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塔拉
占领塔拉城后的唐军,开始清点城内的财富了。
仓库中的粮食储备之丰盈,远超唐军的想象,按照军需官的估计,需要一千辆骡车来回几次才能运完。
这里是安息人的粮草补给枢纽,来自安息高原的粮队源源不断地将运入城内,一年多的时间里面,就已经让城内满仓满囤了。
可是唐军士兵询问唐人居民和布尔萨市民的时候,他们却说城内经常会闹粮荒,虽然居民只要花了大价钱总是能弄到粮食,但是自从安息人占领城市开始,居民就被迫习惯挨饿了。从战争开始之后,城内的弃婴数量显著地增加了,年轻的夫妇无法像过去那样养活新生的孩子,就把他们放在了圣火殿堂的门口,希望好心的穆护将他们捡走。能够被穆护收养的孩童毕竟只有少数,唐军在一个诺曼人留下的埋骨地窖之中发现了大量的骸骨,其中就有许多婴儿的骸骨。
城内还有许多弃儿,大部分都是诺曼人留下的。
诺曼大军离开之后,这些诺曼弃儿是遭罪最多的。安息人欺负他们,布尔萨人欺负他们,就连许多投靠了安息人的诺曼同胞也会欺负他们。在唐军制止之前,许多诺曼弃儿已经被虐待至死,还有许多小孩被送到了港口,装上了船,被奴隶贩子卖到了世界各个角落。最让人奇怪的是,奴隶贩子们主要是从圣火殿堂之中将这些弃儿买到手的。章白羽细问之下才知道,穆护们将这些诺曼人孩童当成了财路,穆护许诺为这些孩子找回他们的亲人,将他们诓骗到圣火殿堂之中,在那里与奴隶贩子们进行交易。这些小孩将信将疑,跟着奴隶贩子们爬上了大船,只有在到达了目的地之后,才知道被骗了。
在圣火殿堂的后院之中,章白羽在一群归义人士兵的带领下打开一间草料库的大门,这里被用来收容诺曼弃儿。
章白羽走进去之后,就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霉味和尿骚味,和当初在船上的时候差不多。
火把在四周闪耀,士兵们低头仔细检查着。
章白羽感觉脚下踩倒什么东西,他拿来了一根火把,照亮了地面。
那是个稻草编成的娃娃。
在稻草娃娃的旁边,还有两个稍大一些的娃娃,这一定是哪个诺曼弃儿在这里编成的,即便被抛弃,也还在编织着自己的家庭。
随着归义人士兵将四盏吊灯点燃,草料库终于明亮了起来。
章白羽这才看见,不光是脚边有三个稻草娃娃,在草料库的各地,都散落着小孩们的玩物。
曾经这里一定拥挤无比,可是现在此地空荡荡的。
在围城期间,诺曼弃儿们都失踪了,章白羽不愿意想象这些小孩那里去了,只是下令唐军士兵不要从塔拉居民手中买肉吃。
章白羽走出寺庙的大门时,几个唐人工匠正在士兵的指挥下,将一块寺牌挂上了殿门,“塔城萨宝寺”。
唐军设置了萨宝府,专门管理治下的穆护和火父。
所有的穆护如果不接受萨宝府管辖的穆护,都会接到唐军的威胁,如果三个月内不改过,唐军就会没收他们的田产。
布尔萨的贵族们急于得到唐军的支持,对于唐军的这个条件很快就谈妥并答应了。至于将圣火殿堂改为萨宝府,各地的贵族和城市的贵人也是相当支持的。穆护们的财产是所有人都垂涎已久的,但是他们经常凌驾在贵族之上,让贵族们处处掣肘、让城市贵人们财产受损,如今将圣火殿堂列于贵族之下,布尔萨权贵们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各地的穆护怎么老泪纵横地哀求,这些权贵们都不闻不问。
萨宝府设置祆长一名,地位和城守一样。
唐军的萨宝府的祆长是萨珊穆护。
萨珊穆护询问过章白羽:萨宝府是否接受大穆护的命令。
章白羽回答萨珊穆护,“这不是唐军的萨宝府,是布尔萨人的萨宝府。大穆护是安息人,恐怕不熟悉布尔萨的事务。祆长您首先是个布尔萨人,然后才是大穆护的学生。请您仔细斟酌吧,不管萨宝府有何决定,唐军都会鼎力支持的。”
这次简短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章白羽也没有听说萨珊穆护对安息派出使节,要求大穆护的承认。
唐军控制了粮食之后,就召唤来了哈桑,将三分之一的粮食交给哈桑处理。
哈桑对章白羽许诺,有了这些粮食,他能把城内的财货全部收入囊中,而且让唐军不会惹上到丝毫恶名。
“这怎么办得到?”章白羽有些好奇。
“商人团里雇了几个乌苏拉人来卖粮食。”哈桑云淡风轻地说道。
“很好。”章白羽点了点头。
塔拉城的唐人居民准备迁徙了。
居民以四户为邻,二十五邻为里,让唐人自行推选了邻首和里正。此外,每邻出常役一人,接受唐军的训练,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分编居民花掉了唐军十多天的时间,等到大多数居民都籍名入册之后,唐军就准备迁徙唐人居民离开塔拉了。
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是托利亚山脉,但是山区之中土地狭窄、田亩贫瘠,已经不再能迁入大量的居民了。
土地最为肥沃的地区则是鲁瓦城,可是鲁瓦城低处边境,时常有乱兵袭扰。
瑞德城成了唐人最好的去处。
瑞德城不光受到唐军的保护,而且由于这里是唐人的贸易港口,所以它同时也受到乌苏拉人和莱赫人的保护。不管是别处如何作战,瑞德城几乎不会遭遇到任何进攻,除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安息部落之外。
当蒯梓和钟离牧在西境大破迁徙而来的安息部落之后,安息部落已经老实很多了,即便知道唐军主力在布尔萨行省,也没有听说有部落敢于前来劫掠的。此外,瑞德城外的诺曼居民要么远走他乡,要么死于战乱,空闲的土地有很多。唐军最初的移民就是迁徙到瑞德城附近的,虽然他们去年生产的粮食不多,但是他们已经疏通的水道、平整了土地、准备好了农具和种子,许多村落也已经形成,移民迁入之后,来年就能开始种植粮食。
瑞德城不断扩大的贸易规模,也需要大量的人力来维持。瑞德城守已经再三来信,希望能够多分配一些移民。瑞德城守知道,只要唐人和乌苏拉以及莱赫的粮食贸易不中断,不管有多少居民迁徙而来,都可以安置得了。
权衡了各地之后,章白羽最终决定将唐人居民中八百人迁往瑞德城,两百人迁往鲁瓦城。
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瑞德城的备官们欢呼雀跃,鲁瓦城的备官们则一脸不满。
鲁瓦城的官员对瑞德城颇有怨,两座城市在唐人之中本来是地位一致、不分彼此的,但是现在瑞德城却隐隐约约地有一种凌驾在鲁瓦城的意思了。
瑞德城谈好了贸易之后,就会告诉鲁瓦城,该让工匠生产什么了;
瑞德城运来了粮食,就会百般催促鲁瓦城出人出力前来运输;
瑞德城看见鲁瓦城的拳市、马市兴旺繁荣,也开始有样学样地照搬过去。
如今在移民的分配上又出现了这样的不公平,两城的备官之间很快就出现了语摩擦,不久之后,年轻的备官门就开始在街头打起架来。
布尔萨贵族议会的士兵们巡逻到这里,听说有人在打架斗殴,便赶过来弹压。
当他们发现打架两匹人都是唐军的官员时,立刻灰溜溜地跑掉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唐军可惹不起。
贵族士兵们将备官斗殴的事情告知了唐军。
唐军立刻派出了虞官带着三十多名士兵前去处理。
结果虞官怒气冲冲地赶到斗殴地点的时候,却发现两批备官气氛融洽地坐在一个酒馆里面,彼此文质彬彬地恭维着,一副勾肩搭背的亲密景象。
虞官皱着眉头,把手背在背后,在备官们周围转来转去。
“我听说这里刚刚打架了?”虞官询问备官们。
不管是鲁瓦城还是瑞德城的备官,这个时候都很诧异地说,“咦,竟然有这种事情么?我们只是顺路过来喝一杯酒,并不知道有打架的事情。”
虞官走到了一个备官面前,“你的眼睛怎么青了?”
“今天早上睡得狠了,起床后头晕眼花,一下子撞到柱子上了。”
虞官扭头询问另外一个备官,“你为什么说话豁风?门牙为啥少了一颗。”
“晚上黑灯瞎火的,走夜路摔了一跤,真是倒霉。”
虞官冷哼一声,一把揪住一个备官的耳朵,让他站了起来,“你躲什么躲。诶?你的裤子下半截哪里去了?”
“刚才裤子挂在钉子上,被撕开了一个大洞,现在脱下来找裁缝修去了。不足为怪,不足为怪。”
虞官挥了挥手,“都给我带回去。你们丑不丑,光天化日之下聚众斗殴,是嫌布尔萨人没笑话看么?究竟是谁先动的手?”
一个鲁瓦城的备官在人群之中叫骂了一句,“我们瑞德城的儿郎,敢作敢当!就是我们先动的,有什么好问的!我们甘愿受罚!”
几个瑞德城的备官‘咦’了一声,扭头去看是谁在这里乱说,“是谁在这里放屁?怎么不敢站出来讲,躲在人堆里面做什么!”
备官们又开始骚动起来。
虞官让士兵们将备官们扭住,丢进了门外的几辆马车之中,统统带走了。
唐人离开之后,酒馆里面的布尔萨人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解起来唐军刚才的闹剧来了。
“你们知道么?唐军里面也有穆护派和贵族派的,他们刚才在争论谁是安息正统呢!”
“你听得懂唐话吗?就在这里乱说。”
“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个唐人,上次他还请我喝酒,你们可以问保加尔大叔。”
“妈的,唐军一进城,谁都说自己有个唐人好朋友,我都替你们害臊。”
“对,就你不是唐人的好朋友。我记得你还调戏过唐人的姑娘,要不要我去唐军那里说说?”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行了。你们说,唐军带进城里的那个布尔萨沙阿,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听说就是科尔卡边境上的一个小贵族。他一个戍边贵族,怎么就成了布尔萨沙阿呢。”
“听说是唐军首领决定了的。”
“唐军这么做,会不会给人一种```”
几个坐在酒馆角落的人,静静地听着布尔萨人的谈话,将他们说的信息全部记在心头。
偶尔也会有人用怀疑地目光看着那些戴着斗篷的人。
‘他们’看起来像是一群朝圣的诺曼人,但是看身形,却都是娉婷婀娜的女人。
这真是古怪至极。
几个布尔萨酒鬼想去一看究竟,结果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其中一个女人拽住胳膊,将手腕拉脱了臼。
看见酒鬼们吃了亏,其他的布尔萨人知道这些女人不好惹,也就不再有人过去骚扰她们了。
当布尔萨人谈完了唐军扶持的沙阿之后,扭头看去的时候,发现那些古怪的女人已经消失了。
手腕脱臼的酒鬼脸上冒着冷汗,他的酒友跑出了三条街,才找到一个接骨医生。医生过来后给他上了手腕,又用两块木板给他夹住手,嘱咐他一些修养事宜,最后就讨要出医钱。
酒鬼满不在乎地说,“这次先记上,下次一起给。”医生不满地嘀咕起来,结果一群酒鬼过来又是劝又是拉扯,医生最后自认倒霉,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刚才那几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一群酒鬼询问这个倒霉鬼。
“没看清,”手上缠着木板的布尔萨人说道,“都是漂亮女人,没想到出手这么重。我看这些人有古怪。”
“怎么说?”
“她们几乎人人带伤。”
“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女人拧断我的手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手上缠着绷带呢。我看这群女人都是安息总督的情妇,要为情人报仇,说不定要行刺唐人首领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不管,”倒霉的酒鬼说,“我要去跟唐人说,我的手不能白白折断了。这群下贱的女人,该让唐人把她们卖到瑞德城的穆护女儿妓院去。”
“你可别这么说,”一个谨慎小心的老头说,“那个布尔萨沙阿已经派人向居民公告了,说唐军没有开穆护女儿妓院,这是安息人造的谣。”
倒霉酒鬼混不在乎,他喝完了杯中酒,走出了酒馆。
嗡嗡地声音回响在酒馆之中。
塔拉城内。
走出酒馆的几个女人走到了一个荒僻的院落之中。
“上次究竟是谁把洛娜抢走的?”一个女人开口说道,“莫非是唐人的那个首领么?”
“不会是章白羽的。”亚娜说道,“如果章白羽知道我们会做什么,根本不会让洛娜去见我们的。”
“哦?”一个女人的声音之中带着好奇,似乎想多听听亚娜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先找到那辆马车吧。”亚娜夫人说,“对面的人很难缠,不是普通的车夫。大家小心一些。”
几个女人在斗篷下面点了点头。
“洛娜的任务,我们要接手吗?”有个女人用无比憎恶的声音说道,“我看唐人的首领几乎没有防备,我可以一击得手。”
亚娜想了一下,“不行。陛下的命令是给洛娜的,我们有自己的事情,不要擅做主张。唐人拥立了一个沙阿,这可比他效忠与否严重得多。我们有好多东西要弄清楚。丽绮丝,答应我,你不会擅自行动。”
斗篷下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我答应你。”
“分头寻找马车吧,”亚娜说,“天明之前,在这里会和。”
所有的女人都点了点头。
接着,这些女人有些攀爬上了周围的房舍,有些潜入了巷落,有些则走进了街市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当女人都离开之后,那个手上缠着木板的倒霉酒鬼尾随而至,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寻找到这里来。他想看看这些女人在干什么,是不是有很么值得告密的事情。据说唐军出手很阔绰,如果真的有情报的话,说不定唐军会大大地赏赐他一番。这些该死的女人,真是行踪不定,如果不是这个酒鬼非常熟悉周围的地形,知道该去询问谁,估计他都找不到这个荒僻的庭院中来。
一个假盲的乞丐告诉酒鬼,看见有怪人进了院子。
这个酒鬼走到了院落中后,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一时之间,他以为找错了地方。
就在倒霉的酒鬼诅咒着坏运气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他的头顶传来。
“刚刚折断了手,不好好地喝酒,跑到这里来找什么呢?”
倒霉的酒鬼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屋顶上。
她的面庞隐藏在斗篷之中,酒鬼能感觉得到,那个女人正打量着他。
“我的朋友就在外面```你们完蛋了,不要轻举妄```啊!”
酒鬼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女人纵身越下了屋顶。
女人极其轻盈,如同一片羽毛落在了酒鬼的面前。
落地后,斗篷下的女人轻轻地抬了一下手,似乎抚摸了一下酒鬼的脖颈。
接着,女人从容地离开了。
在女人的身后,酒鬼捂着脖子,但却捂不住外溅的鲜血,他倒在了地上。
酒鬼的嘴巴开合着,被满嘴的鲜血呛个不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最后的目光中,看见天空正有雪花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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