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盟约
新封的唐男陆续离开了马恩吉,携带着都护府的印信、旗帜,率领着封地的士兵匆匆就封了。
都护府的唐人大多还在称呼这些人为‘唐男’,归义人却已经称呼他们为‘荆棘男爵’了。
这个称呼的缘由,是来自于章白羽册封唐男的仪式。
因为都护府册封唐男并没有成规,一切只能依靠章白羽从古籍之中寻章摘句,章白羽劝勉唐男,“前路艰辛,曝霜露斩荆棘,方有尺寸之地,诸君```”
这句唐话被译官译成了各种文字,方便唐男们理解,这句话后来就成为了都护府册封典礼上惯用劝诫。
唐军执行的封土政策,依然是的托利亚时期留下来的传统,非军功不得封土,所以唐男大多数都是在都护府边境上的一个个戍卫区。都护府的领地朝着西部扩张后,定城已经成为了腹地,但由于章白羽在布尔萨地区划拨了新的定土,人们也都在猜测,定城的本城很可快就会被纳入都护府的直接管辖。
伊凡领的罗斯唐男第一个将交叉的荆棘绘制在了家族旗帜上面,在不改变家族标志的情况下,荆棘宣告了新家族分支的诞生――从此,伊凡家族就有了尼塔的新分支,区别于罗斯腹地的那个本族。
伊凡领使用荆棘作为身份标识后,凌城的贾诺也采用了这种标记,他在一团火焰下面增加了交叉的荆棘,看起来就好像那荆棘着火了一样。
两个唐男这般作为之后,另外几个陆续新册封的唐男,也都开始将荆棘装点到了自家的旗帜上面。
这种使用徽记进行身份识别的做法,被都护府默认了。
‘荆棘男爵’的称呼便应运而生,眼看章白羽没有反对,这种称呼就到了半公开的程度,只是唐人居民不太买账,在唐人聚居的地方,还是大多称呼他们为‘唐男’。
章白羽出征南海时,托利亚灰堡约定的‘非军功不得封土’的策略,现在其实不再完全适用了:除开像贾诺这样投奔的敌军贵族外,还有一些势力比较弱小的领主也投奔了唐军。
到了这个时候,章白羽才知道,洛泰尔当初呆在尼塔徘徊不去,可不是为了稳定局势。
洛泰尔就像一个拍卖师一样,将尼塔地区的土地按照财富、土地、人口进行了区分,然后面对任何出价最高者出售。
在尼塔西部,大大小小的领主们中间,有一半人都是来自海峡西方的破落户贵族。
这些家族听说尼塔地区可以购买头衔和土地,便会凑足一笔钱,让家族之中有能力的子嗣前来寻找机会。
接管了马恩吉后,章白羽就发现了数十份洛泰尔转交给塞米公爵的契约,说来好笑,被西部贵族们夸夸其谈的贵族血统和荣誉,在洛泰尔这里,已经成了明码标价的货物。洛泰尔从一开始就很鄙视贵族的分封建土,但鄙视归鄙视,这并不妨碍洛泰尔从中发一笔财。
章白羽估算过洛泰尔通过出售贵族头衔得到了多少钱。
在尼塔地区,洛泰尔卖出了三十二个骑士领、七个塞米男爵领、三个男爵领、两个伯爵领、五个波雅尔领,当然,还有塞米公爵领。
出售的价格按照各地的金币结算,就连哈桑也理不清头绪来。有些偏远的罗斯领主,还在使用罗斯王国时期的金币来支付。要知道,罗斯王国总共才存在了十几年,而且从一开始就在作战,这些金币的成色想来不会太好,洛泰尔竟然连这样的钱也照收不误,可见洛泰尔的军费已经稀缺到了什么程度。
在各种小领主中,章白羽还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姓氏,他从来没有在诺曼贵族之中看见过这样的姓氏。
刚刚抵达马恩吉的埃兰大使看了这个姓氏之后,笑着对章白羽说,“这是个皮克岛人,这个国家与埃兰隔海相望,曾经打了一百多年的战争。这个姓氏是铁匠的意思。”
章白羽听完后有些惊讶,“皮克岛?就是那个比埃兰还要远的国家吗?打了一百年的仗?”
“是的。”埃兰大使说道,“在埃兰北边。因为王朝的更迭,我们的封君时常会同时统治几个国家,有的时候,封君的外国亲戚们绝嗣时,就可能爆发危机。比如那个国家的贵族不喜欢我们的封君,他们可能就不会迎立我们的封君成为国王,而是会从他们中间选出一个与绝嗣王室有血缘关系的人担任国王。若是我们的封君不妥协,就会下达通牒,若是对方不接受,那么战争就会爆发。”
“很有意思。”章白羽说,“请跟我多说说。”
“我对唐地的法律不太熟悉,请让我举一个例子。”埃兰大使说,“有一对唐人兄弟,哥哥在瑞德城经营着铺面,弟弟在马恩吉经营磨坊,许多年后,两个人各自成家。瑞德城的哥哥儿子很多,马恩吉的弟弟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个姑娘嫁给了马恩吉城内一个体面能干的小伙子。有一天,马恩吉的弟弟去世了。按照瑞德城的律法,女人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听闻弟弟去世之后,瑞德城的哥哥就启程前往马恩吉,准备接管自己的财产。但是在马恩吉,女人和男人享受一样的继承权,在工匠、仆从、周围的邻居中,弟弟的女婿都有一个好名声,大家很喜欢他。这个时候,冲突就来了,哥哥要求获得全部财产,但他的侄女婿却以一家之主的身份严辞拒绝。在都护府,这会打一场官司,但在国家之间,这就会爆发战争。”
“我不太清楚你说的继承危机是什么意思,这比喻倒是好懂。”章白羽说,“不过在唐地,是不太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的。都护府各地,包括旧唐地,法律大多一样,虽有公法、私法的不同,两法相争时,就会以公法为主。”
埃兰大使有些听不明白,只能让一个乌苏拉人用埃兰话给他解释了一番。
章白羽仔细听着埃兰话。
章白羽发现,自从他能够说流畅的诺曼话和罗斯话后,这种陌生的埃兰话,竟然能听懂个大概来,也不知道埃兰和诺曼的祖先是不是一批人。
只不过这个叫做波杰克的埃兰人在说起诺曼皇帝的时候,经常讥笑皇帝的宫廷是个野蛮巢穴,皇帝是个蛮人头目,只不过多了一顶皇冠而已,章白羽就忍住了没有去询问埃兰和诺曼祖先的事情。
波杰克和乌苏拉备官询问了几句,脸上露出了比较诧异的表情,“都护府大人,”波杰克依然没有弄清楚都护府并不是一个头衔,所以会这样称呼章白羽,“在埃兰也有这种事情的,王权法和领地法时常冲突,有些国王战功赫赫,有些国王一生都在和领主们纠缠。埃兰人和皮克岛人作战的时候,有好几次皮克岛国王在军情不利的时候提出和谈,埃兰贵族会收到贿赂,率军离王而去。有好些次,埃兰国王都只差一步就能取得全胜,但却被领主们出卖。最后我们取得对皮克岛的胜利,也是因为国王陛下终于让贵族们接受了王权法中‘封君尚在作战,便不得单独议和’这一条。”
“埃兰的贵族,权力竟然如此之大么?”
“比您想得还大。”波杰克笑着说,“有一段时间,为了压制贵族,埃兰的国王只能去讨好教会,为了贿赂教会,国王只能找共和国借钱,可为了还钱,国王又只好纵容贵族,以便贵族们帮他承担债务。埃兰王室有好几次破产,就是因为这些封臣联合起来拆台,结果王室只能宣布所有的债务一概不再承担。这种磕磕绊绊是每一代埃兰国王的梦魇,这也就是埃兰王室一代代都要推行王权法的原因。埃兰国王依然谈不上多么随心所欲,但比起其他的西部国王来说,埃兰国王的权力已经很大了,他现出售市长头衔的时候,所得收入可以直接纳入王室财政。”
章白羽的眉心拱起,眉毛几乎成了八字形,脸上差点露出了笑意。
波杰克心中暗想,这唐人首领肯定不相信国王有这般大的权力,一定以为我在吹牛。
章白羽心中暗叹,这埃兰国王想起来真的是好生可怜,任命城守还要看贵族的脸色。
乌苏拉备官心中颇苦,这要怎么翻译,才能不得罪两边的人呢,好难啊,好想回乌苏拉。
最后三个人竟然陷入了一阵默契的沉寂之中。
前来奉上茶点的女侍有些惴惴不安,以为这些大人谈崩了,正在怄气,摆上了唐茶、土茶、奶蜜之后,就匆匆退下了。
章白羽挥了挥手,“不妨自选,都可以尝试一下,都护府的饮料颇多,总有你没喝过的。”
听见章白羽用诺曼话招呼自己,波杰克有些不满,但诺曼语的确算是各国君主的通用语,虽然不太舒服,但却也不觉得受到了轻视。
波杰克看了一下侍女端上来的茶点,发现唐人的心思很精巧,每一种饮料都奉上了几只空杯,外加一整壶的高罐壶。这高罐壶也打造的很巧妙,它们背靠背立在一起时,可以拼成一枚枇杷核的形状,贴合处严丝合缝,波杰克端起一只高罐壶的时候,竟然能感觉到两只罐子隐隐的粘连,这种感觉,如果不是器物表面打磨得极为光滑,是很难出现的。
波杰克是很聪明的人,他明白这可能是唐人有意在炫耀他们的铸铁工艺,听莱赫人说起过,唐人很喜欢用这种方法引诱外国人购买他们的货物,难道都护府大人又想做生意了?
波杰克尝试了一下土茶,发现还是苦的很,但却没有第一次尝试时那么讨厌了,在章白羽的介绍下,波杰克往土茶里面倾倒了一些奶蜜,发现滋味立刻就好了不少。只不过这种新奇的饮料终究比不过唐茶的诱惑来得大。在埃兰,只有南部和共和国贸易密切的地区,每年只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有唐茶售卖,贵族之家才能经常享用唐茶。
波杰克礼貌地尝试了一下土茶和奶蜜之后,就拿起了一只空杯,开始给自己倒上唐茶。
这个时候,章白羽却接过了高罐壶,亲自给波杰克烫起了茶来。
波杰克发现,原来高罐壶中只不过是热水。唐茶是壶盖下的一只只小茶饼。章白羽还取出了几只波杰克没有见过的工具,这些小工具在章白羽的手上换发了生机。茶饼被碾碎,又被滚烫的热水冲泡,杯中很快就显露出了色彩缤纷的颜色,片刻之后,颜色渐深,茶絮在水中翻卷,很像波杰克少年时期出海钓鱼,潜入水中看见的那些群聚的鱼群。
波杰克虽然不知道章白羽奉茶的做法是一种规格很高的礼仪,但却能感受到唐人领主的示好。
章白羽边劝茶边说,他听说过埃兰国王对诺曼的正义讨伐,有了诺曼这个共同的敌人,唐人将永远是埃兰人的朋友,天长地久。
“唐人本来是喜爱煮茶的。用热水泡茶,却是从林中郡流行开的。”章白羽说,“最早是一些隐士,后来就流入了市井,现在已经和煮茶分庭抗礼,不过贵人们依然喜欢煮茶。不那么讲究的人,大多喜欢烧热了水来泡。我的父亲对饮茶很有学问,什么都可以问他。我哥从他那里学煮茶的技艺,我笨一些,只学到了泡茶的学问。”
“谢谢,”波杰克接过了章白羽的茶,“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可能唐茶刚刚到西部的时候,都是煮茶人带过去的,西部很少见到用热水泡茶的,您这种技艺我更是闻所未闻。许多年前,是莱赫人把唐茶带到了埃兰,现在又是莱赫人把我送到了都护府,我们都要感谢莱赫人了。”
“哦,你对莱赫人有什么看法?”章白羽问道。
波杰克心中一惊,章白羽已经在用埃兰话发问了,虽然有几个词是诺曼音,但却完全不影响波杰克听懂了。
“莱赫人会是唐人很好的盟友。”
“哦?”章白羽看着波杰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唐人和莱赫之间,隔着一个乌苏拉呀。”波杰克回答,“就好像埃兰和卡马尔之间隔着诺曼、诺曼和托莱诸国之间隔着埃兰一样,莱赫人如果想要扩大东方的贸易,就一定会对您示好,您要对付乌苏拉人,也要和莱赫人友善。如果有朝一日,您的军队渡过了海峡,第一个祝贺您的,就会是埃兰的国王,这也是一个道理。”
“唐军不渡过海峡,埃兰国王就不会对唐人亲善咯?”
“我不知道亲善这个词有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如果您如果说的是‘并肩作战’,那么您首先要让埃兰国王确信,当他的士兵进入战场的时候,唐军不会只是站在尼塔平原观望。”
“哪里的战场?”章白羽明知故问。
“您知道的。”波杰克并不点明。
“埃兰国王有这种打算吗?”
“不能说没有。”波杰克说道,“还要看唐军的动向了。”
“不对。”章白羽听出了波杰克话里的漏洞,“如今是埃兰国王派你来出使东方,‘不能说没有’,太轻描淡写了。埃兰国王有没有东方的盟友,恐怕都会进攻诺曼,寻找唐军,只是让你们打仗的时候容易一些—――所以并不是埃兰人出面帮助唐军,而是唐军出面帮助埃兰。埃兰军队当然可以和唐军并肩作战,我还想在诺曼见一见埃兰的国王呢。如果你出使只是为了订购东方的稀奇货,我派市舶丞来见你就够了。我觉得我们不必绕圈了,现在我们来谈这件事情:如果唐军会主动呼应埃兰国王,那么埃兰国王会怎么回报唐人?”
波杰克也省去了兜圈子,放下了茶杯,“唐军要平定尼塔和布尔萨,需要多久的时间?”
“五年左右。”
“进入罗斯呢?”
“那要看洛泰尔什么时候走了。”
“唐军现在能正面击溃洛泰尔吗?”
章白羽沉默了一下,“不能。”
“好的,那就算你们沿着海岸,占据罗斯西部的领地,进攻到诺曼的边境,最快也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波杰克说,“在这之前,你们对埃兰国王的帮助,恐怕还不如莱赫人派出的小舰队有用。我怎么许诺您呢?”
“你说过,埃兰君主不过三十岁。”章白羽说,“十年之后,他依然年富力强。从现在开始帮助一个朋友,他的花费不一定很多。但是十年后,唐军可以在诺曼东部策应他,为他减少一两万的诺曼敌军。十年的时间很长吗?况且这个十年是你说的,唐军未必需要这么多时间。”
“诺曼人征服罗斯人花了七年,停下来镇压叛乱花了六七十年,十年之后您能在罗斯边境陈列大军,已经有些骇人听闻了,怎么可能更快。”
“你该看看罗斯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再看看都护府的居民是什么样。”
“我去过罗斯。”
“你没有来过都护府。”
乌苏拉的备官一脸呆滞,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判,心中惊涛骇浪翻卷着。
一阵幽幽的小便意传来,备官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波杰克抛出了一个试探,“埃兰国王将会承认尼塔和布尔萨的都护府,您在这里的统治,会陆陆续续得到埃兰国王和他盟友的承认。”
“承认有什么用?”
“这之后,除开诺曼帝国之外,各国君主都不再会敌视您。为了照顾埃兰国王的情绪,他们还会跟着承认您,结交您。”
“尼塔周围的人就算敌视都护府,谁能赶我们走,谁又能派兵进攻我们?这个承认没什么用。”
“哦,那您的要求是什么呢?”
“都护府进攻罗斯的时候,埃兰王国应该和我们联盟。”
“什么样的联盟?一起进攻罗斯?这不可能。”
“不是进攻的。”章白羽说,“只要埃兰国王申明,如果有人干涉我们,埃兰国王会站在我们这边。”
“哈哈哈,”波杰克笑着说,“埃兰国王虽然厚道,但却没有到帮别人做盾牌的地步。埃兰国王在过去一百年的时间里面,只保障过纳斯尔侯国的独立。可是纳斯尔侯国可是和诺曼皇帝互有敌意上百年,甚至派兵击败过皇帝军队,左右了帝位的归属。唐军什么时候打败过诺曼皇帝?”
“你说你此行的目的是促成盟约,莫非是骗我的?”
“并非如此。”波杰克说,“盟约是一步步缔结的,一天的友谊和十年的友谊不同,初步的盟约和世代的盟约不同。这一次,我其实已经比预期收获更多,未来,唐军证明了自己后,埃兰国王自然会和您结盟的。现在,埃兰国王倒是建议您先和莱赫人正式结盟。”
“埃兰人和都护府的事情,与莱赫人有什么关系?”
“有的。”波杰克说,“莱赫内部有两派人,一派视皇帝派,一派是埃兰派,两边分不出高下。如果唐人和莱赫人结盟,诺曼皇帝肯定会不高兴。帝国对莱赫一定会采取报复,比如将额定贸易交给乌苏拉人,或者不再过问乌苏拉人对莱赫人的欺凌。莱赫很稳固,不会屈服。这样一来,莱赫共和国内,皇帝派肯定会受到厌恶和排挤,埃兰派会上位。莱赫在倒向唐人的同时,也同时倒向了埃兰。要知道,埃兰人和莱赫人是有防御协定的。如果唐人和莱赫人结盟,有朝一日唐人遭到入侵,莱赫必定参战。这个时候,埃兰国王虽然不是唐军的盟友,但却可以借口保护莱赫,加入到战争中来。我们无需盟约的束缚,就能成为实际的盟友,就目前来说,这样是最好的。”
“绕这么多弯,和直接的盟约有什么不同?”
波杰克终于发现了,眼前的唐人领袖虽然是个军人领袖,也是不错的总督,但在外交上却有一些稚嫩,“如果直接结盟,若是托莱人进攻了埃兰王国,唐军会参战吗?”
章白羽沉默不语。
“你们如果参战,那么托莱人就会派出舰队前来摧毁你们的港口,埃兰的舰队要防御皮克岛,不可能抽出力量来帮助唐军。因为遥远地方的战争,结果都护府的港口被封锁,最后唐军损失惨重,本该顺利地吞并尼塔和布尔萨两地,现在却不得不耽误了。盟约可不是依靠,盟约是一种责任,唐军现在有能力承担吗?”
“还是说莱赫人吧。”章白羽略一皱眉,立刻转换了话题,开始询问起了建立联盟的事情。“经历过乌苏拉之后,我觉得这些共和国翻脸太快了。”
波杰克再次赞叹:不错,脸皮比较厚。
“是的,莱赫人。”波杰克说,“我知道,乌苏拉人现在比较敌视唐人,这是好事。因为我知道,在莱赫共和国,有一位女士一定会站在您这一边的,她一定不会和你翻脸。”
“女士?”
“是的。莱赫的第一个女议员,我路过莱赫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总督内阁,专门负责对布尔萨贸易—――她是有意挑选的这个职位。如果您做得够好,她可能成为第一任莱赫女执政官。”
“我都不知道她。”
“您以为,莱赫最初支持您,只是因为唐军别有不同吗?”波杰克笑着说,“在唐军之前,莱赫支持过许多罗斯波雅尔、支持过许多自由市、支持过许多公爵,能够威胁乌苏拉的,莱赫都支持。可惜他们都失败了,对乌苏拉人屈服。您却第一次叫乌苏拉人吃了苦头,那些立场坚定支持您的人,在莱赫的地位也就日渐提高了。”
“这个女议员```是什么来头?”
“她的丈夫,是一个乌苏拉学者,也是个新教义成员,后来被乌苏拉执政官流放了。”波杰克说,“但她仇恨乌苏拉,却不是为此。在此之前,她却有过一段奇耻大辱。”
“哦?”
“年轻的乌苏拉执政官,在纳斯尔勾引了这个女人。”波杰克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将她带到了乌苏拉。虽然离经叛道,但纳斯尔侯爵却最终同意了女儿的决定。乌苏拉执政官当时还是城中的商业巨子,他的家族当然愿意继承人迎娶一位贵族的女儿。男人在热恋之中的情话多么动人,在变心的时候也会多么果决。乌苏拉执政官从热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和纳斯尔的侯爵女儿订了婚,人们已经开始筹备他的婚礼了。你知道执政官做了一件什么事情吗?在婚礼的当天,他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面,任亲朋友好友把他的门锤破,他也不出门,他害怕结婚。无数人都在门外喊他出来迎接新娘,他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家中,据说还哭了,说他没有想好。”
“纳斯尔侯爵的女儿穿着三层丝绸制作的婚服,拿着一捧花,站在教堂前面。纳斯尔家族的亲戚都铁青着脸,乌苏拉执政官的亲戚颜面尽失,执政官的父母两人泪流不止乞求原谅。那个可怜的侯爵女儿,脸上的妆被汗融化了,衣服被汗湿贴在身上,狼狈不堪。女人都过去安慰她,满怀好奇的看着她的痛苦模样,男人们有些人在窃笑,有些人于心不忍,不久后,来宾纷纷离开婚礼。第二天,侯爵家族的亲戚冰冷又体面的离开了乌苏拉,发誓从此不再踏上乌苏拉一步,那个侯爵女儿却没有离开。”
“她有一年的时间像个疯子,穿着不洗的婚服,在城内来回走动,以此来羞辱执政官的家族。执政官躲在家中,他敢和所有的家人吵架,但却不敢出门接回来那个姑娘。”
“后来,在乌苏拉议会的门口,那个姑娘遇到了一个学者。这是第一个见到她之后,没有吹口哨或者故作同情姿态的男人――一个研究《大数法则》的年轻人。年轻人把她带回了家中,给她洗了个澡,给她换了一身衣裳,让她饿了去他家吃饭就好,他当时说‘没有人想娶你,也没有一人看我的书,可能我们都是不如别人吧’。那个姑娘又在乌苏拉游荡了几个月,去年轻人家中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像只猫一样,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入夜之后却又心安理得地回到了年轻人的家中。再后来,年轻人娶了她,她则成了年轻人的第一个读者,他们合力完成了《大数法则》。这之后,执政官家族也逐渐改变了态度,他们觉得这对年轻夫妇是他们脸上的一块疤。当流放新教义派的风气开始波及城内后,这对夫妇就遭到了流放。”
“这个女人离开乌苏拉前,在港口嚎啕大哭,多年来的高傲、冷漠、优雅全部化为乌有,她诅咒乌苏拉,说有朝一日一定要毁掉乌苏拉。”波杰克打了一个响指,“现在,世界上唯一对这个女人好的丈夫死了。她再也没必要对世界温柔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报复乌苏拉执政官,毁掉乌苏拉。这样的人,现在希望和你联手;这样的人,现在正在接管莱赫共和国的权力;这样的人,和纳斯尔侯国的关系千丝万缕,靠山强大。”
“都护府大人,”波杰克说,“您还怀疑莱赫与您结盟的诚意吗?这不是诚意,这是决然!”
“这位女议员叫什么?”
“安娜斯塔西娅·纳斯尔。”
“好的。”章白羽点了点头,“您回国的时候,请您带上我的使者。请您转告这位女士,唐人会是她的盟友。在马恩吉,我会为他的丈夫修筑一座铜像,按照乌苏拉人的风俗。”
“修筑铜像,未免太做作了,她可能会觉得您虚伪。”
“不做作。”章白羽说,“我看过他丈夫的书。请您转告她,我是她丈夫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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