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雷神小动
王仲正坐于炉火之前。
两个出云工匠在头上缠着白布条,正在拉动风箱。
每一次抽拉,羊皮风箱都会如同老头咳嗽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每一次推动,风箱咆哮之声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火星从炉膛之中逃窜而出,升腾而上。
如同攥紧的手指拦不住细沙,黑铁的炉膛也拦不住火星。
铸场。
炉膛之光在风箱的鼓息中,透出一阵阵光亮。
王仲的身后,无数人的脸孔在一明一暗的交替中逐渐清晰起来,又陷入黑暗。
两百多个男人聚集在这里,一大半是林中人,剩下的人则是出云老兵,他们自称韩家军。
毫无关联的一群人,因为王仲而聚成一体。
王仲之所以能聚集这么多的人,则是因为他身后的都护府。
云城之内。
肃杀而萧条。
夏日的艳阳之下,云城内的集市全部关闭,路上没有行人。
出云式样的竹制水鸣,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倾倒,泼出竹腹的水,随后又高高地抬起。
每隔一段时间传来的啪嗒声响,成了的云城内不多的声音。
“死了好多人。”
出去探路的出云人回来告诉众人。
大将军带入城内的士兵已经完了,大部被杀,小部分被丢入了地牢或者投降了。
但对于大将军帐下亲军的清洗还在继续。
许多大将军带出来的唐兵迎娶了出云女子。
这些出云人家会被河阳兵破门而入,混血儿会被举高后摔死在地上,如果出云家人稍加阻拦,就会灭门。
河阳大族过去对于大将军有多么惧怕,现在报复起来就有多么疯狂。
云城内壕堆满了尸体,阴气冲天,就连最胆大的盗贼,也不敢前去搜捡尸首。
入夜之后,时常有被惨象惊呆的出云人发了疯,疯狂地喊叫,说城内遍地是鬼兵,死人都从窗户外面望屋子里面看。
这样瘆人的喊叫声弹压不绝,许多出云人都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一日之内,城内死去了接近两千人,在七天之内,同样多的人被牵连杀死。
大多数死者是城外涌入的兵士和家眷,云城那些和大将军府有所牵连的出云人,也免不了死伤众多。
朝廷之中,不是河阳人的官员已经告病还家。
阴森的城镇,呛鼻的血味充斥在大街小巷之中,这之后,则是尸体开始腐烂的气味,就好像不太新鲜的猪肉发出的膻味,接着,恶臭开始蔓延。
河阳兵开始四处张贴布告,斥责大将军是叛逆。
大将军入城的时候,还是所有唐人的豪杰,现在,大将军成为了伏诛的狼子野心之辈。
河阳人几乎每天都会发出一份布告,告诉城内的出云们,不得藏匿大将军的余孽,否则视为同罪。
很奇怪的是,在河阳人点名索要的人头中,竟然看不见多少林中人的名字。
河阳人知道,林中人在大将军府下不受待见。大将军柄权的时候,街头就有许多林中人公开嘲讽大将军,这反倒让林中人保得了平安。
有些林中人被河阳人捉去,打了一顿鞭子,然后就放了回来。
这样的做法让林中人也猜不出来是为什么,后来林中人才知道,河阳大族下达了死令:要在城内寻找余孽,每天都要多少人,‘罪大则杀,罪小则罚’。
河阳人在执行这个命令的时候发现,不论按照什么标准,都是凑不足这么多余孽的,就捉了林中人去凑数。
大将军在城内的亲军已经覆灭了,亲军们的家属也杀了许多,那些和大将军亲近的大族已经被剥夺了兵权,族中的军官被关押了起来。
朝廷中拥戴大将军的官员被公开斩首,许多人举家被杀。
河阳人的种种做法越是极端,就越是显露出了,大将军在河阳给了这些人多少恐惧。
据说大将军将许多大族的田产没收,举家杀尽,一点不讲乡谊,还安置了许多穷鬼泥腿子屯田。
大将军还罢免了许多的河阳大族的‘永官’—――也就是代代相承的官爵――改而任命了一些不知来历的外郡官员。
天怒人怨的是,大将军放光了河阳人的血才收复的失地,竟然没有全部安排河阳人去牧守!
章白逸倒行逆施,如今遭到清算,实在是苍天有眼!
不过,河阳军内部也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混乱。
许多中下级军官虽说是大族出生,但却不知道‘诛杀大将军’的计划。
他们之中有许多人都是在庆功宴上被父兄喊走的。
等这些人进入了军营中后,才看见大族推出来新任大将军。
这位大将军告诉了河阳的乡党子弟,“春申儿目无国君,恣意妄为,已经被诛杀了!尔等各自归营,暂解兵权!我等俱出河阳,父子兄弟一场。有些事情,还是想得清楚些!想得通了,富贵家业要多少有多少!想不通的,断头的一刀躲是躲不开的!”
各个大族子弟按照族兵部曲的分布,各自返回了营地。
不久后,就有许多大族子弟开始跑到新的将军那里输诚。
大族之间,多有联姻结亲,算上来,总有些叔伯子侄的关系。
话说清楚了,还是一家人。
割了手指头,按下血契,酌情官复原职吧。
当然,也有许多河阳子弟想不通这个道理:这么多义军、这么多父兄、这么多官长,带着咱们打诺曼人的,只有大将军,怎么突然就变成国贼了!大将军的那些仗,是咱们拥在阵前打的,大将军也说过,没有咱们流的血,他打不了那些硬仗!他是国贼,我们便都是国贼了不成!
这些河阳子弟能够搬动部曲的,带着部曲逃了。逃到哪里去,他们不知道,往出云山里逃吧。大将军入城之前有几股亲军被河阳大族们调到了那里,说不定去了能遇到。
还有些河阳子弟在搬动帐下兵卒的时候,事泄被捉,最后等着他们的,大抵也是剖腹挖心。
大族们忌恨这些脑生反骨的家伙,比起外人更加厉害—――如果不是这些人,好好的河阳大族,怎么被那春申儿败坏了许多去!现在一粒粟、一滴血、一条命,都要加倍讨回来!
云城内四门紧闭,城外有河阳军严密把手,城内有河阳军仔细排查。
出了云城,各地出云人、唐人、义军们也惶惑不安。
他们不知道朝廷发生了什么事情。
最开始有大将军亲使前来,说云城内‘河阳人生变’,接着,又有官员奉朝廷旗杖前来,说大将军‘是国贼’。
许多人听从了大将军亲使的话,杀掉了河阳人派来的伪使。
许多人听从了朝廷官员的话,杀掉了大将军府逃来的官吏。
数万虎贲枕戈待旦,粟麦已收,军马已备。许多将士已经得到了夏衣、棉服、被褥、铠衣。诸般筹备,只等大将军一声令来,大军就会滚滚南下。春申公爵生了多少头颅也不够砍的!唐国的龙旗已经缝制完毕,无数个家庭日夜祝祷,乞求祖先之灵庇佑,除尽诺曼之贼。
血泪之中的岁月,度日如年,总算有了指望。
接着,大将军死了。
一切土崩瓦解。
河阳人杀掉了大将军后,本来指望只杀一人,剩下的一切都维持不变,只不过改由河阳人主持一切。
南征还会继续,复国指日可待,除了章白逸死掉,其他本该属于唐人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
可是,杀掉章白逸之后,事情就完了吗?没有。
章白逸的亲军,是要杀的,杀多少呢?多杀些的好。
章白逸招揽的部曲,即便维持着朝廷名号,杀不杀?还是要杀一些的,毕竟和咱们河阳人不同心。
章白逸假节朝廷任命的外官,他们各自的部曲怎么办?要招揽、要归心、要威吓,如果不行,还是杀了罢。
事情开始超出河阳人的想象了,当他们硬着头皮一路杀下来的时候,事态就开始超出他们的控制能力了。
河阳大族,自以为杀一人而得天下。
到头来,却落得‘纵然杀尽国中人,也抹不掉一人痕迹’的窘迫。
接着,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河阳人推出了几个河阳大族,将他们公开处死了。
不论大将军是否是国贼,河阳人发动的云城之变,已经成了一个附加在他们身上的诅咒。
聪明的大族们很快就意识到了,继续背着这个名声,会阻碍他们接管大将军留下的遗产。
那几个河阳大族被巧妙地安排上了‘构陷大将军’的罪名。
河阳大族们已经开始自乱阵脚了,他们只希望接收章白逸的遗产,却不希望的承担杀掉大将军的负担。
但实际上,这两件事情是紧密相连的,拿起一头,就会拿起另一头,甩不开的。
更何况,这种推脱的做法,反倒让河阳人本来就不太圆的宣传,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终于,河阳大族中的朝廷官僚们开始干预了。
这些人比起那些提刀乱杀的大族要精明慎重得多。这些官员也厌恶章白逸,但却觉得远没到和大将军彻底撕破脸的地步。即便是撕破脸,也不必使用这样愚蠢的手段。
当初唐国是如何对付尾大难掉的韩定北将军的,就是一个很好的示范:运筹帷幄之中,削去边地大将的兵权,最后软禁在春申之中,让他做个富家翁。
这才是高明的手段!
朝廷重新开始运行。
被罢免的外郡官员得到了启用。许多被软禁的外郡大族被释放,并且在朝中委以官位。如今不再有大将军这个障碍了,河阳人的朝廷与河阳大族之间,反而可以心平气和地纠正一些弊端陋政。比如大将军几次提议废止的‘本郡、外郡、别郡’的称呼,终于在朝廷的一纸诏书之中废除了。
朝廷甚至还开始启用一些出云人。
河阳大族免不了抱怨,但却听得进朝中那些出身河阳的官员们的话:“河阳拥有天下雄军,不必争蝇头小利而自绝天下之人。现在各郡观望,若不开朝廷进身之路,各郡豪杰就会离心。章贼窃据天下,待人以威,人多不附。今朝廷唯有示人以德,大族有进身之途,心向朝廷,百姓诸僚方能次第安平。”
对于云城的朝廷来说,这是自救的唯一手段了。
河阳军虽然强大,但比起大将军时期还是要削弱了许多。如果不能再招揽各郡豪杰入朝,恐怕云城朝廷的覆灭也不会久了。
对于朝廷的做法,河阳大族们虽然多有不满,但并非不能接受,只是这些大族一再要求朝廷早日迁往河阳郡。
朝廷一日不入河阳,大族们便一日寝食难安。
河阳为朝廷流了最多的血,若有有朝一日这朝廷充满了外郡之人,那河阳人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呢?
半个月前,城禁稍稍松弛。
大批粮食被运入城内,平息了即将爆发的粮荒,同时,大量腐朽败坏的尸体被各地掩埋或者抛出城去。
集市开始恢复运作,城内外的各路人马开始传递起了消息。
许多云城的居民出城之后就不知所踪,河阳军也不知道他们是去了什么地方,只不过,河阳城内该杀的人都已经杀光了,现在纵有漏网之鱼,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了。
大将军府中,数十位佐将郎尉被全部杀死。
这些百战之后涌现出来的精锐之士,在云城内含恨而亡。
无数的尸体被高高地抛弃,又堕入墓穴之中。
出云抛尸人听见旁边的河阳兵念念有词地说着这些腐朽尸骨的主人,‘啊,刘将军’‘安郎官’‘陈佐将’```
一个个名字,一个个在河阳军中素有威名的将领,就这样堆叠在一起,被一捧捧泥土掩盖。
铸场。
“就在前日。”项平按剑坐在王仲身边,“河阳军囤在城西的两部离城南下了。如今,囤在那里的新兵是招募的出云人,多半是强征而来,不堪一战。”
王仲点了点头,“今夜妥当吗?”
“王郎放心吧,”项平说,“河阳军虽称一军,但各部之间提防如贼。击西城,东城必不救。脱出城去并非难事。”
王仲便不再说话。
王仲知道,自己是很好的将佐,但不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领兵作战,他不如项氏子弟,熟悉地情,他不如出云人,对于北疆出云大族的了解,他又不如韩家军的老兵。
他的身份,是南海都护府的使者。
如今这些人愿意归顺都护府,已是大幸,所以他并不会扰乱这些人的安排部署。
他只会在需要的时候,以都护府的名义约束不受节制的人,让他们听从项平的安排。
出云人和韩家军的老兵走得很近,许多韩家军的老兵虽是唐人,但许多年居住在北疆,已经与出云人无异。这些老兵白发苍苍,但却不失强壮和果敢,他们都记得,韩将军南下的时候说过,有一天会来带他们回去的。韩将军死后,现在他的孙女婿前来,这些老兵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天定。
在座还有一些自称是韩家军的人,实际上都是韩家军的老兵和出云女人生下的后嗣。
毫不相关的一群人,却可以因为千里之外的都护府凝聚起来,王仲对此也只是惊讶了一下,却没有感到不可理解。
在都护府时,觉得一切没有什么出奇的,到了春申之北后,便觉得这里处处不如都护府。
对于都护府甚至不必溢美,只需要实话实说,就足以引得唐土之人心生向往之情。
在春申之北,恐怕只有今天的这个的铸剑场中,夷儿不叫夷儿,出云蛮不叫出云蛮,他们都有自己的称呼:林中人,出云人。
只要自认为唐人,那么他们便都是兄弟。
最后一批出云兵得到了武器。
出云工匠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这炉膛。
这些年来,这炉膛熔炼了许多铁水,打造了无数的武器和农具。
当初韩将军教授出云人铸造这种炉膛,恐怕不会想到,如今出云人会将韩将军视为炉神,出云人还给韩将军制作了一个怒目圆睁的炉神像,各地出云铁匠每日尚飨祭礼不绝。
“熄炉吧。”出云人的头目说道。
这些出云人都是准备追随王仲离开的。他们的父辈之中,许多人曾在韩家军服役。他们不喜欢现在的朝廷,更不喜欢乡间的那些大族。当他们听说在南方,韩将军的后人已经成为一邦主母,而那邦国宛然韩将军当年治下的云郡,这些人便知道,云郡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出云人使用大锤杂坏了炉膛,一些人往炉膛里面填入了石块。
本来有些燥热嘈杂的铸剑场,变得逐渐清冷起来。
黑暗之中,人们开始从怀中摸出白色的布条,将它们缠在胳膊上。
出云人、林中人、老兵之后。
今天夜里,他们将会从城内夺取西门,随后逃出云城。
有三个去处可以选择。
首先是北上,前往韩将军当年设囤建城的边塞。只不过,那个地方土地寒苦,不是长久之地。当地的居民中,有许多不是韩家军,而是从唐土各地绑过去充军的恶少年,那些人对于韩家军是否亲近,不能做指望。
第二条路是向西前进,穿过北境的山脉,进入草海再折向南边。向南最终可以抵达罗斯人的地盘,在那里,或许可以找到机会与钟离家合并。只不过这条道路太过渺远危险,罗斯人对唐人是敌非友、乌苏拉人盘踞各处,这条路也不能指望。
最后一条路,则大胆一些:项平将会在出云兵的帮助下,绕着云城兜一个大圈子,找到机会折向东边,经过林中郡南下,抵达新林郡,返回都护府。
这条路的危险在于,本来就人烟稀少的林中郡,现在更是四境无人,补给匮乏。
林中人撤出后,不论是春申的诺曼人还是草原上的牧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会涌入当地接管无主之地。
沿途会遇到哪些危险,王仲并不确知。
经过众人的讨论后,经由林中郡的道路南下被选择了出来。
夜深了。
众人之中,突然燃起了一堆火。
接着,是几柄火把伸入了其中,这些火把淋足了油,触火即燃。
项平和林中人的脸上露出了紧张期待的表情,剩下的出云人和唐人则沉默一些,人们刀剑出鞘,兵刃在点点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光泽。
王仲走到了众人的中间。
“林中人!”王仲说道。
林中人们咧嘴而笑,点头回应,他们喜欢这个称呼。
“唐家郎!”周围的唐人抬起了头。
“韩家军!”老兵或老兵之后们的看着王仲,一不发。
“此路危险重重,”王仲说,“运气再好,我们有一半的人都要死在路上。我们等了几十天,每一天,我都跟你们说,不愿意来的,只管离开就好。这几十天的时间,该走的都走了,不想走的,都是好样的。”
项平的嘴微微笑了一下,那些前来了解了秘密,却又打了退堂鼓的人,如今都已经无法泄密了。
“我说的所有的话,所有关于都护府的事情,都是真的。”王仲说,“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信,可以不信。到了今天,我还是跟你们说,愿意走的一起走,不愿意走的只管离开。到了都护府,也不是一切都好了。只是到了都护府,再就没有了夷人、蛮人的称呼。都护府现在还在打仗,还有些地方吃不饱,还有些唐人没有救出来。只是到了都护府,当兵打仗,没有人会在背后捅刀子。心向唐人,你便是唐人,再没有人敢说闲话。战场扬名,耕种富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去处,该是他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都护章白羽,便是章白逸之弟。兄弟有什么区别,诸位林中人去了一看便知;都护之妻,便是韩定北将军的孙女章韩氏,诸位老兵去了一问便知;都护所开之府,乃是唐土最可托付之邦,诸位唐人去了一见便知。”
“今天走了,我们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复我唐国的,必然是都护章白羽!”
“你们留在这里,林中人是夷儿,出云人是蛮儿,身为唐人,还要分个河阳人、清河人、春申人!诺曼人在春申为祸,唐人却在北边自相残杀!大将军有百般不是,终究是竭力复国的大英雄!现在呢?大将军的尸首都找不到,亲兵被诛杀殆尽,几支在外的大军下落不明,河阳军四面围堵诛杀!”
“这云城的小朝廷自作孽,断不可活!都护府他日必然取而代之!”
“都护曾说过,唐不是一家一姓之唐,唐是唐地万民之唐!”王仲对周围的人问道,“你们要哪个唐?”
“万民之唐!”陆陆续续有人回应。
“都护曾经说过,不论出身,心向唐人、效力唐国,便是我等兄弟!你们是要南海的唐,还是云城的唐!”
“南海的唐!”更多的人喊道。
“都护之兄,曾率林中兄弟转战各处,有兵将之恩,都护必然记得!都护姻亲之家,曾善待出云众人,出云人在都护府,便是娘家之人!你们是想去血脉相亲的唐,还是留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唐!”
“血脉相亲之唐!”所有人都喊道。
王仲点了点头。
几个林中人推来了一个嘴里塞着布团的河阳大族子弟。
此人的父亲,曾是大将军最亲近的文士。
大将军死后,这个纨绔子弟在酒肆之中大肆污蔑大将军,并且辱骂章白羽,说都护府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大将军为了安插自家党羽编造的谎话。
这个河阳子弟两眼怒瞪王仲。
林中人扯掉了河阳子弟嘴里的破布。
王仲问他,“污蔑大将军、都护的那些话,是你说的么?”
河阳子弟看了看周围的人,露出了鄙夷的表情,“你们可是想为那章家复仇?趁早死了心!河阳军威震天下,你们这些小贼挡得住么!给我松绑,投入我帐下```”
这人觉得,四周该是什么大族留下来的族兵。族长估计是牵连大将军被杀了,现在这些人找不到出路,谋不到富贵,才绑了他讨个身阶,可以!
乱世之中身为大家子弟,岂能被这样的场面吓到。
这大家子弟坚信不疑,这些人吓唬了他一番,也不过是为了提更好的条件。
无妨,尽管提,我父在河阳军中何等威风,什么不能答应!
“我问你,污蔑大将军和都护的那些话,可是你说的?”王仲再次问道。
“是。”这子弟有些好笑,这帮蠢兵,还挺念旧主,“只要```等等!”
王仲已经举起了到,挥刀砍下。
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滚了几圈,落定了。
那身躯还跪着,脖颈突着血,过了一会才仆地。
王仲捡起了人头。
众人被血味刺激,更加专注而紧张,全都盯着王仲看。
“冲出这条街巷,有一处河阳军儿壁垒,破了壁垒!”王仲来回走动,为众人最后一次阐明计划,“壁垒后面有什么!”
“都护府!”众人喊道。
“破了壁垒!西城门有城卫营!破了城卫营!”王仲将脑袋砸在了地上,如同怒汉杂碎一只烂瓷杯,“城卫营后面有什么!”
“都护府!”众人回应道。
“出得城去!横穿云郡,南下林中!有一个地方,心向唐者,皆为兄弟!有一个地方,天是高的,地是厚的!”王仲最后一次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都护府!”
众人鱼贯而出,刀剑各在手中。
静谧的云城。
街道上,突然传来了潮水一样的脚步声。
不久后,搏杀的声音响起,又逐渐传到了西城附近。
宫城内。
唐王心中不安,她感到了微弱的光影。
她掀开丝被,披上了薄衣,走到到西壁前,横推着打开了出云人薄薄的木窗。
西边燃起了大火,火焰仿佛幽冥之光,所隔遥远,仿佛安静地燃烧在绘画上的火。
在一片寂静之中,火焰的方向传来了三声清脆的呼喊。
“杀贼!”“杀贼!”“杀贼!”
一股寒意笼罩了唐王。
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肚子,不安地看着遥远的大火。
天空传来了沉闷的夏雷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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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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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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