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双城记
铁链哗啦哗啦地鸣响。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刺目的阳光蓄满了门洞。
唐军士兵将一个乌苏拉人拖行着走进了牢房,将他丢到了草堆上。
周围的乌苏拉人立刻站了起来,抓住监牢的木栅,看着刚刚被送回来的人。
不一会,唐军士兵离开了监牢。
大门缓缓关闭,地牢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在漆黑之中,有女人哭泣的声音传来。
“赛里斯人问你什么了?”
有个乌苏拉人询问刚刚被送回来的家伙。
“很多。”
“他们打你了?”
“没有。”
“别蠢了,这里没有别人,你不用替唐人说话。你现在像是被抽了骨头,怎么会没被打。”
“他们真的没有打我。”被送回来的乌苏拉人说道,“但是更糟,他们不让我睡觉。”
说完,这个人立刻睡死过去。
周围的乌苏拉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唐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唐军放走了许多乌苏拉侨民和士兵,但却把直属于共和国的商会成员全部扣押下来。
当初,乌苏拉在几个港口撤走侨民的时候,唐军士兵就守卫在栈道旁边。
在唐军士兵的身边,就是那些可恨的莱赫人。
这些莱赫人对乌苏拉人的情况非常了解,他们会指点唐人,从乌苏拉人的行李里面抄出商会的记事本、金银兑劵、乌苏拉银行的加密票劵等等。
乌苏拉共和国滞留在东方的精英,一旦暴露,就会被唐军软禁起来。
如今,这些乌苏拉人就被关在马恩吉的一个地牢之中—――唐人管这里叫临湖城,意思是临近湖泊的城市。
最开始,乌苏拉的商会成员、富人、东方贸易站的职员还能够四处走动。
他们被安置在一个矩形的院落里面,穿着统一的青黑色唐服。
唐军士兵站在高墙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唐军士兵肯定在观察乌苏拉人,不久之后,谎报身份的乌苏拉贵人就被唐军带走了,他们之后被关押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剩下的乌苏拉人会偶尔被带去问话。
最初不过是两三天询问一人,不久后,就变成了每人每天都会被送去问话。
这一次,在唐军士兵身边帮他们忙的,就是一群戴着斗篷的安息人。
这些安息人对于审讯和问话非常在行。
他们瓦解一个人信心的方法不是恐吓威胁,而是用这些人之前撒的谎来对峙。
乌苏拉人就发现,一旦他们撒了谎,唐人早晚都能盘查出来。因为只要撒下了一个谎,为了圆谎,就要接连不断地撒谎下去。
唐人有很多的时间去磨掉乌苏拉人的锐气和信心。
过了不到一个月,就有相当多的乌苏拉人濒临崩溃。
这个时候,唐人会给他们很好的住宅、改善他们的伙食,开始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这些乌苏拉人会变得知无不,到了后来,当唐人询问一些乌苏拉人的机密时,这些乌苏拉人也会在一种类似于眩晕的状态中和盘托出。
许多乌苏拉人在被这样问过了话后,就会被当众释放—――唐军士兵每天都会将乌苏拉人集结在一面城墙边,那里血迹未干,是唐军士兵当初处决‘安息匪类’的地方。
在集结处,唐军备官会宣布有些乌苏拉人已经问完了话,可以离开了。
只是都护府正在和乌苏拉作战,这些乌苏拉人每天要到都护府报备,不得离开城镇。
随着大门的打开,被释放的乌苏拉人会战战兢兢地离去。
他们的身后,其他的乌苏拉人会投去憎恨但又羡慕的目光。
第一批乌苏拉人释放之后,剩下的乌苏拉人就配合多了。
不久后,唐军就释放了大批配合问话的乌苏拉人。
章白羽的案头,堆满了乌苏拉人的问话记录。
洛克珊娜将几个干练的安息人借给了都护府,唐军的虞官们有许多东西可以向他们学。
章白羽于蒯梓和林中学者们商议之中,选出了一批有庶务经验的虞官。
都护府内,新设理诉令,下设理诉椽、行走郎。
章白羽又令各城向临湖呈送审案详录等资料。
各地城守依据命令,要收集诺曼时期的诉状、律法、判例,并选诺曼状师(律师)、布尔萨裁决官等人员前往临湖。
在临湖城内,林中学者则与备官们开始修订唐律。自从多年前唐国遭厄以来,唐律废弛已久,如今要重新编纂的难度很大。
不过都护府内的众人心气很高,他们也没有打算原样照搬过去的唐律,而是要针对都护府现在的情况,制定一部新的律法出来。
在临湖城内遭到软禁的乌苏拉人没有料到,关于如何审讯他们,唐人内部就有极多的讨论。
都护府的判官们不知道援引什么律法审讯这些乌苏拉人,便将其冠以‘为细作、通海寇’的罪名收押。
审讯乌苏拉的过程,也多参考军队审讯战俘的样子。
在乌苏拉人囚徒这边,也有许多聪明人很快就弄清了唐人的意图:唐人是想要了解乌苏拉共和国在东方的贸易是如何进行的。
如果单单只是这些,还构不成机密,许多乌苏拉人为了保护自己,可以畅所欲。
但是唐人明显动机可疑,他们不光会询问乌苏拉人的贸易路线、转运港口,还会询问他们如何估值东方货物、如何在乌苏拉集散财货、如何在东方设置贸易点—――总之,关于乌苏拉人在东方的一切,都是唐人要询问的。
大多数乌苏拉职员只能告诉唐人自己知道的。
比如章白羽受到的几份整理好的材料就是这样的。
“我是乌苏拉人,曾在番石榴号上担任记账员,九年前来到尼塔,受雇于埃辛城的贸易站。我主要记录唐货集散,比较繁忙。商人们会将唐货运抵埃辛城,货物多的时候会被分成两百份拍卖,少的时候,也不会少于一百份。每一份大概能装满两个托卡,也就是十六分之一的船舱,圆底商船的那种。拍卖每天都会进行。我参加记录一部分交易。我记录的都是明面交易,有些时候,船长们为了避税,会私下里交接货物。共和国对于这种事情管得很严,我记得有两个船长被终身禁止穿过尼塔海峡,对不起,洛峡。别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是乌苏拉人,诺曼二代侨民。我没有去过赛里斯,我在罗斯打过仗,但是没有杀过人。我到罗斯担任军需官的助手,帮他四处征集面包、牧草、牛肉、羊肉。军需官返回乌苏拉前,将我介绍到了新布尔萨大公国,但是罗斯人不喜欢我,我的上司不久后把我送到了尼塔。我在伊兹米塔负责采买粮食。我知道许多地方的行情,知道应该怎么买到便宜的粮食,知道在饥荒的时候怎么赚钱。只是等到安息人入侵之后,我的经验就没用了。领主和新贵们把持了所有的生意,我就开始负责越过海峡购买罗斯的粮食。”
“我是乌苏拉人,普通市民。我在尼塔地区负责六个港口的船舶进出港的记录,每隔半年复核一次。在海峡对面,我的一个同事做同样的事情。在复核的时候,我们要检查是否有船未按固定路线前进、是否有船去了不该去的港口,比如瘟疫港、找到船只失踪之前最后停靠的港口在哪。我这边的活比较平稳,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几年前,在风暴月中,我记录的一条船狄奥多拉号最后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船主是乌苏拉的列奥那多先生,他是最富有的唐货商人之一,现在隐居在城内,不再从事生意了。除此之外,我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章白羽正在从乌苏拉人的视角看待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遇到一些年长的乌苏拉人,章白羽还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许多时候,章白羽也不禁感叹,洛娜的人竟然可以把乌苏拉人审问成这个样子,就连小时候的事情都挖出来了。
有个乌苏拉人估计是被问得无话可说了,就说起了他小时候迷恋后妈,竟然还勾引成了,随后他说了一堆细节,他说到一半时,几位参与审讯的唐人纷纷感到不适,草草结束了审问。
另外一个乌苏拉人则说,他来尼塔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布尔萨姑娘,很好骗。他只需要吹嘘自己在乌苏拉很有钱、许诺带她们回乌苏拉,很快就能和她们睡觉。这个乌苏拉人被布尔萨归义人痛打了一顿。
第三个乌苏拉人则说他喜欢男人,在城内被人鄙视,家里人也容不下他。他只好跑到了尼塔,结果本地人根本不在乎他喜欢男女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求他干活赚钱就行,所以他决定定居在尼塔,没想到后来被唐人捉了。
除开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之外,章白羽则在众人的帮助下,弄清楚了乌苏拉在整个东方的利益所在。
乌苏拉人所谓的东方生意由三个大区组成:罗斯、布尔萨、安息,依次往后,重要程度越来越高。
罗斯地区虽然在整个贸易中只起到转运作用,但乌苏拉人对那里的投入最多。
这是因为乌苏拉靠近罗斯,历代雄心勃勃的执政官,总是把罗斯选为扩张的首选之地。
罗斯沿海的许多港口都有乌苏拉人的贸易站和侨民区,这些地方,大多数是军人执政官们留下的遗产。因为乌苏拉人的国体独特,一个军人执政官后面,很可能连续选出几个商人执政。这些商人执政对于维持陆地据点没有兴趣,只愿意做生意。所以乌苏拉人在罗斯地区打了许多仗,但却没有留下永久的据点,更不用说将一片土地变成陆地乌苏拉了。
贸易站和侨民区也受到乌苏拉政策的影响:有时候会驻满士兵,有时候又只剩下侨民。
来自东方的瓷器、丝绸、茶叶、香料、布匹、宝石、良种牲畜、船料,会在罗斯西部海岸集散。
最珍贵的会送到乌苏拉城,不那么珍贵的则由罗斯商会负责拍卖转手。
布尔萨大区,对于乌苏拉人来说则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存在。
诺曼帝国对于尼塔的重视程度很高,这让乌苏拉人在这里的发展比较受限。
只有诺曼帝国衰落的时候,乌苏拉人会挤进来,诺曼帝国一旦恢复,乌苏拉人又会被行省总督撵走。
一百年的时间,乌苏拉人如同在罗斯一样,只在这里获得了一些侨民区和自由港而已。
但在海上,乌苏拉人却通过战争、开拓以及购买,获得了许多港口。
最有名就是霍格岛了,在唐人奴隶贸易最兴旺的时候,霍格岛有小乌苏拉之称。许多乌苏拉本城的市民都愿意去霍格岛生活。为了解决霍格岛上男人婚姻问题,还专门有几条船帮忙从布尔萨地区购买女奴,当然,也运男奴或者羊。
布尔萨大区主要用以转运安息、春申地区的货物,大量的丝绸、香料、珍贵石料、皮革、珊瑚、珍珠等货物,从此地运向西方。
最重要的地方,则是安息大区了。
那里才是布尔萨在东方的瑰宝。
安息南部分裂不断,由许多城邦组成。
这些城邦本身也有贸易基础――有固定的商路、有负责采集货物的商人、有成熟的货物分类制度、有完善的金币体系。
许多贸易城邦也和乌苏拉一样,由商人和贵族组成,与这些城邦打交道,乌苏拉人总是能够弄到廉价大量的东方货物。
比如,乌苏拉人可以用十六枚金币拿到一包迦毒香料,若是莱赫人要插手,则至少需要花费二十六枚金币。这归功于乌苏拉经营多年的贸易网,而莱赫人只能在别人转手多道之后,才能拿到东方货物。
莱赫人的身影在东方不太多见,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航运技术不足,而是因为他们到东方来获得货物,沿途的花费,很可能高于从乌苏拉人手里拿货。
只有东方陷入混乱的时候,莱赫共和国内才有人愿意出钱,让商队前来一看究竟。
这几年布尔萨地区的动荡,就招来了一批莱赫人过来。
莱赫这次很幸运,和一群叫做唐人的家伙碰上了头。现在两家亲密无间,让乌苏拉人看了腹诽不止。
在乌苏拉城内,有许多小册子都用简笔画讽刺莱赫:把莱赫画成了一个女光棍,卖了多年的风骚,终于感动上帝,有了一个愿意和她睡觉的男人,从此漫漫长夜不再冰冷。
乌苏拉很愿意将所有的王国都打碎,这样他们就能游刃有余的对付军人首领或者城市贵族。所以唐人弱小的时候,他们愿意帮助唐人,当唐人开始不受控制后,他们就转为中立,在唐人表现出来更大的野心后,乌苏拉人就转为敌对了。
可惜,乌苏拉人没有料到,唐人的反击这样的强烈。
乌苏拉的军队可以打很漂亮的战役,但却没有经验筹划长久的战争。
在唐人铁了心与他们消耗下去后,乌苏拉人终于进退失据。
执政官调集了各个地区军队,声势极为浩大,似乎有一鼓作气瓦解都护府的架势。
只不过唐人不是西部的领主邦国,乌苏拉人无法策动、收买领主们作乱;唐人也不是依靠贸易维持军队的城邦贵族,对于战争的耐力极强。
如今陷入了僵局,不论对于乌苏拉人还是唐人来说,都如同吞入了一枚苦果。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乌苏拉人曾经游说过莱赫人,试图劝说他们保持中立。
乌苏拉人的理由很简单:世界上没有任何领主懂得贸易,一旦让唐人变成庞然大物,那么东方的财富就会被中断,就好像河流的上游被修筑成了堤坝一样,下游的鱼儿都会干涸而死。莱赫人虽然和乌苏拉人是竞争对手,但共同居于贸易下游的地位是一致的,故而莱赫人应该和乌苏拉人保持一致。
乌苏拉人没有料到,莱赫人根本不吃乌苏拉人这一套。
莱赫人和乌苏拉人一样,都是土地狭小的共和国。
与乌苏拉人不同的是,莱赫人在帝国境内,所以从一开始它就有了独特的生存法则,那就是侍奉强国。
若乌苏拉是一个性格刚烈的女人,总是热心于改变遇到的每一个男人,那么莱赫人则是一个文静的姑娘,她知道有些事情改变不了,那么引导男人为己所用才是聪明。
乌苏拉人会和各国大打出手,莱赫人的外交官则会带着鲜花四处结盟。
乌苏拉人嘲笑莱赫人没有尊严,莱赫人则认为乌苏拉人看不清时局。
小小共和国统御大海的时代,早晚都会结束,莱赫人对此从来不会乐观,他们自从在托莱地区失败后就明白了这一点。
托莱王国的贵族们,都是一群从山区走出来的武士,浑身散发着土腥味和羊膻味。
可就是托莱诸邦这样与大海无缘的国家,一旦完成了托莱半岛的联合,立刻就能组建了不起的舰队。
庞大的国家拥有更多更便宜的水手、更多的船料林场、更多的港口,只需要满足一小部分市民的生活,他们的商人就永远有生意可做,如果他们的君王愿意,立刻就能征发一支庞大的舰队,迎头追上城市共和国的脚步。
莱赫人甚至相信,在未来,这些庞大的国家每一座城市,都会和如今的莱赫或者乌苏拉人一样,拥有大量的作坊,无数的市民会在其中劳作。任何被称为奢侈品的东西,一旦被工坊仿制出来,马上就会廉价如水。
这样的未来,虽说让人难以接受,但早做准备是没有错的。
莱赫城更愿意在庞大国家的舞台中间,扮演一个灵活的小伙伴的角色――他们会得到保护和友谊,他们会获得持久的繁荣。
莱赫人反过来劝说乌苏拉人,还不如趁着现在军力强大,早日登陆罗斯,把自己变为一个王国算了。
除开对待大国的态度不同外,莱赫人也在经营教产的生意中获得了新的思路。
莱赫人经营的教产远远多过乌苏拉人。
经营教产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桎梏:教会不允许放贷收利,又要求教产保值,这就让莱赫人极为头疼。
放贷,在财富贫瘠的时代,是少有的一本万利的事情。这条道路被切断后,莱赫人只能另寻出路。
他们一方面偷偷地在将部分教产在城内抵押,用来放贷生利,在另外一些地方,莱赫人则开始把目光瞄向了作坊、庄园、酒场这样的产业。
过去流行的观念是这样的,一个城镇中如果只需要一位面包师,那么,当另外一个面包师搬进城镇后,两个面包师中间,一定会有一个人破产。
可是莱赫人发现不是这样。
虽然他们没有形成理论,但却发现只要改良一个工坊的器械,让他们生产更多的财货,并不会造成更多的人一无所有,只会让别人改变职业。
此外,一座城市里面如果有更多的人在劳作,那么这座城市即便没有珍贵的特产,几十年后,这座城市也会富饶起来。它会将别地的特产吸引过来,就好像被财富之神祝福了一样。
莱赫人的金币开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城镇的产业之中。
最开始自然是亏损多多,许多莱赫人亏得血本无归。
可是不久后,就好像抹墙商会的故事重演了一样:莱赫人发现他们可做的生意越来越多,就在他们的身边,奇迹正在发生。
布料开始变得便宜了、粮食变得便宜了、鱼肉不再是主要肉食,红肉开始大量出现,而市民们似乎永不满足。越来越多的新生意平地生出,工匠们乐意改良自己的工具,也愿意参加新的生意。许许多多的行业崛起又衰败,许许多多的行业出现又消失。城市在混乱无序和恶臭熏天之中不断膨胀。荒原上出现了更多的民居,上帝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聚集到一起来的。几十年后回头一看,这些城市已经成为了一个行省中纳税最多、贸易最兴旺的地区了。
教会宣称,这是经营教产得到了天主的祝福。
莱赫人则一边认同,一边仔细考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抹墙商会的女会长最近写了一些小册子,就像是故事书一样,讲述城镇从贫瘠变得富裕的经过。
女会长在小册子里面有一句话,许多人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她认为财富未必是你死我活、你有我无的生意,它是在众人协作中变得越来越多的,它是会增加的。她建议将更多的钱投到城镇的生意中去,虽然不能像东方贸易那样骤富,却也能让城镇变得富有,到头来也能让莱赫人受益。
许多人嘲笑抹墙商会的女会长,说她代理教产、为教士养老太久了,现在昏了头,被一些劝人向善的宗教口号弄傻了—――生意从来如同战场,好东西永远只有那么一点,怎么可能越来越多。一群穷鬼在一起劳作,就能变成富人了不成?笑话!
抹墙商会一时在莱赫共和国成为了笑柄。
只不过莱赫共和国的执政官和委员会却很重视,他们让抹墙商会讲解了许多事情,讨论一直在持续。
在莱赫城内一片嘲笑之声中,莱赫的市政议会则发布了一个消息,让整个城市目瞪口呆,一时失声:抹墙商会的女会长,将参加下任莱赫执政的竞逐,还得到了现任执政官的推荐,如果皇帝陛下同意,那么莱赫城将会迎来历史上第一位女执政。
这个女执政是个铁杆的亲唐派,这被城内的贵人们理解为,共和国准备继续维持与唐人的关系。
当然,对于抹墙商会的女会长来说,这很可能也是私人的复仇:我将以执政官的身份,摧毁另外一位执政官!
章白羽自然还来不及理清莱赫和乌苏拉之间的纠纷,但是他对乌苏拉在东方的贸易,已经了然于胸。
乌苏拉和唐的战争,无关恩怨,只关乎贸易利益。
唐人不愿意继续作战,乌苏拉人似乎也不打算就此收手。
在北上古河之前,章白羽决定从根本上解决这场战争。既然战场已经难分胜负,那就在战场之外让乌苏拉屈服。
使者们骑乘快马四出临湖。
各地的唐军陆陆续续得到了命令。
在秋天到来之前,乌苏拉人奇怪的发现,都护府的唐人好像疯了。
安息南部,定军开始沿着海岸扫荡。这一次,他们不光对付乌苏拉人的港口,同时还切断了大片地区的商路,他们焚毁了安息商人的贸易站、关闭了通商港口、在运河中堆满了巨石、焚烧了许多港口的货栈道。
每当安息雇佣兵前来追击,定城军就会撤走。他们的目的已经不再是杀伤敌军,而是摧毁乌苏拉的贸易。
在许多城镇,定城士兵如同恶魔一样,将大批的工匠驱逐,然后将作坊、细料仓库、码头区付之一炬。
无数的安息商人扼腕叹息,许多经营东方贸易的商人上吊自杀,许多港口几年之内无法再恢复到过去的模样。
在洛峡周围,唐军开始修筑高高的了望塔。
在海峡最窄的地方,唐军则开始修筑巨大的抛石机,任何路过的商船都会遭到唐军的攻击,尤其是那些从春申南下船只。
仅在伊兹米塔一地,唐军在十天之内,就拒绝了三十二艘商船靠港的要求。
不论是乌苏拉的船只,还是诺曼、罗斯或者埃兰的船只,都护府都不允许他们装载一点唐货通过海峡。
安息地区的骚动让乌苏拉人感到头疼,但至少在海峡上,唐人是不可能封锁他们的。
许多乌苏拉人都嘲笑唐人不自量力,想用抛石机封锁海峡。
前几天,一队满载唐货的乌苏拉商船队,就在几艘战舰的护卫下耀武扬威地通过了埃辛城。
舰队的上的船员对埃辛城的唐军极尽讽刺之能,他们大声挑衅,让唐军去拦他们,看看是不是拦得住。
埃辛城内的唐军只是用床弩对着海峡抛射了几枝古怪的长箭。
那种长箭射出的时候没有什么奇怪的,但飞到一半的时候,却会发出奇怪的尖啸声,随后好像得到了新的力量一样,一直飞到了乌苏拉舰队的旁边,眼尖的乌苏拉人看见,那些箭似乎会冒火生烟。
长箭没有射中任何一艘船。
乌苏拉的船员们在沉默片刻后,继续欢闹且嘲笑起来。
只是在海面上,那种长箭留下了淡淡的烟尘。
它如同薄雾,逐渐弥散。
有几个船员闻到了有些呛鼻的味道,感到有些恶心。
随船的牧师一口咬定,这是恶魔的把戏。
“唐人准备用这种东西封住咱们吗?”有个船长用夸张地表情询问船员们。
船员们哈哈大笑,“让他们来吧。”
海岸上。
钱樵和王鸣鹤商量着什么。
“差不多了。”钱樵说,“下次就能用小船载着火弩靠近他们了。”
“火力太小,也烧不掉多少船的。”王鸣鹤拿着一枝带着油槽的长箭说,“油少了,火性弱。油多了,飞不起来。”
“不需要多。”钱樵指着船队说,“烧掉一艘船,就能吓到一百艘,一百艘船不敢过来,都护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下次兀尔速喇的兵船靠岸,先拿他们开刀。”
“你还吹嘘沛国有重器,叫什么大将军,不是说可以炸开大石、糜烂三十里么。”
“那是最差的一种。我大沛的国之重器,可糜烂一百里;大夫之器,可糜烂八十里;将军之器,糜烂三十里而已了。”
“沛使之器,一里也糜烂不了,”王鸣鹤看着海峡说道。“冒了些烟,听了个响。”
“苟制侵陵,岂在杀伤。对付这撮尔小国,若是用了军国重器,岂不是生灵涂炭,我中土昭烈,怎能```”
“行了,”王鸣鹤看了看钱樵,“要么你不会制,要么你不肯。别骗我,撒了谎,小心圆不上来。”
钱樵一愣,“哈哈,周使真是风趣。”
王鸣鹤的眼目微闭,仔细看着波光粼粼的海峡。
他想起了都护的来信。
都护说,若是封死了这海峡,乌苏拉人就会生变、必不能久战,之后要么登陆来攻,要么洽谈合约。
不论如何,战争都会更快结束。
与乌苏拉人的作战结束后,就是都护府北伐的时候了。
王鸣鹤明白,等到都护克复唐土加冕为王,也就到了他返回周朝复命的时候了。
“什么时候能去```回周朝呢?”王鸣鹤心中想道。
不论如何,先为西土的胞族扼住海峡吧。
这是周人的义之所在。
这也是回家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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