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信誉
诺曼帝国衰弱不堪,安息人却有数万精锐大军,完全可以纵横诺曼帝国腹地,让诺曼帝国许多年恢复不了元气。
大好的局势,却因为穆护派和沙阿沙派之间的冲突,开始变得对安息人不利了。
安息大军中,态度暧昧者越来越少。军人们纷纷亮出身份,加入到大战的浪潮之中。
布尔萨半岛周围,所有人都在虎视眈眈地观望着。
反应缓慢的罗斯诸公国,终于在诺曼帝国的反复催促之中武装起来,他们秣马厉兵,等待着机会越过海峡;
科尔卡行省的诺曼守军正在密切观察安息人动向,并且派出了船只前往罗斯,准备将布尔萨行省发生的事情报告国内;
乌苏拉、莱赫人欢欣不已,他们喜欢这样四分五裂的局势,这意味着他们能更多地插手布尔萨的事务。
至于唐人,这个时候发起了一个声明,“为了保护安息帝国来之不易的胜利,唐军将牺牲自己的利益,竭尽全力补给安息舰队。”
这个声明递交给了列加斯将军和一位狂热的穆护――这两位,就是如今明面上的沙阿沙派和穆护派的领袖。
派往沙阿沙派的是石越,身份是唐军的百骑长。
派往穆护派的是萨珊穆护,身份是唐军的火父。
穆护派扣留了萨珊,没有给出回应。
列加斯将石越使者草草打发出城,给了一个简单的回应,“知道了。”
双方都觉得唐军痴人说梦:如今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岂容唐军左右逢源。
章白羽不断地收到两派的威胁,要求章白羽坦白主张。
唐人领土的边境,许多部落受到怂恿,开始越过边境,骚扰唐人领地的居民,洗劫唐人的村庄。
可是章白羽非但没有明确唐人的主张,反倒是发起了一个防御同盟,号召拒绝参战的诸侯加入。
同盟发起的第一天,古河酋长便宰杀牛羊,祭告长生天,加入了同盟。
此后很久,同盟成员,就只有唐军和古河部落。
一个月后,古河部落附庸了一支四百人的小部落,唐人的联盟才有第三支部队加入。
牢不可破的同盟包括:唐人的两座城市和一片山脉、古河人的一座城镇和四十多坐村庄、古河人控制的尖牙部落。
乌苏拉共和国和莱赫共和国出于贸易需要,捏着鼻子承认了这个联盟的存在,并且联手保障了唐人的独立—――共和国不会参加唐人的进攻战役,但如果有人贸然挑衅唐人,共和国的士兵会参加防御战争。
由于罗斯诸公国已经表示了对安息人的敌意,乌苏拉人招募一支六百人罗斯佣兵的计划失败了。
为了维持尼塔南岸的安全,乌苏拉人希望唐军的防御范围西扩一些,以便威慑前来劫掠的安息人。
章白羽愿意对付部落,却不愿面对安息大军,双方根本谈不拢。最后乌苏拉人只得同意,遇到部落来袭的时候,唐军才有义务进行防御,安息大军来犯,则由共和国出面交涉。即便如此,唐军也不允许乌苏拉的贸易城市悬挂唐旗,以减少安息大军的敌意。
作为回报,乌苏拉人增加了对唐人的粮食供应,但却与唐人签署了一个条约,要求唐人放弃对南部贸易城市的企图。
章白羽没有犹豫太多,就和乌苏拉人签署了这个条约,被称为《托利亚贸易条约》。
莱赫在南部的势力范围很小,只有瑞德城和埃辛城的几个贸易据点,但他们援引这个条约,在章白羽的牵头下,与北部古河部签订了类似的条约。
乌苏拉商人团内部对于扶持唐人是有不同的意见的。
毕竟,最近十多年来,敢进攻乌苏拉贸易城市的,就只有唐人。
说不上来唐人是愚蠢还是精明,但是误打误撞之间,唐人的进攻时机很好,让乌苏拉人颇感棘手:那一次唐人的进攻损害了乌苏拉人的粮食贸易,至今让商人团耿耿于怀。
可是话说回来,唐人确实布尔萨半岛最有信誉的势力。
不管是诺曼贵族还是安息贵族,他们都喜欢找乌苏拉人借钱,到了最后,很少有人能够按时还清欠款的。可是唐人借钱购买粮食之后,一定会用充足的布匹、彩砖甚至金银偿还债务。虽然唐人势力狭小,无力承担更大的贸易往来,如果唐人一直保持这种信誉的话,乌苏拉是愿意看见唐人壮大的。
乌苏拉人对于领土的需求很小,他们更喜欢在繁荣的城镇里面坐拥一片城区,用来进行贸易。
管理城市是一件极其昂贵的事情,从城镇中获得的税收,根本弥补不了维持治安的成本。一旦城镇出现饥荒、疾病,乌苏拉人就要连续几年向城市输血。贸然扩大陆地领土,对于乌苏拉商人来说是不能忍受的。南部城镇的乌苏拉商人已经将城市税务交给了一群包税人,又扶持了许多行会,建立了一个类似于乌苏拉城市议会的傀儡议会。这些议会的权力非常弱小:在贸易上他们听凭乌苏拉人的安排;在生产上他们听凭乌苏拉人的压榨;在税务上他们对包税人无计可施;他们甚至没有权力调动市民卫队,这些市民卫队的指挥权刚刚被交给了唐人派来的士兵。这个市民议会的作用主要是代替乌苏拉人挨骂,帮乌苏拉主子安抚市民。当市民不满的时候,乌苏拉人就更换一批行会领袖上台。城市中不入流的家族,一些依靠走私、盗窃起家的小家族,这个时候倒是纷纷向乌苏拉人效忠,以求进入城市议会,摇身一变成为城市的主人。
在章白羽接到的报告之中,乌苏拉人的几座贸易城市已经民怨沸腾。
只要是外国人,在这些贸易城市之中很容易遭到本地人的袭击,更不用说唐人这种异族士兵了。
如今唐军的活动范围已经确定下来了。
北方边界以鲁瓦城为中心,依托尼塔河进行防御;
东部有托利亚山区作为屏障,依托各山口进行防御;
西部则无险可守,唐军绝大多数部队就集中在瑞德城以西,随时准备迎击来犯之敌。
当然,唐军也有自知之明。
如果安息大军执意来犯的话,唐军已经做好了放弃平原的打算,集中全力守卫瑞德和鲁瓦,只要这两座城市不被攻克,唐军就不算失败。
风闻大战将近,唐军治下的村庄、城镇纷纷成立卫队。
卫队的主力是唐军迁徙来的新移民。
许多新移民在托利亚山区的时候接受过唐军的简单训练,他们指挥村庄卫队的时候,跟唐军的配合更好,而且对唐军更加忠诚。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村庄、城镇都在着手防御,许多居民都开始朝着托利亚山区逃亡。
鲁瓦城外的村庄逃亡最严重。
唐军安置在那里的难民根本得不到本地人的帮助,一旦粮食告急,本地人就会切断难民的口粮。听闻大战在即,各地村庄都开始驱逐难民。难民被驱逐之后,又裹挟了许多遭遇饥荒的村庄,一起朝着鲁瓦城缓缓靠近。
在鲁瓦城外,陈粟依然执行着几个月前,章白羽交给他的任务:维护难民,严防难民进入鲁瓦。
唐军在瑞德和鲁瓦之间的粮道非常的薄弱,勉强维持鲁瓦城已经是吃力不已,放任这些难民返回,唐军在鲁瓦城经营的作坊就会被破坏。唐军目前只能供应数百名工匠和他们的家人吃饱,绝不可能再养活上千张嘴。
陈粟见到难民的时候,恨不得将那些背信弃义的诺曼村庄全部荡平:校尉已经和那些村庄约定好了,免除未来几年的赋税钱粮,只让他们养活这些难民度过冬天,可是当战争来临的时候,那些村庄无一例外地驱逐了难民。陈粟知道那些村庄没有受到太多的蹂躏,粮食储备是足够的。
陈粟一边安置难民,一边派出士兵,挨个前往各个村庄,训斥那里的村庄长老。但是长老们早就找好了理由,他们说这些鲁瓦人都是安息部落的间谍,一直在勾结安息部落。陈粟对这种说辞无可奈何,便勒令村庄供应粮食,以便他将难民安置到更远的地方。
长老见陈粟没有将难民送回村庄,虽然心疼粮食,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便表示愿意‘出粮送人’。
各个村庄筹备了粮食,派出了村庄卫队将粮食送到难民之中。一旦难民敢掉头报复,这些村庄卫队就会联络各个村庄,一起击溃难民大队。
陈粟对这些村庄的想法非常了解,但是事到如今,他只能努力维持难民的秩序,带着他们朝着远离鲁瓦城的方向离开。
陈粟一直在各个村庄之中维护难民,难民对于陈粟的信赖多过一般的唐人。
陈粟走在难民之中的时候,甚至不必佩戴武器。他尽力学会了诺曼话,劝说诺曼人跟着他去有粮食的地方度过粮荒。在陈粟的身边,他还征募了一支诺曼人的部队,虽然章白羽没有同意过这种做法,可是陈粟知道,没有诺曼士兵的帮助,难民一定会变成无法控制的洪流。
究竟去哪里呢?陈粟心里也没有底,他只能带着难民,如同一个船夫撑着一条快要沉没的船,行走在凶险的水面上。
陈粟心中有一个隐藏的想法,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来过:陈粟会尽全力维护难民,但如果事态失控,陈粟就会带难民尽量远离唐人的领土,让他们肆掠别人的土地。
作为唐人的郎官,陈粟只能尽可能地维护唐人的安定。
十天之后,陈粟率领难民离开了边界。难民们迫使一处无人防御的城镇交出了粮食补给,随后,陈粟带着难民四处就食,每到一个地方,陈粟都会先行派出士兵前去索要粮食。如果当地提供了粮食,陈粟就会率领难民撤离,如果他们拒绝,陈粟就会放任难民劫掠。
陈粟的手下有许多士兵非常不理解,按照他们看来,唐军已经管的够多了,现在就应该抛弃难民返回鲁瓦,任这些难民自生自灭算了。
可是陈粟不这么想,他如今开始学着校尉的做法,开始多想一下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了。
唐军曾经许诺过这些诺曼人,交出城市,便不会放任他们去死。
许下诺很容易,履行诺却很难。
为了保护这上千难民,唐军会浪费一百多名士兵和大量的粮食,还会引起许多麻烦。
但是这么做是值得的。
唐军当然可以放任这些诺曼人去死,诺曼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反正安息大军都一个样,唐人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战争结束之后,诺曼人会反抗安息人,也会反抗唐人,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为止。
可如果唐军信守了诺呢?
诺曼人会看见,安息人视诺如无物,所有的话语都只是欺骗。
诺曼人会看见,唐人虽然凶残,可是唐人做出承诺,就一定会做到,即便没有好处,也会去做。
诺曼人依然不会喜欢唐人,但诺曼人会更加不喜欢安息人—――一旦有了这种差别,唐人就会居于有利的地位。
陈粟知道唐人和安息人的不同。
安息人将占领的土地视为劫掠之地,所有的财富都要被劫掠,人口、牲畜、钱财,这些东西都应该运回安息高原去。
唐人则将占领的土地视为待垦的田亩,居民需要被爱护,和平的土地、安宁的人民,这才是长久统治的基础。
唐人这么做并非出于道义上的决定,而是因为这样做更有利。
陈粟回头看了看唐人的领土,又看了看缓缓前进的难民。
他知道,这些难民的处境非常凶险,说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但至少,他要尝试一下,一旦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这些诺曼人将会成为唐军统治的助力。
托利亚山区之中,布尔萨人一开始也是不信任唐人的,事情总得一步步去做。
陈粟拔掉了头盔上的红色璎珞,他身边的唐兵也依次拔掉了代表唐军的徽记。
接着,陈粟头也不回地带着诺曼难民踏入了尼塔平原的中心地区,他们沿着尼塔河朝着下游移动而去。
没有人会在乎这些难民,没有人会援助这些唐兵,他们成了尼塔行省的游荡者,如同被人抛弃的孤儿。
托利亚城堡。
章白羽看着鲁瓦城守发来的急报。
“陈粟叛叛逃?”章白羽皱起了眉头,“鲁瓦城守是怎么回事,这种谣也报上来?”
“校尉,”鲁瓦的信使说,“城守大人已经再三确认了,鲁瓦以西,不见陈粟踪影。所有村庄都说陈粟带着一支诺曼人擅自离开了边境。陈粟不打唐旗、擅离唐境、不管是鲁瓦还是托利亚,均不见陈粟报告行踪。此前数月,陈郎官几乎不回鲁瓦城,一直和难民呆在一起。”
“是我让他护卫那些诺曼难民的。”章白羽说,“莫非是我授意陈粟叛变么。”
“校尉,属下并无此意。”
听到汇报人说陈粟不打唐旗,章白羽就明白了陈粟的意思:陈粟接到的命令是保护难民,但是唐地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养活难民了,要完成这个命令,又不能招致安息大军的疑惑,陈粟只能隐藏身份和行踪,甚至不敢报告章白羽,就带着难民离开了唐人领地。
“告诉鲁瓦城守,”章白羽说,“陈粟没问题。没有陈粟,鲁瓦城到了冬天就要人吃人,想想吧。”
“属下这就回去禀报。”使者将章白羽的话重复了一便,然后鞠躬退出。
使者走后,几个学士就开始指责蒯梓,说蒯梓派驻在陈粟身边的虞官不可靠,郎官不请示就擅自离开驻地,虞官竟然没有劝阻,反倒跟着一起走了,这种虞官要来何用。
蒯梓面色窘迫,对章白羽行礼请罪。
“诸位先生不必说了,”章白羽说道,“陈粟既不是驻守城市,也不是领军作战。我让他去节制难民而已,这种情况下,事急从权。当时南北两路难民进入唐地,南边有唐军驻守,没有出什么乱子。北边陈粟只有一百多兵,却也相安无事,陈粟做得很好啊。他也没有违命,他到现在也在替唐军牧守难民。”
“校尉此差矣,”陈学士说,“今日郎官自作主张离境,明日城守弃城逃遁,大敌未至,唐军已有土崩之势。听校尉之意,对陈粟竟有保护称赞之意。此事或可不深究,但绝不可不罚陈粟,更不能赏赐。否则唐营诸官,为了扬名、为求赏,各个学起陈粟,局面如何收拾?”
章白羽沉吟了一下,“我知道怎么办,此事不要再提了。”
几个学士依然愤愤不平,走到蒯梓身边,询问唐军中虞官、虞候究竟是如何监察军务的,蒯梓只能一一作答。
章白羽则看着尼塔行省和布尔萨两行省的地图,地图上标记着两派割据的城市地图。
沙阿沙派占了明显的优势,大穆护派只占据几个互不相连的要塞。
当然,章白羽关心的倒不是这个。
他在仔细思考,运送洛泰尔的那艘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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