您。至于鲁瓦市民,他请您放他们一条生路。”
使者说完了话,行礼退走了。
六个执戟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章白羽也好一会没有说话。
最后,几个郎官走进了章白羽的军帐之中,“校尉,出城的鲁瓦人已经有五百人,骚动难安,有些不好控制了。”
“他们在讨要粮食吗?”章白羽询问。
“没有,”郎官们说,“他们四处讨水喝,连喂马的水槽都被他们喝光了。”
“哦,”章白羽终于确信之前真的被骗了,“给他们喝水,喝饱了,就领他们去谷地。”
这之后,内墙和外墙的两批士兵瞪着彼此,虎视眈眈,但却陷入了一种默契的休战状态。
有些出城的市民向唐军请命,希望返回城中。
这些人发现唐军没有杀死他们之后,准备回去带出更多的亲人。很多鲁瓦人虽然也想出逃,但是他们被传说之中唐人的残暴吓坏了,宁愿躲在城内等死,也不愿意离开。
唐军士兵带着冷笑把这些人打发走了,“不必回去了,一旦破城,你们家人自会团聚。”
鲁瓦人当真可笑的很,出城之后再想返回围城,这些人里面之中必然藏着奸细。
整整一天,唐军如约停止了垒高通道,鲁瓦守军也没有试图烧毁它,唯一的动静就是出逃的鲁瓦市民们弄出来的。
城内的鲁瓦人陷入了焦虑的权衡之中,他们不知道是否一出城就会被杀死,只知道自己留在城内凶险异常,他们一会将包裹打包好,一会又将包裹重新封藏进地窖之中,他们很想知道城外的情况,但是出城的鲁瓦人竟然一点音讯都没有传回来。彻底的隔绝使得城内的鲁瓦人只能一再祷告,乞求上帝替他们做出决定。
第二天黎明到来的时候,最后一批三十多人的市民出逃了。
算起来,出逃的市民已经占了城中人口的一半。
唐军士兵按照约定,对着城内猛吹号角,这是休战结束的信号:号角响起之后,唐军将会继续累高通道。
唐军最后等待了片刻,依然没有任何人出来。
随后,唐军士兵好像突然复活了一样,两架诺曼抛石机,以及民夫们搬来的两架唐人抛石机开始对着诺曼人的矮墙猛轰。唐弓手也早就瞄准了各自的目标,开始对着残存的诺曼士兵射出箭雨。
民夫们已经在外墙上储备了大量的杂物,这个时候,倾盆大雨一样的石料、泥袋、木料被倾泻进了壕沟之中,唐军通道增高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鲁瓦老兵们最后敲响了一次示警的钟声,告诉城内的守卫者,“敌军来袭!”“敌军来袭!”“上城墙啊!”
在过去,这种警告会引得城内一片繁忙,但是现在,却只得到寥寥无几的响应者。
最后一批老兵站在矮墙后面,默默地等待着决战的到来,最后一批武装市民带着自备的武器抵达内墙,等候着老兵们的调遣。
丢掉了一条小腿的修道院长在昏迷中死去,一个狂热的神父穿戴着院长的礼冠,宣布自己是新院长。
鲁瓦人终于绝望了,他们掀起了最后一次狂热,在神父的鼓动下,许多女人和小孩也戴着盾牌和长矛,奔赴内墙了。
与此同时,唐军的通道终于垒高到了可以通行的地步。
唐军士兵调来了两个郎队的弓手,密集地压制着对岸的守军,随后,一批诺曼俘虏被驱赶着穿过通道,大批的唐军士兵也尾随其后。
诺曼俘虏穿过通道的时候,鲁瓦守军好像消失了一样。
这些俘虏爬上了内墙,就开始挪走鲁瓦守军设置的路障,并且开始蚁附守军新修的矮墙。
唐军的郎队穿行而过的时候,第一支郎队平安无事,但是第二支郎队跳下通道的时候,巨大的火油罐从天而降,顷刻之间,数十唐军士兵浑身着火。天空之中,更多的火油罐被抛掷过来,密集的唐军队列之中爆发了惨嚎和咒骂。好在对于这种袭击,唐军士兵已经做了准备,他们这些士兵都背着巨大的毯子,他们知道火油是拍不熄的,所以用毯子裹住自己,一头跳进了污浊的水中。唐军士兵陷入一片狼狈的时候,内墙周围的房舍顶端突然站起来了上百名弓手,这些弓手的武装参差不齐,居高临下地攒射着动弹不得的唐军士兵。许多唐兵身披箭伤,跌落进污水之中,不少人被活活溺死。
爬上对岸的郎队和诺曼俘虏们,也遇到了成倍守军的围攻,眼看就要被推回沟渠之中了。
形势一片危急。
外墙上的唐弓手们只能仰头射击那些躲在房舍顶端的诺曼人,对于混战之中的矮墙却无能为力,因为在那里唐军和诺曼守军正在缠斗,放箭很有可能误伤自己人。
诺曼人的火油罐并不是无限的,在发现诺曼人的火油雨停止之后,第三支郎队越过了混乱不堪的唐兵,爬上了内墙。
矮墙周围的战斗变得势均力敌了。
唐军士兵各个勇猛凶狠,武装市民们却只是凭借人数优势和一时的勇武,当双方各自出现了少量死伤之后,成批的武装市民们崩溃了,他们慌张地掉头逃跑。一开始,唐军士兵还以为这是诡计,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不经打的敌人。出于谨慎,唐军稳固了阵线,派出了士兵登上了矮墙两侧的房舍,开始清理那些躲藏起来的弓手们。许多弓手眼看无望,在唐军抵达之后纷纷割断弓弦、毁坏武器,然后张牙舞爪地扑向唐军。这种攻击除了壮壮声势之外,并无用处,唐军的士兵们只用盾牌一击,就打得那些诺曼人头晕眼花,接着,数支短剑齐齐刺出,就能让诺曼人毙命。
不少诺曼人向唐军投降,混战之中,唐军士兵不敢收留这些俘虏。
唐兵命令这些诺曼人面朝墙壁跪下。
让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诺曼人明明知道死期将至,却没想过逃跑。唐军几乎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就好像一具具傀儡一样,他们顺从地跪下。许多吵闹哭喊的人还会被其他诺曼人喝止。
唐兵们用短剑顶住他们的肩窝,一剑刺入胸腔,割裂心脏。
就在一声声刀剑入肉的闷响之中,诺曼人相继倒地死去。
城内其他的守军也出现了这种情况:有两个唐兵俘获了十多个诺曼人,但是石街对面有两个诺曼弓手依然在射箭,唐兵命令这些俘虏站住不准动,这些诺曼人就真的站住不动。唐兵跳进了对面的屋中,很快就割取了两颗脑袋挂在腰间走了出来。他们走出房舍之后,十多个诺曼俘虏还是双腿打颤,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两个唐兵招来了三个归义士兵,在一口枯井边处死了这十多个人。
守军节节败退,他们放弃了外围城市,转而集中守卫一片加固过的路栅。
唐弓手们这个时候也进入了内城,他们开始射击那些躲藏起来的守军。
另外两处吊桥的守军已经逃跑了,四个郎队的唐兵很快就使用长板连接了内外墙,从两侧进入了城市。
守军们躲在路栅栏后面的时候,还勉强可以抵抗,但是当他们听见两翼传来唐军的号角声后,他们放弃了栅栏,逃向了城市广场。
城市广场在唐军抵达之前就已经血流成河,许多诺曼人在诅咒声中选择了自杀。
一些受伤疼痛难忍的士兵也选择在这里了结自己的性命。
诺曼信仰之中,是不能杀死自己的,否则会下地狱。他们一般成对地杀死对方:邻居杀死邻居、情侣喂对方毒药、母亲勒死孩子,父亲割断母亲的喉咙,然后父亲将自己的脖子套上绞索,好心的陌生人一脚踢开父亲脚下的矮凳。
守军抵达了广场之后,开始凭借这里的石栏杆进行最后的抵抗。
第一支寻路而来的唐兵遇到了守军最后一次冲锋。
那支唐兵以为这里有埋伏,一边撤退一边吹响了号角召唤战友。
在退开了三个街口之后,闻声而来的两个归义郎队加入了唐人。三个郎队几乎将守军包围,但是守军胆战心惊之下逃走了。三支郎队一鼓作气,冲散了守军,占领了鲁瓦人的广场。
鲁瓦人的广场曾经是一个巨大的市场,布尔萨人丢失了鲁瓦城之后,诺曼人将这里改建成了诺曼式的露天剧场,在布拉德国王时期,他试图将这里改建成一个赛马场,但迫于财力枯竭只能作罢。最后,急需资金的布拉德国王将鲁瓦城的自治权卖给了城内的市民,市民便将这里改建成了广场。
无数条法律在这里诞生,无数笔贸易在这里完成,无数次罪犯在这里被处死,无数次祝圣游行从这里开始又从这里结束。
如今,这里遍地死人,唐军士兵几次在血泊之中滑倒,有些胆小的士兵倒在一汪血水中惊慌失措,想站起来却接连倒地,最后才被老兵拉起来。
广场上的守军在这里做了最后的抵抗,之后,他们开始逃回内堡的各个塔楼,准备死在那里。
唐军士兵两次冲锋,就杀死了内堡门口的三十多名守卫者。
唐兵们随即分成十多人的小队,分队搜查内堡之间的各个房屋。
各个房屋之中的情景各不相同。
一幢宽阔的石屋之中,十多个城中贵人围坐在圆桌边,看起来面色如常,他们的眼前摆着珠宝、金银首饰,盘碟之中虽然空无一物,但却摆放整齐。唐军士兵喝令这些人,让他们站起来,这些人却纹丝不动。唐军士兵好奇之下推了一个人一把,那人竟然如同石头一样倒地了,原来这些贵人已经服毒身亡了;
另一间木头仓库里面,唐军打开了大门,没有看到人,抬头却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鞋尖指着地面。士兵们这才发现房梁上挂满了上吊自杀的居民。当唐人士兵默默地穿行在群尸之中时,房梁似乎不堪负重,在咯吱咯吱地声响中绷断,无数具尸体如同冰雹一样纷纷落地,发出一声声闷响,唐军士兵惊恐地逃出了仓库;
在一个安息式的澡堂中,唐军在干涸的澡堂边目睹了不堪入目的景象:五十多对男女在这里群交,乐师在一旁疯狂演奏,赤裸的男女在跳舞,此外还有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各种古怪的花样层出不穷,唐军士兵看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做什么好。最后唐军士兵使用木棍清场,将这些浑身赤裸的居民撵出了内堡。这些居民兀自笑个不停,好像浑然不在乎一样,但当他们看见遍地的尸体时,终于开始哭泣了。
唐军在战斗结束之后,便不再杀戮居民,甚至连守军,只要他们交出武器,唐兵也不杀死他们。
唐兵心中涌出了强烈的自豪,这是唐军独自攻下的第一个防卫严密的城市;唐兵心中也涌动着强烈的复仇欲望,几个月的围城折磨、战友的死伤,都使他们亢奋;当然,还有对金钱、财物以及女人的渴望,也让许多唐兵不受控制了。
守军被彻底击溃之后,鲁瓦城冒出了冲天的火光。
封住城门的石头被挪走了,民夫们载着一辆辆空车进入城镇。
一个执戟郎前来询问章白羽何时入城。
“后天。”章白羽说,“明日我会去山谷。告诉各郎官,鲁瓦统帅要是活着,我想见见他。”
执戟郎领命,准备离去。
章白羽叫住了执戟郎,“告诉郎官们,我入城之后,会执行军法。”
执戟郎走后,军帐空无一人了。
风掠过了帐篷的顶端,发出了呼啸声。
章白羽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他看见,春申的血流得像河水,他哥哥曾说,尸体堆得比城门还高。
唐人的统帅叹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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