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塔
维基利奥跳上了埃辛城的码头。
二十七艘巨大的帆船停泊在海峡上,岿然不动,如同海峡中间突然矗立起来的巨大礁石。
乌苏拉商人们的货船已经让人印象深刻,可是当乌苏拉的战舰驶入海峡之后,埃辛城的居民终于明白了,乌苏拉为何有底气与任何敌人开战。
诺曼战船、安息船、罗斯人的圆底货船,在乌苏拉战船的面前如同澡盆里面的玩具船一样。
许多船只甚至要远远地避开乌苏拉人的战舰,以免被突然掉头的战舰撞沉。
有三艘乌苏拉战舰的桅杆极高,横杆伸展极开,两船交错的时候,水手几乎可以荡着绳索一跃而过,跳上另一艘船。
在诺曼南部,维基利奥并非无所事事,他雇佣了一支当地的佣兵。抵达罗斯海岸的时候,他设法将当地的乌苏拉海军收并一处,并且命令一群臣服于乌苏拉的波雅尔派出精锐士兵协助作战。
红披风卫队士兵不过五百多人,但是加上新招募的佣兵和罗斯人,远征军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人。
乌苏拉战船如同一个个海上城镇,每艘船上都有自己的裁缝、铁匠甚至捕鱼队。
还没有靠岸的时候,舰队之中传来的喧嚣之声,就已经让埃辛城受到了触动。
按照常理,抵达码头之后,埃辛城的贵族、市民领袖应该站在码头恭迎维基利奥。
可是今天,码头只是显得繁忙,但没有一丝庄重迎接的意思。
在将军团之中,维基利奥的资历比格兰特老,作战经验也丰富。
维基利奥与格兰特的不和,在乌苏拉是公开的。
除开两人的理念不同之外,还有一点私人恩怨。当初,深入罗斯北方作战的时候,维基利奥判断无法取胜,便撤回了海岸。格兰特父亲的阵亡,或多或少与这一撤退有关。
面对执政官的质询,维基利奥声称,在撤退之前曾经四次与老格兰特联络,让他一同撤退,但老格兰特坚信再取得一场胜利,罗斯人就会屈服,致意继续北上。
这种说法十二人委员会不能接受,将军团却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老格兰特是个埃兰人,将军团不可能为了一个埃兰人,让乌苏拉人受罚。
在将军团大多数成员看来,老格兰特不过是一个聪明的佣兵头子罢了,如果共和国需要,他就会被派到南海去镇压叛乱,这才是外国军人的归宿。
小格兰特进入将军团,是十二人委员会对将军团抗议后,双方的妥协。
维基利奥自始至终不太看得起小格兰特:他和他父亲一样鲁莽,更加地倾向于执政官,是个危险的贵族派,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一半的乌苏拉血统,也就比他的父亲稍好一些。
红披风卫队虽然喜欢招募外国士兵,但是外国士兵晋升为将军,那就让人接受不了了。
共和国最忠诚的士兵,当然应该掌握在乌苏拉人的手里。
外国人不懂共和国的传统,常常会因为小小的收买,就支持某位执政官的称王野心,这种例子在乌苏拉历史上比比皆是。
两名士兵和士兵队长擎着格兰特的将军旗,站在码头上迎接维基利奥的到来。
维基利奥脸色铁青。
码头上甚至没有戒严。
运货的民夫以及小商人们只是远远地靠在货物大包庞,指指点点地看着海里的帆船。当他们看见红披风卫队闪闪发亮的铠甲时,就响起了一阵喧哗。
“格兰特呢?”维基利奥的声音冰冷,他甚至不屑于隐藏愤怒,“让他来见我。”
“将军阁下,”士兵队长说,“格兰特将军已经东征了。”
“什么?”
“格兰特大人,也是一位将军。”士兵队长善意地提醒维基利奥。“他想进攻的时候,我们只能服从。”
维基利奥虽然是乌苏拉人,但却没有乌苏拉人那种短小匀称的身材,他像卡马尔人一样身材高大、体毛浓密。
他站在士兵队长的前面时,就如同一座石塔一样地投下了一道阴影。
“找个能说话的人过来。”维基利奥说,“把格兰特的所作所为全部告诉我!如果你说不上来,就找你的头目来!我给你一个小时。到时候我要不能听到尼塔的消息,你的妻子会收到你的外套,里面放着一条死鱼。”
士兵队长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表情却有些僵硬,“格兰特将军已经准备了宴会,他吩咐我说,一旦您抵达埃辛,务必要去看看```”
维基利奥没有说话,他身后的两个红披风卫队长却一左一右,揪住了两侧的士兵,割开了他们的耳朵。
血流了一地。
因为士兵的惨嚎,地上的血显得更加腥红可怖,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如同红宝石,但不一会就被凌冽的风吹干。
远处观望的民夫和小商人们见势不妙,跑了个精光。
维基利奥看了那些人一眼。
他有一种直觉,唐人的间谍一定藏身其中,现在却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抵达码头半小时内,维基利奥接管了埃辛港。
一个小时之后,城内的贵人和军官惊觉不妙,仓促赶往城门与维基利奥见面。
两小时后,埃辛城的各级军官身边都占着两个红披风士兵,这些红披风士兵以乌苏拉将军团的名义询问他们,是否愿意接受调遣。
三小时之后,维基利奥坐在格兰特曾经坐过的高背铁椅上,冷淡地打量着埃辛城内的瑟瑟发抖的贵人。
“埃兰人走了多久了?”维基利奥问道。
他已经知道了具体时间,但他还是不在乎多问一次。
他想要看看,这些贵人是不是真的蠢得什么都不懂。
“十天了,阁下。”埃辛城内的商会会长说道,“格兰特大人准备充分,有一万名士兵。昨日还传来了他的捷报,格兰特将军几天前在马恩吉西部击溃了唐军主力。”
“击溃唐军主力。”维基利奥说道,“尼尔城他都没有攻下来!他就敢去打马恩吉!”
一个军官擦着额头上的汗,“将军围困尼尔城的时候,唐军数次来救援,都被将军击溃。战场的形势多变,格兰特将军是敏锐之人,如果他发现了战机,也有可能越过尼尔城与唐军决战的。”
“唐军没有三倍的士兵时,什么时候决战过!”维基利奥即便不在尼塔,但对于他的敌人却了解颇多,“只有一次,就是和安息人决战的时候。那一次唐人磨了安息人几个月,决战之前,又拖着安息人跑了好几天,最后还是突袭而战!格兰特凭什么敢去马恩吉!”
“将军大人,您这样诋毁格兰特阁下,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诋毁他?”维基利奥对旁边的一个文官说道,“盖尔!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不会吞回去!召集你们的部下,清点粮食,准备随我东进!看看能不能把格兰特那个蠢货救出来!”
埃辛城内一片骚动。
红披风卫队镇压乌苏拉市民的时候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何况是埃辛城的诺曼人。
执行清理街道的命令时,许多习惯了格兰特温情脉脉统治的诺曼人不满地当街反抗,街头立刻就出现了流血。
不久后,埃辛城内便陷入了恐怖之中。居民们纷纷逃回家中,如果距离太远不敢走动,就逃进了临近的教堂之中。多父亲跑回了家,看见小孩蹲在街边拉屎,口干舌燥解释不清,就一脚踢过去,孩子便‘嗷’地一声夹着屁股里的半截屎飞进了家门。
诺曼市民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接受了这种改变。
整个街道一片宁静,见到了红披风卫队当街杀人后,诺曼人甚至不敢用耳朵贴着窗户听外面的动静。
教堂之中一时人满为患,神父一开始还以为末日降临,不然素来崇拜鱼木偶像的埃辛人,怎么想起今天来做礼拜了。
不久之后,神父就才听说是乌苏拉人戒严,这才安下心来。
可是教堂塞满了人,神父担心出现骚乱,便出面将市民分开安置,大体思路是‘狼与肉不可同船’:未婚女人和成年男人分开、小男孩和神职人员分开、他还嘱咐教堂的肉商赶紧把羊牵回家,说如今这种情况,没法保证祭品纯洁无暇,改日再举行‘杀犊祭神’的典礼。
很快,几座教堂的神父找到了乌苏拉军人,说诺曼市民躲避在教堂之中,希望能允许他们回家。
乌苏拉军人们上报了红披风卫队。
红披风卫队眼看天色将晚,便让教堂控制居民,等待宵禁结束。
埃辛城上次宵禁,还是安息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后来局势晦暗不明,可再怎么说,也绝对没有坏到安息大军围城那时。
突然恢复宵禁,整个埃辛城都陷入了一阵震惊后的缄默之中。
格兰特将军给人的感觉是个典型的乌苏拉人,为人和善慷慨,照顾别人的想法,只要保证了贸易,便不怎么插手当地人的生活。
维基利奥却恰恰相反,他倒是有点像当初诺曼帝国派来的那些大贵族—――抵达了城内就要夺取城镇权力,闹得满城骚动也再所不惜。
入夜之后,埃辛城失去了往日的欢乐喧嚣,就连彻夜经营的酒馆、妓院今日也是冷冷清清的。商人们被限制在家中,红披风卫队偶尔会敲开有些市民的家门,在一片哭嚎哀求之中带走可疑的人。
维基利奥用一夜的时间,就让埃辛城转入了备战状态。
被无限拖延的城墙修缮也当即恢复。
第二天一早,石料商人、粮食商人就发现他们的仓库遭到了查禁,行会聚会也被禁止,几日内往返城内外的居民,不论是布料商、安息香料商、马车行主、酒商都被逐一盘问。
三天之内,有三百多人被带去问话,其中六十多人再也没有返回。
维基利奥既不依照乌苏拉法律,也不依照尼塔行省法,他像对军营一样地对待埃辛城。
乌苏拉军人唯一对市民们解释的罪行只有一样,“通敌罪”,任何与都护府有所往来,不论是提供情报、散布谣、水源投毒、纵火,都被归入通敌罪。
被指控通敌罪的居民没有自辩的机会,只要同时有三个以上的埃辛居民举报他,他就会被逮捕。
街道上,每天都有人被处决。
一个埃辛民夫被指控通敌罪,因为他的邻居说他突然多出了许多钱,过去他只会去买罗斯烈酒兑水喝,现在却天天有钱去买更加昂贵的乌苏拉酒;
两个妓女被指控通敌罪,被当街剃掉了头发后绞死,因为有姐妹举报她们接待莱赫人,并且告诉了对方许多乌苏拉军官们的信息;
有个每天往埃辛城送牛奶的女人则被以通敌罪公开处决。有许多埃辛居民证明说,这个女人不止一次地说‘唐人虽然是异教徒,但每次买我的奶酪从不赊账,也不对我吹口哨,埃辛人反倒不行’。
市民陷入了惶恐之中。
埃辛的贵人却很快恢复了镇定,维基利奥对市民领袖和贵人很不错。
几个专门供这些人逍遥的酒馆和妓院再度开业。
这些贵人都得到了维基利奥签署的准行令,即便入夜之后,也能在街道上行走,甚至可以在家中举办宴会。
城市贵人们经历了惶恐之后,又在维基利奥这里得到了特权。两相对比之下,他们发觉自己的特权比往日更加甜美。
当维基利奥要求城市贵人们协助管理市民的时候,大多数的行会首领、小贵族、商人领袖都选择了协助。
市民们很快就被按照居住区域划分,交由不同的贵人们管理。
唐人居民们被集中起来,送到了一处庄园之中做工,从此被遣出了埃辛城。
市民们则被告知,只要举报了有通敌嫌疑的居民,就能得到赏金,如果有才能被乌苏拉人看上,甚至可以得到‘通行证’,从而获得大量的特权。
在重整埃辛秩序的同时,城内佣兵、城外的流民、贵族亲卫则被红披风驱赶到了军营之中。
维基利奥选择优秀士兵的方法很独特,他给这些士兵供应粗粮和清水,每天让他们在军营里面砸石头,不准喝酒、不准找女人、不准找男人。
几天之内,体格强健的士兵毫发无损,被立刻补充进了乌苏拉军队之中;体格稍差但完成了任务的士兵,则被允许返回城内,接管了城内的巡逻治安等任务;体格最差、最不服管理的士兵则被迁入了唐人的作坊,让他们和唐人一道劳作。
维基利奥进入埃辛城的第十天,他的军队膨胀到了六千人。
整个埃辛城在维基利奥的统治下瑟瑟发抖。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维基利奥开始在其他沿海城镇推行战时统治的时候,埃辛人不分贵人、平民,竟然纷纷开始协助乌苏拉人。
埃辛城内的贵人更是一马当先,只需要通过几次会谈,就能让另一座城市的贵人立刻行动起来,协助乌苏拉人接管城镇的治权。
格兰特经营了几个月的成果被挖去了根基。
各城的军人们重新确认了对乌苏拉的效忠,并且称呼格兰特为‘先生’,称呼维基利奥为‘将军阁下’。
一边扩充军队,维基利奥一边对东进的大军发去警告,所有的命令中,都要求格兰特立刻撤回。
格兰特回复了最初的两封信,对于之后的信件则置之不理,格兰特说他已经咬住了唐军的主力,不久后就会亲手斩杀唐人的大公。
埃辛城的贵人们虽然在新统治下得到了好处,但却觉得维基利奥未免有些紧张得过份。
如果不是因为维基利奥素来以作战沉稳闻名,人们多半要猜测他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将领:满心的紧张无处排遣,便要让所有的人跟着一起受罪。
埃辛城的风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了。
过去,若说惧怕乌苏拉人,诺曼市民大不了呆在家中,不跟乌苏拉人合作便是了。
现在,维基利奥和城内贵人和解后,诺曼市民连不合作的权力也没有了。
许多工匠因为拒绝接极低的工钱拒绝出工,第二天就遭到了本区域贵人的打压。
市民们屈服的速度,就和少数市民趋附于新贵的速度一样快。
许多市民都加入了乌苏拉人组织的市民武装,他们并不求得到多少报酬,只求自家不被清算或者举报。
贵人们只当众处罚了一小批市民,追随者们就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每一个拒绝给乌苏拉人工作的市民,都会遭到威胁,入夜之后家中会意外失火,时常有死去的动物被丢在家门口。
维基利奥将埃辛城变成了一条漆黑悠长的地道――唯一的出口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向乌苏拉人效忠。
贸易大半停止了。
本该抱怨连天的乌苏拉商人却偃旗息鼓。他们自知可以对诺曼贵族大呼小叫,但对于维基利奥这样的乌苏拉权贵,商人们却显得势单力薄,他们都明白,维基利奥背后是共和国本身。
粮食和铁禁止销售后,越来越多的物资也陆续被列为禁止贸易。
维基利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颁布法令。
每当一条法令被执行,他都要感慨一句,‘这本该是格兰特做的!’
堆积如山的粮食、逐渐修复的城墙、壁垒森严的军营、城镇之间定期派出斥候和使者。
这一下,维基利奥才发现格兰特这草包是多么大意。
在尼尔城附近,有许多诺曼贵族与唐人单独谈和甚至归顺了唐人。
可在埃辛城内,人们却以为当地的贵族依旧忠诚。
很快新的战地形势便送到了维基利奥的桌上。
格兰特留下的情报板已经被丢进了垃圾堆。
维基利奥新的情报板则被树立起来。
维基利奥有一个习惯,就是在不同的城镇下面钉上钉子,上面挂着一些近期的情报,城镇之间使用红线连接。
贵族们按照所在城镇而非家族分类,下面有一些简单的评论,“忠心可疑”、“懦夫”、“已叛变”、“两面效忠”等等。
最引人注意的一点,是他将伊兹米塔划为了‘唐土’,这倒是惹人称奇。
埃辛城内得到过自由港的消息,说是唐军劫掠了伊兹米塔,并且扶持了一个古河王公。
那里即便不再属于西部联盟,也总该划入古河人势力,眼看维基利奥将伊兹米塔化为唐土后,整个西部的局势立刻显得危机四伏。
前一段时间唐人四处的劫掠看起来没有章法,可是经过维基利奥的分析后,将领和贵人们都发现,唐人如同剥洋葱一样,围绕着整个西部联盟层层渗透。
对于贵族,唐人逼迫他们效忠;对于村庄,唐军通过劫掠让它们失去粮食和人口;对于城镇,唐军通过扶持傀儡让它们选择中立。
这些事情,格兰特都知道,但是格兰特却一直秉持着乌苏拉人的想法:只要有一万名士兵登陆海岸,就能让都护府不得安宁,即便打输了,退回海上便是。
格兰特从来没有告诉过诺曼人,西部的局势是多么危险。
格兰特是一个聪明的将领,他明白自己的任务:让都护府陷入长久动荡并疲惫不堪,最终接受乌苏拉人提出的和平,重新恢复东方的贸易。
至于尼塔西部的贸易联盟,在格兰特眼中,并不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地方。
尼塔西部的曾经聚散着布尔萨半岛的财货,从埃辛到格拉摩根之间,大量的城镇可以将廉价的原料变为昂贵的货物。
安息人入侵后,这一地区再也没有恢复过,乌苏拉人怎么会看得起这种地方。
对于乌苏拉人来说,尼塔西部的联盟,只不过是拴在都护府脖子上的一根锁链,需要的时候就用来勒紧唐人的脖子,让唐人乖乖听命,不需要的时候,他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唐人的瑞德城。
乌苏拉人的战争计划之中,就有一条核心的条款:要求都护府割让瑞德城,把瑞德城作为一个自由市加入乌苏拉人的贸易联盟。
维基利奥的手段更加生硬,但他却是真正地在为西部联盟考虑:战争结束之后,都护府的财货固然重要,可是尼塔西部的也应该尽快恢复过来,真得打烂了,对共和国也是巨大的损失。
共和派总是忠于共和国。
格兰特这样的贵族派,却只需完成作战任务即可――他只对执政官负责。
军人集结已毕。
埃辛城外。
维基利奥正在对他的军官们训话,士兵们站在远处,勉强维持着队列。
在西部联军中,同时使用着四种语:乌苏拉语、诺曼语、安息语、罗斯语。
军队之中既有随军神父,也有随军穆护,据说还有几个新改宗的安息神父。安息神父既能主持弥撒,需要的时候也能跳跳大神,有时候代替长生天说话,有时候火神附体,必要的时候还能说说预,或者表演下魔术什么的。
维基利奥的演讲准备了很久,但听众却只有两三百人,这些人听得懂乌苏拉话,也听得懂诺曼话,能够跟得上将军的思路。
“格兰特把我们置于了危险的境地之中!”维基利奥说,“不论你们曾经如何听命与他,现在都要这样听命与我。你们要认清异教徒,要认清那个叫做都护府的公爵领:它不是一个大部落,它是一个国家!”
“你们知道联军有多少人?我告诉你们,我们总共有三万人,但是分布在三个行省!我还要告诉你们,最初的计划,是要在格拉摩根会师,逼迫古河人加入我们,南下将都护府一分为二,让都护府屈服!可是格兰特败坏了我们的计划!他让一万名士兵至于险境,他不等赛里斯公爵和安息佣兵的汇合,就独自行动了!他已经犯下了罪行,他会在乌苏拉得到审判!”
“但是战局还没有坏到不可收拾的时候!”
“我们现在就去把格兰特救回来。那一万名士兵若能尽数返回,那么半年之内,都护府就会失败!若是能回来五千人,都护府就能撑到明年,但难逃失败的宿命!若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将军们,你们就要准备好防御了。”
“若能各自守卫领地和城镇,每一个地方都会成为唐军的伤心地。他们会把血流干,然后和我们谈判。情况有许多种,但我命令你们从最坏的一种着手准备。”
“我会带你们进入都护府,不论战局如何,十五天后我们就撤退。你们要返回领地、修缮你们的城堡、烧毁城堡周围的农田、封死各地的井口、掘开河道!只要听命于我,你们绝不会失败!胜利也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整顿你们的士兵!拔营东进!”
维基利奥说完后,退下了高高的木台。
数百贵族、军官、老兵、红披风侍卫官们稀稀拉拉地欢呼了一阵。
很快,六千七百多人的庞大军队沿着格兰特走过的道路,朝着东部开拔而去。
有好几天没有听到格兰特的消息了。
沿途的村庄空荡荡的,居民们不知去向。
被攻破的唐军木寨弥漫着淡淡的黑烟。
抵抗到最后的唐军士兵被绞死在树上,还有许多唐军士兵的尸首被堆积在一起后焚烧。
维基利奥并不觉得有什么振奋的。
他看见了唐军木寨旁边那些隆起的土堆,那下面埋葬的诺曼士兵恐怕不在少数。
继续东进后,战场的痕迹逐渐出现了。
让维基利奥担忧的是,地面唐人的尸体正在减少,诺曼人的尸体逐渐增加。
越过尼尔城后,战场上只看见遍地的焚尸堆,既看不见唐人的,也看不见诺曼人的。
大军派出的斥候不断地报告前方的情况,维基利奥得不到情报时就停止前进,直到前方打探完毕为止。
上万人的部队,留下了大量的痕迹,但却没有朝着西部派出信使,这真是叫人奇怪。
斥候们继续打探之后,终于在决战战场附近发现了一股仓皇西逃的军队。
维基利奥发现他们铠甲已经抛弃殆尽、武器也没有了、骑着的马吐着血沫,估计是跑坏了喉肺。
这些士兵多半是罗斯人,他们被吓得半死,满嘴说着“人头”“沼泽”“大战”。
维基利奥经由北路开辟了东进的道路,一来可以避开尼尔城,而来可以更快地抵达决战之处。
斥候们的脸色越来越严峻,他们时常汇报说在某某地,发现了数百诺曼军人的尸体。
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决战。
格兰特只不过经历了无数场小战役,有时候‘击溃’唐军,有时候被唐军吃掉几百人,唐军则在引诱格兰特朝着北方前进。
天空透着一层云雾。
火焰的气息充斥在鼻中,许多士兵眼睛被刺痛,如同在炉火边被熏了烟一般。
在一片开阔的树林旁,斥候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斥候哆哆嗦嗦地告诉维基利奥,前面的景象惨烈无比。
维基利奥在罗斯地区时,早就见过世界上最惨烈的景象了。
他并没有犹豫,制命令各部士兵列阵互保,便带着一百多红披风卫士穿过了树林。
走出树林后,罗斯地区的记忆鲜明地复活了,如同一位拳手多年之后,听见到了鼻子第一次被打断时的咔嚓声。
多年前的梦魇在血与火之中复苏了。
三座人头塔,都是诺曼人。
塔周围是许多疯疯癫癫的诺曼士兵,树林已经被唐人点燃,橙红色的火光对着天空咆哮不止,风中满是火焰的风哮之声。
一个衣不蔽体的罗斯波雅尔被带到了维基利奥的面前。
“格兰特呢?”
“只输了一次啊,我们只输了一次啊。”这个波雅尔喃喃自语。
有个罗斯籍的红披风打了波雅尔一巴掌,给了他一袋酒喝,用罗斯话又问了一遍。
波雅尔被打出了鼻血。
波雅尔茫然地抬着头,胡须颤抖,上面挂着血液、酒液和鼻涕。
罗斯人用回忆噩梦的语气对维基利奥说。
“漫山遍野突然都是异教徒```红色的异教徒,都是旗```树林也被烧了。”波雅尔颤抖着说,“将军被逼进了沼泽。异教徒的马蹄都钉着铁,踩在我们身上,他们怎么有这么多马```我们一直追着唐军,”波雅尔用想不通的语气说,“我们只输了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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