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废弃的城镇
唐军士兵开始恢复被废弃的城镇。
城镇的选址的确是周围地区最佳的地点:面朝海岸的一面有一片小小的丘陵,可以很好地缓解风暴的侵袭,面朝南部,则有相当广阔便于开垦的平原。
乌苏拉移民留下的谷物依然能够在田野之中寻得,它们长势很差,几乎沦为野草。乌苏拉人培育的葡萄藤虽然被野藤缠绕其间,但却茁壮地存活了下来。浆果灌木非常多,因为数年无人打理,更加容易生长的酸浆果完全取代了甜浆果,它们已经不适合作为食物存在了。唐军士兵只能将收集到的酸浆果捣成糊,掺入面粉,制成了一种带酸味的烤薄饼。
乌苏拉人在规划城镇的时候,一开始的野心极大。
唐军士兵在聚落非常外围的地方,竟然发现了乌苏拉人挖掘的水井以及城墙地基,在城墙的地基旁边,唐军士兵还发现了大量堆积好的原木,这些原木已经腐朽发霉,上面长满了蘑菇和青苔。士兵们拣选了其中尚能使用的木料,又将剩余的木料摊在了场地上晒干,许多烂木料都被充作燃料,少数木料则被磨碎之后制成了引火粉。乌苏拉人在他们预备修建城墙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块标记石头,这省去了唐人选址的麻烦。
唐军的工匠们考虑了乌苏拉人的建城规划,发现他们的城镇选址相当好,几乎不存在被水淹的可能,又利用了周围的地形,可以最大程度地节省人力和物力。
按照唐军工匠的估计,乌苏拉人似乎准备修建一座可以容纳一千人的城镇,城墙最终会将城镇全部保护起来。这个规模让唐军士兵们赶到咋舌,在布尔萨半岛上,唐军以数万居民为根基,要修筑这样庞大的城镇都会耗尽民力,乌苏拉人究竟有多少人,竟敢做这样的尝试?除开庞大的城墙规划之外,乌苏拉人还封存了不少的石料,石料上面按照乌苏拉人的习惯做出了标记,这些石料本来是用来修筑磨坊用来加工粮食的,还有一些石料和生锈的铁器,似乎是被用来修筑酿酒作坊的。
在一片凌乱堆积杂物的场地上,唐军士兵看见了一块漆黑的石头,这块石头明显和本地的石料质地不同。
乌苏拉商人问询之后前来查看了这块石头,一看之下,这个商人竟然很兴奋,他说这个居民点的乌苏拉人应该是来自旧城区。
章白羽很疑惑,询问商人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酿酒石,”乌苏拉商人蹲在地上,指着石头上的烟渍说道,“旧城区的酿酒人都很保守。他们觉得能够酿出好酒,不光和粮食好坏有关系,还和酿酒作坊有关系。这些酿酒作坊都是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作坊,里面的每一块石头,对于酿酒大师们来说,都是很神秘的。酿酒师迁徙到别的地方时,富裕一些的酿酒大师,就会将整个作坊的石头一块块地拆卸下来,搬家之后再原样修复,穷一些的酿酒师傅,也会从老作坊里面带走一块最漆黑的石头,嵌在新作坊里面。他们觉得这样可以带来好运。这是旧城区的习惯,我在别的地方没看过有人会这么干的。”
“你认识这些人吗?既然是乌苏拉城的酿酒师,如果他们迁徙离开,怎么都会在城内留下一些风声的吧。”章白羽询问商人。
“这怎么认得全?”商人摊手说道,“乌苏拉在海外有十多片土地,在南方大陆上也有六七处。乌苏拉每个月都有人离开城市,去这些地方碰碰运气。旧港区还住着许多一无所有的平民,只要有人招呼他们上船,他们就愿意把自己卖个好价钱。旧城区又是乌苏拉情况最复杂的地方,那里租金便宜,外乡人都聚集在那里,即便死了个人,不到尸体发臭,就不会有人去过问。乌苏拉可是个大都市,又不是你们瑞德城。”
眼看章白羽露出了不太开心的表情,商人立刻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瑞德城要是出了命案,以唐人严明的法律,可靠的士兵,那还不是刚刚杀完人,唐军士兵立刻就赶到了么?”
商人越描越黑,章白羽也懒得跟他纠缠了,摆了摆手,去别的地方巡视去了。
乌苏拉移民人数,最多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两百人。
唐军在周围发现了五十多座坟墓,也就是南下去碰运气的乌苏拉人大概只有一百多人。考虑到移民之中不可能全部都是青年男子,所以这支乌苏拉人的下场如何,章白羽倒是能够想象。
唐军人数比乌苏拉人多得多,全盘接受乌苏拉规划的城镇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加上唐军随船携带的粮食足够使用很久,所以章白羽决定把营地设置在这里。
这个决定让乌苏拉人相当不满。
“唐人首领,”乌苏拉人的头目前来与章白羽谈判,“不要忘记了,您是受到乌苏拉共和国的委托,前来平定叛乱的。现在您决定在这里扎营,这可不是一两天的耽搁的,拖一拖就到秋天了。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你们更加不会离开营地了。共和国把苏培科岛赠送给您了,您又准备怎么兑现承诺呢?”
“如果我忘记了共和国的委托,就会一屁股坐在苏培科岛,好好地保护那里的唐人居民。”章白羽回答说,“现在,我带着我最好的士兵来到了这块土地。这不是唐人的土地,也不是唐人的战争,更不是唐人选择的登陆地点。乌苏拉人,我的士兵在抵达这里之前,就损失了两个郎队,现在你让他们继续上船,你猜猜他们会怎么对付你们?”
“这是你的事情。”
“这是我们的事情!”章白羽说,“我看你是水手病还没好,说话犯糊涂。现在我们在这里孤立无援,就连你们的领航员,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们的水手,这个时候也精疲力竭,不愿意起航了,我对他们的了解不比你少。你让我现在带着士兵登船,我们去哪里?你知道航路么?你知道目的地么?乌苏拉共和国委托我来,是来帮助平定叛乱的。这就不是早一天晚一天的问题,这是能否成功的问题。早早地跑到叛军的地盘上,然后被人撵进海里,这才是辜负了共和国的委托。准备充分之后再出发,但却可以一举平定叛乱,这才是完成委托。你觉得呢?”
乌苏拉人的头目发现章白羽的说法他无法辩驳,但是他不愿意轻易地被章白羽左右,便转而提议道,“唐人首领,叛乱一天不平定,共和国在整个南方的贸易都会受损。但是您的担忧,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我会召集船长们组织一支小舰队,立刻朝着东部探索。我保证,我们会很快弄清我们的位置。至于粮食问题,共和国还有几座南部城镇,他们储备有大量的粮食,可以任由唐军士兵取用。只要确定了我们的位置,您担忧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发生。”
“那就去召集船长吧。”章白羽点了点头,送客了。“把这些问题解决了我们再谈。”
打发走了乌苏拉人之后,唐军士兵的工作进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郎官和虞官们被章白羽召集起来,各自分配了任务。唐军士兵要尽快地恢复乌苏拉移民留下的城镇废墟,并且在冬天之前,将这里修建成为一个永久营地。至于粮食问题,章白羽倒不是太担心。在乌苏拉移民留下来的信件之中,章白羽了解到了一件事情,南部大陆的土人也是种植庄稼的,而且这些土人属于各自的部族,并非铁板一块。乌苏拉移民经历了几年的饥荒都挺了过来,移民不光和突然战斗,也与他们进行贸易。唐军士兵人数更多,装备也更加强大,与乌苏拉移民比起来,唐军士兵可以深入更南的地方,主动和土人进行粮食贸易,不必坐等土人找上门来。
乌苏拉移民留下的信件中,抱怨这块土地非常贫瘠,在章白羽看来,其实这不是土地的问题。
那些移民的人数太少了,太靠近南部的话,就会被敌对的土人部落攻击,所以他们只敢逗留在靠近海岸的地区。
章白羽知道,越是靠近海岸的地区,土地越会受到海水的影响,以至于不利于庄稼生长。比如苏培科岛上,诺曼穷人的土地大都靠近海岸,就是这个原因。如果唐军士兵能够以废墟为据点,将势力伸向南部的话,一旦获得了耕地,唐军连粮食贸易都不必考虑了,很快就能自给自足。
乌苏拉移民留下的地图让章白羽观之心惊:大片留白的地区,土地的面积竟然远远地超过了唐土,许多地区标注的只有土人部落这样的字眼。
土人部落对土地的控制能力,章白羽是能够想象的,估计比安息部落都不如。
章白羽唯一好奇的是,面对这般辽阔的土地,整个北部世界,竟然只在这里拥有零星的据点和贸易站。
如果当初唐人从故土被迫迁徙的时候,能够知道这片土地的存在,恐怕就不会待在春申河口了,而是会继续南下,想办法跑到这片大陆上来。
可惜这只是章白羽自己的想法罢了,即便万事俱备,有最好的水手和最强壮的士兵,连月的海路也让章白羽的唐军损失惨重,如果是十多万唐人居民投奔怒海,枉死的人可就不是几百人了。
唐军士兵扎下营盘之后,就按照唐人的习惯,祭祀起了土神和谷神—――乞求唐人的城镇安宁,乞求唐人的庄稼丰收。
可惜祭祀准备得太过仓促,《唐礼》规定的祭品,除了谷物之外,一样都没有,最后只能使用士兵的猎物充当祭品。
这个场面相当古怪。
章白羽站在唐军士兵的面前敬告神明的时候,唐军士兵都皱着眉头窃窃私语,他们询问伙伴们那些古怪的动物头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三个畜生头,为啥我一个都不认识?”
“是野猪么?”
“野猪有獠牙的,那些家伙没有。”
“是犀牛?”
“犀牛是什么?”
“我不知道,韩夫人给布尔萨孩子们教字的时候说过。韩夫人说犀牛鼻子上长着一根很长的角,皮可以用来制作铠甲。”
“明显不是,你看哪个鼻子上有角?”
“说不定校尉把角割掉了。”
“校尉要那东西干什么。”
郎官们听见士兵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回头,对士兵们怒目而视。
虞官也提着长棍在士兵们中间走来走去,让士兵们保持肃静。
对于异教徒的祭祀,乌苏拉人自然不会参与。
共和国的水手和商人们坐在一边好奇地看着,不时议论着唐军会不会祭祀个活人心脏什么的。
这场不伦不类的祭祀很快就结束了,唐军士兵按照郎队分列离开了空地,返回各自的营地。
士兵们都很疲劳,又是伐木又是搬运石料,有些人还要做细木匠的活,更多的士兵则是充当背夫,从船上取下扎营所需的物资,在校尉宣布归营休息之后,士兵们很快就回到了各自的帐篷,倒头便睡。
士兵们终于散尽了之后,郎官们来到了校尉的跟前。
维持了一个下午的严肃表情终于从郎官们的脸上消失了,他们也好奇地捧起祭品,开始讨论起来。
“这他妈究竟是个啥?”
“好丑。”一个执戟郎说,“好像没有角的羊。”
“比布尔萨人的羊还丑。”
“你看,”一个郎官扭开一个祭品的嘴唇,“这大门牙,长得跟人似的。”
“你们别太放肆了,”王仲呵斥道,“这是敬献神灵的!得罪了神灵,小心来年你家谷穗结空壳。”
郎官们听罢,立刻小心翼翼地将祭品放了下来。
大家又扭头寻找校尉,想去问问校尉这叫什么。
章白羽听见众人开始讨论祭品,深知最后会被人询问,立刻准备悄悄溜走,没想到还是被一个郎官看见了。
整个郎官抬起手指,“校尉在哪里!”
章白羽如受重挫,僵在原地,讪讪地扭头看着郎官们。
“校尉,”郎官们纷纷涌来,用虔诚的语气询问道,“你知道得多。咱们祭祀神灵用的畜生,究竟是什么东西?”
“呃,按照古书记载,”章白羽信口胡诌道,“这三种畜生叫做无名、未名和失名。”
“古书是这么记载的么?”郎官们都用疑惑地目光看着章白羽,明显不相信。
章白羽不免腹诽:咱们是第一批跑到这里的唐人,古书里面要是有这种记载,那才真是奇怪了。
“古书难免拗口,”章白羽淡然地说道,“我们不久之后,就要南下去找土著番民,他们管这些祭品叫什么,我们就跟着叫。”
郎官们听完之后,觉得有些道理,但是有个郎官却说道,“校尉,既然古书都这么记载了,为啥我们还要跟着土人学?”
“入乡随俗么,”章白羽说道,“唐人为什么能够在布尔萨站稳脚跟,就是因为我们尊敬布尔萨人的风俗,来了这片土地,不光要敬重这里的神灵,也要遵从这里的风俗,对土人亲善些,就能少些麻烦。”
郎官们若有所得的点点头,不再纠缠校尉了。
对于风暴里面离散的两个郎队的兄弟,唐军士兵们刚刚上岸的时候,个个精神萎靡,没有来得及痛苦,如今稍稍安定之后,士兵们之中就开始弥漫起来的悲凉的情绪。
许多士兵反复询问乌苏拉人,那几艘船上的唐人是不是还活着,乌苏拉人都闭口不,只是叹息着告诉唐军士兵,“不光你们损失了战友,我们也损失了很多水手啊。”
对于士兵们提出的祭祀亡者的事情,章白羽却拒绝了。
“那四艘船在别的地方登陆了,”章白羽一口咬定,“他们没有死!咱们把营盘扎好,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就会有地方住了。”
这些话虽然不能让士兵们全然相信,但是选择去相信这种说法,却能让士兵们心里好受不少。
话虽如此,入夜之后,还是有士兵会走到营地的外围,围拢在一起,焚烧着收集来的枯树叶。
树叶都被唐军割成了唐钱的模样,士兵们一把把地焚烧着这些祭品,嘴里念念叨叨的,郎官们虽然知道士兵离营了,但却没有派出虞官执行军纪。
漆黑的夜幕。
灌木丛中,几双眼睛牢牢地盯着眼前的营地。
每一双眼睛里面都映射着唐军营地中摇曳的火苗。
这些人关于数字的词汇很贫瘠,只能从一数到十,十以上的数字,在这些人的语里面,就只有‘很多’这样的描述。
不久之后,灌木丛微微地晃动了几下,
黑暗中的陌生人撤离了。
南部内陆。
一个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土人的各个部族。
“敌人!”
“很多!”
“敌人!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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