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鱼与肉与酒
洛峡以东,唐军的两批备官和他们的侍从从南北两路汇合了。
南边的三名备官从埃辛城出发北上,北边的四名备官从伊兹米塔南下。
双方碰头的地方,靠近一处林中人的寨落。
七名备官们都互相认识,见面不禁笑逐颜开,很快就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开始交谈彼此一路的见闻。
侍从们则在一旁安顿马匹牲畜,临近的林中寨落听见有都护府来人,立刻派人带着肉和酒前来迎接,要让备官们去寨中做客。
备官们没有料到碰头的地方正好在林中人新囤聚的地方,便答应了这个邀请。
林中人派了一个报信的儿郎回去催人做饭,一个老头陪着备官们沿途攀谈。
老头的背后,两个脏兮兮的小孩跟着驴屁股跑。
只要老头骑着的驴稍微跑得慢点,两个小孩就笑嘻嘻地跟着轰赶。
唐兵看了都觉得有趣。
这两个孩子中,大些的男孩是个唐人,小些的居然是个诺曼模样的小姑娘。
一名备官询问老头,“怎么有个外家孩子。”
现在都护府对于既不是唐人也不是归义人的居民,都称为外家人。
这个称呼流行得很快。最早只是募兵的时候,给兵士们定出身的时候暂用的,结果后来就流行到了普通的居民之中。
“自己跑来的,赶了几次赶不走,就让她留下来了。”老头说,“她爹妈死在南边了。上次有个郎官过来,问她从哪里来的,她说是从什么蒙吉城来的,又问她爹妈在哪里,她说睡在海边上。那个郎官就跟我说,这小姑娘是从临湖城来的,家里人躲兵饿死在海边上了。三个月前,她过来偷我们寨子的骡马饭。她用手伸到磨盘里面抓米糠吃,一边吃还一边哭。先我们听不懂,后来问明白了,她说我们寨子骡马都比她爹妈死时都吃得好。诺曼人歹毒好多年,现在该他们吃些亏了。”
说完,老头扭头瞥了那个小姑娘一眼。
小姑娘将一块花色石头拿在左手,藏在身后。
她问唐人小男孩,石头在哪个手里。
男孩指着她右边的胳膊,说这只手。
小女孩就将花色石放到了右手,笑嘻嘻地伸出手来摊开,用结结巴巴的唐语说,你猜到啦!
唐兵们看后都一愣,觉得这小男孩比自己强,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
备官又跟林中人说,“这小姑娘好像看上你家孙子了。”
老头冷哼一声,“外家人没多少羞耻。这小女子来的时候,寨子里的小孩用石头打她,我家这不争气的小孙就过去帮忙打架,结果这小女子就赖在我家了。诶,凭白多一张嘴吃饭。”
另外一个备官奉承老头,“老汉身体这么硬朗,多开一片地就是,都护赋又轻,您老一个人就是十口八口也养得活。”
老头听完,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很得意的伸出无根手指,“老汉今年开了五茬地。”
茬,是林中人对诺曼田地的称呼。
尼塔的诺曼人喜好使用挽马耕地,所以垄亩细长。林中人迁徙来此的时候,接管的土地也是这样的地块。为了分配方便,林中人索性继承了诺曼人留下的旧垄,每一垄称为一茬。五茬地,差不多是个壮年男人开垦的数量了,这个老头要么在吹牛,要么就只是薄薄地耕了一道。
唐兵们倒识趣地没有细问,只是说些闲话,问问用水、用种怎么弄。
老头问起了备官们为什么突然到了这边,是不是又闹海寇了,还说起前段时间,他们寨子帮着收治了一些郡兵,都是在海边打完海寇负伤的。
备官们听后都看向了最年长的一人。
那名备官却知道跟林中人说说也无妨,“都护命我等探查洛峡,找最窄的地方呢。”
“哦,这是为何?”
“乌苏拉人离开的时候,将山川图册一把火烧得干净。我等在各地搜罗了一些,记载很少,又都不尽相同。都护这次便命我等前来亲自走一遭。”
“哦哦,这等事情,吩咐我等靠海近的村寨来做便是,还让你们跑一遭。你们安心跟着都护府杀贼,我们帮你们摸清楚宽窄。”
一个唐兵说,“老汉知道这洛峡多长么?快马都要跑上许多天,一村一寨地区查看,得到什么时候。”
老汉又吹牛说,当年在林中时,他是出了名的铁脚苗,翻山越岭地跑,“洛峡再长,海滩也是平地缓坡,能有多难”。
众人说笑着,很快就抵达了林中人的寨落。
林中人的寨子,一看就是当初诺曼领主们留下来的简易要塞。
它在圆形的山头环绕着扎下一圈木栅,木栅内侧垒砌石块,外侧则削去一人高的泥土。
山顶几乎被铲平了,不大的一片土地上挤满了小屋,一大半都是茅屋,剩下的一些,则是依托着诺曼士兵的石屋修筑。在空地的中间,则修筑着一间大屋。
在木寨东侧,则是这些林中居民们恢复耕种的土地,如今已经收过了一茬,有人拿着火把焚烧着麦梗,烟雾阵阵地飘散。
有一群林中居民将上百面草席摊开在寨子旁边,正在用小扫把摊扫着粮食,让它们更快地晒干。
许多小孩吸允着大拇指坐在一边,好奇地看着大人们劳作。
在寨子外侧,一群少年围在在一个骑马的年轻人身边。
他们人人手里拿着一枝木棍,跟着那个年轻骑手跑来跑去。
备官们进入寨子的时候,听见那些小孩都在高叫“我是阿普都尉!”“我是吴都尉!”“我是章都护!”“放屁!说好了不准扮都护的!”“对呀!你凭什么压我们一头!”“我就要扮!”
进入寨子中,首先就看见天空几乎被长线布满,上面垂挂着无数的熏鱼。
几个林中人正扶着梯子去收鱼:梯子上站着一个,用木棍将挂鱼的小叉棍捅掉,下面有几个林中人则伸出筐子去接。
有个三十多岁的林中人看起来极为腼腆,见到陌生人来竟然自己红了脸,一声讪笑后就跑到屋子里面躲起来了,就好像骑马进寨子的是一群大姑娘。
这把唐兵们弄得莫名其妙。
老汉则解释说,“那是孙家的幺儿子,从小当女娃养,结果大了性子拗不过来,变成了这个样子,见笑了见笑了。”
一些极为粗壮的女人正在用木柄搅拌一口大锅。
大锅里面丢满了鱼,鱼汤翻滚着又白又香浓,旁边摆放了许多瓷碗,里面已经盛着热气腾腾的鱼汤了。汤里面泡着一些面皮,上面撒着野菜和芫荽。
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坐在一边切菜,她将菜切得极细。一个半大姑娘蹲在她旁边,抓着一撮菜泡到鱼汤里面。
乳白的鱼汤上飘着各色菜丝,看起来非常诱人。
奔波已久的唐兵不由得食指大动。
抬眼看向四周,却发现寨子里面如果过节一样。
晒干的面皮子被泡在水里,有些泡好了淋干了水,林中人就取了去,开始过油炒。
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指使他的儿子去取墙上挂着着猪蹄。那儿子是个吝啬性子,总想去选那些瘦肉更多的猪蹄。
老太太掉了几颗牙,骂人豁风,但还是中气十足。她杵着拐杖,几乎把地面敲出一个小坑,“都护给你分了地,发了猪!你们刘家祖坟冒了青烟,还让你说上个布尔萨媳妇!现在都护的儿郎来歇脚,你连个猪胯子都舍不得!你下来,气死我了!你爹要是活着,非要打断你的腿!”
那个儿子很尴尬地晾在半空,回头劝慰他老娘,“我的亲娘,你别说了,人家都来了。我选个最肥的!”
最后这个林中人果然选了个最肥的,林中人称之为‘一掌厚’,意思是猪的肥膘有一巴掌厚。
到了切肉的时候,林中人还有不同的切法,叫做‘几刀切’。所谓的一刀切,就是切一指头宽的肉,两刀切,就是切两指头宽的肉。
如果是贵客,那就得‘三刀切’;
如果是亲友闲时往来,两刀切也能待客;
如果是泛泛之交,那就是一刀切了。
但是今天是都护府的贵客来,老太太亲自督镇,谁家敢少了八刀切,就要被老太太瞪着不撒眼。
老太太瞪人很有技巧,看上去很像是街头斗气的泼妇:下巴扬起来很高,眼珠盯住别人,然后再一低头,用下巴指指肉,表示肉切少了。
寨子的林中人都怕他,最后索性瞎切,把肉锅都塞瓷实了,连萝卜、笋干等去腻的配菜都下不进去。
老太太这才冷哼一声,杵着拐杖得胜而去。
越来越多的林中人从外面赶回家来,他们都听说寨子里面来了贵客,便竭尽所能来招待。
猎人们揪着兔子、拾海货的小姑娘兜着一裙子海壳;一两户和布尔萨人结姻的林中人脸上极为光彩,因为他们家的婆娘从娘家带来了果肉酱;
一个寄居在寨子的外族男人低头扎着肉块,他在一条地火沟里面点了一抱柴,在火沟旁边扎着肉串子。
林备官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旁边的林中老头便说‘那是个布尔萨男人,春上投奔来的’。
鱼肉菜虽然丰富,但却只表示了重视客人,但唐人看见林中人将精白的面粉从家中拿出来和面,就知道这次林中寨子是动真格了。
麦子本来就少,要磨成面粉又消耗人力,能存下一点都是不容易的。现在几块方桌前都有人在准备面食,一行唐兵哪能吃下这么多东西?这林中寨子看起来一切简陋,恐怕是冬春交季时前来的。那个时候兵荒马乱,他们第一茬庄稼肯定种得不多,夏秋后又能收多少呢?
领头的林备官说,“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东西。”
林中老头颇为开心,“都是给你们吃的,吃多吃少,看你们肚皮,但吃还是不吃,那就看你们是不是把我们当自己人。”
备官们虽然历练颇多,但却没学到太多应付场面的话,竟然一一被噎住了。
只有一个林中人出生的备官,却更加熟悉这些。
他跟这寨老说,“东西是要吃的,但是不要糟蹋东西,不然都护听了要罚!酒也不能喝多!”
林中老头一听,立刻对周围的林中人说,“贵客说想喝酒!把你们的糟子酒都捧了来!还有布尔萨人的果子酒!诺曼人的蜜酒!都拿来!”
备官们个个心头一惊,说要坏。
他们早就听说林中人极爱喝酒,劝酒极霸道,就连都护有几次巡游到林中人的寨子里面,都差点被灌。
那些林中人若不是被都护身边的执戟郎们吓唬到,说不定真敢捧了一碗就灌进都护嘴里。
一行唐骑兵还要说什么,却被更多的林中人围在了马边。
有人牵住缰绳、有人伸手搂腰、有人捉着唐兵的手就要他们下马。
林备官不得不跟寨老一脸严肃地说:这次都护府压了军令在身,有些物件要存起来,备官们晚上还要把两份记录对册。
这个寨老立刻让几个后生腾空了自家的屋子,安排老婆、媳妇晚上去亲家屋里住,又让儿子、孙子不准睡,要跟在自己身边帮忙招呼贵客。
唐兵们也在林中人的簇拥下,把几只大箱子存放了起来,随后就呆在屋子里面休息,准备等天黑了出去吃饭。
屋子里面一时有点压抑和沉默。
有个备官悠悠地叹息说:“离了河阳后,再没有人这般招待我了```好像回了我在河阳的那个村子一样。”
另外一个唐兵点了点头,“是啊。当年在清河的时候我还小,就等着过节吃好吃的。一晃好多年了,不知道老家那边是什么样的。”
“有个小女子好看。”一个很壮实的唐兵闷声说,“当年我从灰堡送了几百家眷去临湖城,我看见车上有个挺好看的女子,便总想跟她说话。我勒马走了无数遭,那小娘就是不开窗,气死我了。今天在寨子里面看到的林中女子,竟然有些像她。”
周围不论唐兵还是侍从都开始嘲笑这个唐兵。
这个唐兵一口咬定,当初那个小娘是不知道他在外面,不然肯定开了窗跟他说话了,至于理由则是‘她对我笑了一下’。
诸位备官忍不住心头叹息:若是你生得俊俏,人家看了你怎么会不开窗呢?
然后诸位备官纷纷点头称是:“是的,她就是不知道你在外面,不然现在你们儿子都会喊爹了。”
那个唐兵很开心,扭头对其他的唐兵和侍从说,“听见没有,做了备官的就是和你们不一样,看人都准。”
周围的唐兵们都挠了挠头,不想理他。
林备官看着众人正在整理东西,便对一个正在看着册页的年轻备官说,“陈图加,你的那‘看影测长’的法子,是谁教你的?”
陈图加在备官之中比较特殊。
他是一行人中唯一的归义人备官。其他人只知道他姓陈,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这陈图加的唐话说得好,认得的唐字极多,据说在灰堡的时候就跟着钟离家的学者们认字,师传很好。陈图加似乎是从勒庞开始就跟着唐军的归义人,跟着都护最早进入托利亚山区的,就有他和家人们。随着唐军的扩大,这样的资历正变得越来越可贵。陈图加似乎还和阿普都尉有交情。孙备官当初和陈图加在昭城一同为备官时,阿普都尉派人给他送来了一套皮衣,结果陈图加说同僚都没有这种东西,便给阿普都尉退回去了。到了第二天,阿普都尉就给所有的备官一人送来了一套皮衣。那之后,人们就猜测,陈备官可能是阿普都尉的亲戚。
因为这种关系,备官一开始都不太看得起陈图加,觉得他是依靠亲戚攀附来的。
唐军之中的领袖,都是靠着自己杀出来的,兵士军官们自然也就鄙视依托亲友之辈。
只不过后来人们发现,这个陈图加虽然有些来头,但却非常低调,对于家中人根本不多说什么,他本身也才干果练,备官之中,便逐渐有了他不少的朋友。
抵达洛峡之后,陈备官在记录地形、估算海峡宽度时,手段也很高明。
他会一种看太阳影子估算长度的方法。
这个方法并不少见,筑城的时候,许多匠人就会这种办法,但是陈图加却会鼓捣一些算诀,这就比较稀奇了。
陈图加听后,便说,“在灰堡的时候,韩夫人招揽了一些从乌```西边来的学者,他们教我的。这些人在国内待不下去,跑到都护府来。他们中间,有人跟过船,测距的办法很多。”
“哦?陈备官去过灰堡的藏书阁么?”
“去过几次的。”
陈图加当初是盘腿坐在地上一边吃果子一边看书,旁边的大桌边,就是韩夫人和林中学者争执不休,数千册藏书随意阅览,他怎么会没有去过藏书阁呢。
不过那个地方也不叫藏书阁,叫做译书阁还差不多。
现在的陈图加,倒有点想回到那个地方去,他挺羡慕在那里避乱的学者们的。用唐人的话来说,那里是窗明几净的地方,每天接触到的书册,都是各族最聪明的智者著述而成,在那里安居的人中,有布尔萨的诗人、诺曼的新教义学者、安息的乐师、林中的学士。
几年前的陈图加以为这是一种正常的生活,等到他经历了后面一系列事情后,才明白灰堡的一切是多么可贵。离开了灰堡,那种景象几乎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不知道现在,灰堡里面的学者们又译出了多少本著作呢?
对于灰堡,图加年纪越长,便越加忧虑。
那里只有韩夫人在鼎力支持,为它遮蔽了外面的风雨。如今,韩夫人却只能远离灰堡安居临湖,灰堡那些人还会有人来庇护么?
若是未来,都护府能成为更大的灰堡便好了。
今天在林中人的寨落之中得到的招待,的确让陈图加的忧虑减少了许多。
他看得出来,这些林中人是真心地喜欢他们,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是‘都护府的贵客’,这个名字,如同亲人一样让林中人珍视。
陈图加听说过许多次他的血脉胞族被林中人欺辱的事情。他听说在泽口城,许多嫁给了林中人的布尔萨女子过得不好,打骂还是其次,有许多人甚至丢了性命。这些事情在灰堡和山区是不会发生的,那里的唐人和布尔萨人毫无区别。可是到了南郡,事情就变得奇怪了。许多地方,布尔萨归义人戒备林中人,林中人戒备归义人,几乎成为了一个死结。如果没有都护府从中调停,恐怕双方迟早会打起来。
希望更多的林中人能像是今天这样的寨子一样,欢迎他这个布尔萨备官,更希望,即便他不是来自都护府的备官,而只是一个路过的布尔萨旅人,林中人也能的热情地欢迎。
陈图加留意到了都护和继父的区别。
都护府内,唐人更加强势一些,尤其在林中人迁入之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这让许多期待温和领主的‘外人’对都护府惧怕多过亲近。不得不说,这一部分死心塌地归义人居民更加彻底地融入唐人之中。陈图加就见过一些三四岁的布尔萨孩子,父母都是灰堡的归义人,他们在家中也不说布尔萨话,小孩子满嘴的唐话。这样的父母让陈图加有些惊愕,他能理解父母想让后代获得更高的前途,但对弃绝布尔萨语的做法不太的认同。此外,都护在各地维持的学馆,差不多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虽然他们还没有禁止布尔萨孩子说自家话,却也在引导他们在更多的场合说唐话。至于唐文、唐服、唐发髻、唐的一切,正在蓬勃有力地灌注到布尔萨半岛的每一个角落—――这一股洪流的最后,则是章白羽都护。
在定城则不一样,各族基本上都是遵从同样的的信义松散地生活在一起。他养父的魅力和名声是糅合不同族人的关键。陈图加自然觉得定城的氛围更加舒适,但许多时候,他却也感到忧虑:未来的定伯还能保证这种稳定吗?如今的定城,不论何族之人,都愿为养父效死,未来呢?
两种不同的统治让陈图加难以辨别,只能寄托于未来。
时间会使事情变得分明,也会赐给人智慧――但愿未来他能看出孰优孰劣。
门外。
林中人已经前来敲了几次门了。
备官让唐兵们先去赴席吃酒,自己则留下来商议了一下怎么处理收集来的册页。
不久后,备官们也陆续离开了。
陈图加留在最后,准备先整理一下海峡各处的情况再出去。
“洛峡从南到北,形如豌豆,两侧窄而中间宽阔,偶有海岬突出,便是适宜筑塔控扼海峡之处。适合筑塔之处有九处,分别位于```”
整理完了一份册页,陈图加将它们用绳索穿好,塞入了一份牛皮书札中。
他伸了一下懒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打开了大门,欢庆之声充斥鸣响耳翼之间。
走着走着,陈图加看见了那个蹲在火坑边烤肉的男人,他正在将肉从木串上剔下,装进木盘之中。
陈图加走到了那个人身边,用布尔萨话问了好。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陈图加盯着他看了一会,用安息话说,“你不是个布尔萨人。”
男人抬头看着陈图加,眼里闪烁着恐惧和哀求。
陈图加扭头看了看远处沸腾欢乐的人群,又回头看了看这个男人。
“好自为之吧。”陈图加说着,转身朝着宴会走去。
那个男人在身后轻声地说道,“你也不是个唐人。”
陈图加站住了,想了一会,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我要学着做个唐人,你要学着做个布尔萨人。”陈图加走开了,“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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