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元日
元日。
包括临湖城在内,都护府各地都在庆祝着。
如今,唐人庆祝元日的工具多出了一种东西,焰火。
唐人翻出了古代的典籍,找到了故国对它的记载。在唐人迁徙之前,焰火多半是放在地面上燃烧,要么就是捆绑在高台木架上燃放。
故国称这种东西为‘花树’、‘银火’、‘焰火’。
在都护府内,它的名称没有正式的规定,爱怎么叫都可以,临湖城将它叫做焰火,栾城和瑞德城将它称为沛人火,怀远郡将它称为周火。
焰火的颜色如今更显斑斓。
维基利奥看见的那次献宝焰火,只有一种颜色,如今的焰火已经多出来了红、蓝两色,一些浪漫的大诗人,比如石越,还会描写焰火‘斑斓千万色’。
临湖城内,唐人庆贺元日的氛围很浓,比起春申河谷,临湖城的唐人更愿意在元日这一天出门拜访友人。
靖国公夫妇留在都护内院之中,举办着官宴。
厄尔班尼城已经与都护府缔结了合约、洛西郡传来了疆界稳定的捷报、洛峡在年底前有八艘桨帆船四艘沛式风帆船下海、定候陈粟攻破了最后一个忠于乌苏拉商会的安息城堡、来年春天的时候,白家人就会南下了。
白家人即将南下的消息让章白羽非常高兴。
随同王仲派出的南下小队而来的,只有三个白家人,其中就有白家的长孙,名为白文卿。
他在追随王仲的几个月的时间里面,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都护府完全与河谷地不同,最好的处世之道就是不要张扬,先默声观察。
白文卿抵达都护府后,发现王将军对他的劝告的确是金玉良。
都护府内一切文武之职,鲜少依靠裙带关系。
都护府外松内紧,看起来比较施政亲和,但实际上制度却很严密。
从很早开始,都护府就有了虞候、虞官这种职位,最初是监察军纪,如今则被应用在各地郡城。
白文卿听说,当初还有一位章家子弟,没有得到任何照顾,最后殒命沙场之上,死时不过身为郎官,使人闻之感慨。
此外,都护府已经有了一种惯例:官职任命给有才能的人,而勋号爵位则赐给亲族。
白文卿看得很清楚,如果他在都护府胡作非为,不但不会有人服他,还会使得都护府更进一步地限制都护亲族。
正因为如此,白文卿拜访了章族兄,痛哭哀悼了章父和白氏,随后就销声匿迹,老实地呆在甲坊之中。
他居住的甲坊,被称为昭坊。
这里并不是专门给他准备的,而是赐给县主白昭的。
只不过白昭年幼不能照顾自己,所以昭坊一直闲置。
第一批白家人南下之后,自然就作为县主的家人居住其中。
白文卿经常不免感慨,“阿祖一直说阿叔不成气,背弃家业跑到春申。没想到,白家现在贵重,却全凭阿叔的女儿。”
据说阿叔还活着,居住在南部海域中的一座小岛上。
白文卿不由得愕然。
眼看族兄占据这数郡肥美之地,已经是极为意外,不料想章族兄竟然在万里波澜之外依然领有部众。
抵达都护府之前,白文卿曾经以清河郡来想象此地。
白文卿最乐观的想象中,族兄大概会有三四千人马,占有一地雄郡,凭借山川地利虎踞一处。
从‘新林郡’开始,白文卿的猜想一点点地崩溃了。
新林郡虽然土地狭窄,但河谷地依然是旱涝保收的聚宝盆,粼粼数百家的集镇比比皆是,大道之上居民人人佩剑持械,却不见私斗之乱。
“此地便是都护府么!”白文卿曾经这样问道。
随行的唐兵白了他一眼。
从新林郡抵达怀远郡后,赤色的平原一望无际。
秋收之后,各地都在焚毁庄稼桔梗,烟尘弥漫。
唐人和归义人非常兴奋,用草杆编成了成百上千个稻草人,人人手持木条,把稻草人打得漫天飞,都落不下来地面。
唐兵有时候看得眼热,也会从平民手中接过木棍,参与到活动中去。
这种风俗被称为打索妖。
清河兵和新来的林中子弟都没有见过这种玩法,布尔萨人却没把他们当成外人,乐呵呵地把他们拉下马,每人手里抵了一根棍子邀请他们一起来打。
清河人和林中人眼睛瞪得很大,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卷入了滚滚人海之中,被迫打个不停。
如果不打,就会被布尔萨人嫌弃,‘你们要是不打的话!’
抵达三墙城的时候,一众清河、林中子弟揉着酸痛的胳膊,指着远处高大的城墙询问唐兵,“这里,就是都护府吧!”
随行的唐兵笑个不停,脸上露出了许多鄙夷的笑容。
穿过托利亚山区时,白文卿看见了肥美的草场。
都护府内农人技艺极为高明,他们在草场之上开辟了许多菜田,使用一种叫做‘埃兰田’的办法,轮作几种马粮。
过去散养的马匹,如今都使用畜栏隔开,养马数量惊人,蹄口数年年上升。
白文卿在这里看见了一起官司。官司很奇怪,唐人的主判坐在中间,并不说话,有个布尔萨老头唱个不停,周围几个游侠儿、布尔萨养马人一脸不耐烦地听着。
养马人每年都会扯皮,两群马稍不注意就跑混了,最开始一群马不过几十匹,还比较容易区分,等到数百成群后,就顾不过来了。
托利亚山脉还专门有一种烙花匠人,给各个马场的主人定制不同的铁花,烙在马屁股上以示区别。
到了托利亚山区之后,清河子弟和林中子弟已经学会了沉默。
他们担心再说话怕是要丢人,便索性一不发。
随行的唐兵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来鄙夷一番的,结果白家人却什么都不说,这让唐兵非常不适应。
从托利亚西行,白文卿终于开了眼界。
粼粼千万家,一路桑麻掩映。大道通天,郡内居民安晏,有鱼池猪羊之蓄,有白帛青瓷之富。
白文卿和随行众人内心惶恐而自卑,只能瞪大了眼睛四处观看。
遇到大队骑兵飞驰而过的时候,随行唐兵处之坦然,新来的子弟们却惊惶勒马,“要打仗了么!”
南郡虽富,但却没有一丝孱弱之气象。
白文卿最生气的事情,就是南郡的小娘子们。
他感觉南郡的小娘子都无教养,她们三五成群和年轻男人混迹在一起,大咧咧地骑着无鞍的马四处游荡。
有一回白文卿看见一个小娘子颇为标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料那个小娘子竟然来了脾气。
“哪家田舍奴!敢拿眼睛瞟老娘!”
白文卿大惊失色,周围的唐兵却哈哈大笑。
白文卿假装没有听见对方挑衅,结果那小娘子还来了劲,跟着小队骑行了十多里,一直拿语挑逗白文卿,“小俊生,来和我玩呀!”“刚才敢看呢!现在怎地这么怂!”“你过来,我跟你说两句心里话!”
白文卿脸面丢尽,随行的清河人和林中人暗自庆幸:幸好管住了眼睛,不然也要吃这小娘子的埋汰。
一行人瘟头瘟脑走了很远,那小娘子才得胜而回。
白文卿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确信那娘们真走了,才长出一口气。
“真是怪哉!”白文卿跟随行的唐兵说,“都护治国极严,怎么妇道人家却是这般德行!”
周围的唐兵一听,认不出鼻子一皱,嗤气几声。
“她们的父兄各个都是豪杰,在军中便是都护的兵,回了乡里也是谁都不敢欺负。这两年闹海寇,各地不需都护派兵,自己就把海寇剿得干净,有些地方女人也打仗。父兄如此,女娃儿还能差么?你要是不喜欢,就回春申娶个闺娘子,谁又不拦着你。”
白文卿一听才明白了,难怪呢,都是唐军教得。
临湖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清河人和林中子弟虽然忍不住惊叹,但却故作淡然。
白文卿非常有自信,对周围的唐兵说,“不用问了,这里肯定不是都护府。”
唐兵摇了摇头,“你怎么最后泄了气了,这里就是都护府了。只不过都护未必在城内,但韩夫人是在的。”
临湖城。
白家子弟和林中子弟并没有直接见到韩夫人。
长史府的官员逐一来询问了他们的身份,并且还派人试探了许多问题。
比如白家有几人?春申的白氏姐弟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清河白氏有几支,主旁各是谁?
白文卿一一如实作答。
白家人过了三天,才被确定了身份,这才见到了韩夫人。
韩夫人领着白昭来见这些远道而来的亲人。
白昭最开始只是哭,虽然她没有见过白家亲戚,但小时候似乎有印象,记得曾有白家亲戚过来送些小礼物。
白文卿说,他小时候去过春申,不过当时白昭还未出生,所以没有见到。
白昭随口问了些春申章家的旧事,大多是街巷位置、宅中布局。
听见小姑娘开口问了几句之后,白文卿心中突然明白了,原来对他的身份考认还未结束。
小白昭看起来一团孩气,问得话语总是内藏深意,偶尔还会询问几个凭白编造出来的亲戚。如果白文卿不直接指出来,白昭就会继续问下去。
白文卿以为不过是闲话家常,问了一会后,却忍不住后背生出冷汗来。
韩夫人和白昭来见过几天后,都护终于从城外归来。
章族兄这个称呼,自从来到了都护府后,白文卿就不敢再喊了。
只不过都护非常热忱,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白文卿终于喊了一声‘族兄’,章白羽却也没有生分见怪。
这之后,族兄询问了一些住宅衣食的事情,又唤来昭坊的家人和白文卿见了面,将他安顿到了坊中。
从清河开始的漫长旅途,终于有了一个终点。
白文卿明白了在清河时候有多么坐井观天。
当初白家人南下,是想着来了就成为族兄的左膀右臂的,毕竟自家人比外人用起来放心。
来到都护府后,白文卿已经打消了这种念头。
不光他不能这么想,其他的白家人也要及早提个醒。
千万要分清楚,族兄是族兄,都护是都护。
“等回了清河,一定要和阿爷、阿父好好说说南下的见闻```真是不啻重开双眼一般。”
昭坊。
白文卿的出入很方便,但需要带上家人一道出行。
白文卿知道,家人是给他做向导的,当然,也会带着监视的任务。
白文卿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在都护府人生地不熟,身份又比较特殊,即便他没有什么坏心思,也难保有人利用他。
邻坊居住的是一些林中学者。
白文卿去拜访过他们几次,学者们坐在院中喝酒,带着各自的学生谈论都护府各地的事情。
最开始,当白文卿听说了林中人的历史后,颇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在清河人的心中,林中居住都是一些自甘蛮化的人,清河人和林中人也经常械斗争夺土地,清河子弟从小就被告知林中人都是‘夷人’‘蛮子’。
林中学者听说他是个清河人后,却也不会多说什么。
“都护起家的时候,唐军就不讲唐夷之辨了。”一个林中学者说,“你说去过林中,还和项家人呆过一段时间。你自己想想,若是都护不是真心这么做的,林中子弟能看不出来?什么河谷什么林中,都是唐人罢了。”
“人多地少,打架争地,这般事情可不少。这也不是的清河和林中的事情。怀武二十一年,春申大饥,太子引两军就食河阳、出云之间,军士偏袒乡里,招致边地械斗,死伤千人,险些酿成民变。莫非河阳人也是蛮子么。”
“西迁而来,唐人可不是一战而定春申的。打了三十多年,有好几次唐人还被打回了林中。当时还不叫林中郡,得叫西林郡,是唐人西迁时落脚的地方。若说住在林子里的就是夷人,那唐人都该叫夷人。”
白文卿之后就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旁听,端倒茶水、安置坐垫、取拿笔墨,侍奉极为殷勤。
林中学者们也渐渐地接纳了这个白家子弟。
这些学者听到白文卿说,“王将军曾告诫我,来了都护府须得如履薄冰一般,这些日子渐渐地明白了王将军的苦心。每每自省,都惶恐难安。”
学者们只是冷哼一声,“无怪都护也夸他‘人样子’,说得话却也不错。白家郎,新唐自有法度在,清河白家人若能自视分明,富贵便是份内之福,若有过多指望,即便你姓章,也无济于事。我等见你恭谨,便告诫你一下:谨慎一些,没有坏处。”
白文卿赶紧谢过。
来往学者甲坊的,既有食货郎也有诸多官吏,偶尔也有归义人的学者、贵人,城内公塾的山长有些时候也会带着些先生过来请教学问。
有一回,一个布尔萨人不请自来,要感谢一个学者,说学者的药方是治好了他儿子的咳嗽病。
这个布尔萨人放下了一副画,说是答谢林中学者。
白文卿没有见过这种画,只觉得上面的水果绘制得很漂亮,好像是真的一般。
“这个布尔萨人是谁?”白文卿在对方离开后忍不住问道。
“布尔萨王。”几个学者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说道。
“?”
之后的日子里,学者们开始讨论国制。
白文卿发现听得越来越费劲,便自嘲没学到什么学问,想要拜个先生。
学者们却不接茬,只是问了问他学识。
白文卿把这些年积攒的诗都掏了出来,学者们看过后,却都摇了摇头,“城内便有公塾,白家郎还是先去公塾吧。”
白文卿自觉受到了很大的羞辱。
在清河的时候,族内也是有公塾的。他不说满腹学识,怎么也算是进学过几年。到了都护府却被要求再去公塾,这是说他不学无术么?
学者们看出他的犹豫来,便笑着宽慰他,“我们问你学了什么东西,你给我们看几首诗。诗这东西,在河谷地是好的,在都护府却没什么人问津。不过你还算好的了,若你只是背几行圣人说过的话,那我们连公塾都不会让你去。别小看公塾,里面有学问的。不在其中,不明其理,只说几点,你就知道都护府的公塾与你清河的公塾不同:都护府的公塾,前来教授的有食货郎,善通财货之事,有些道理老夫也是常悟常新,又有典客郎来传授都护府四境方物、王侯君长、各国民情,不去听便不知道。进了公塾,便能去选贤馆,文备、武备,若没有公塾的出身,别人便不认的。你想想,是都护倡议的公塾,你去了公塾,便是都护门生,你还觉得委屈么?”
白文卿听完后才明白,学者们丝毫没有羞辱他的意思,真的是给他指了一条都护府内最平坦的大道。
白文卿几日后先知会了韩夫人,随后又禀告了长史府,终于提着清河的茶叶饼,去公塾拜了先生。
公塾内,白文卿尤显异类。
他已经十八岁,可是他的同年们,却多半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还有发蒙早的,八九岁也在这里念书。
公塾内竟然还有女学,一群小娘子和白县主一道学书。
因为在南郡的经历,白文卿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女学只有十四五人,若是临湖城所有的小娘子都要来进学,那才是怪事了。
白文卿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做哈桑的先生,有一次带了金币给他们认。
哈桑带来了一种称金的天枰,让学子们从一堆真金币中找出一枚琥珀币来。
最开始白文卿以为他只是个金银匠人,后来他才知道,这哈桑竟然是食货令,可以见郡守而不拜的。
食货司都很敬重一个学者,名叫陈从哲。食货司建立府司,就是陈从哲给都护的建议。
食货司之中供奉着一副画像,上面画着一个小吏,下面写着一行字,‘天下王道,财货丰盈’。
这个小吏是春申的食货郎,过去曾为韩将军仗义执,最后被免去官职。
偌大的一个归义司,却将一个小吏作为府司尊仗,这也是一件怪事。
公塾的日子过得很快,白文卿也逐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时常会忘记自己的年纪。
不久后,项平给他写来了一封信,说自己在北港担任城尉椽,军务繁忙。信中自夸的意味很重,白文卿看着这封信就忍不住想起项平洋洋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好笑。
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则是从新林郡来了一个小孩。他家老太公千里送他来进学,一路辛苦,老太公殒命途中,小孩却被收留进来。
白文卿听到这个故事,也忍不住生出许多同情,毕竟都是背井离乡、都是各奔前程。
当他听说那严家小孩没有住处,只能借居公塾之中,便提议将严家郎带回昭坊去。
不料那严家郎却是硬骨头,说他只吃都护的饭、只穿都护的衣、只住都护的衣服,别人的东西他不要,也要不起。
白文卿被一口回绝,反倒觉得这个小子挺有趣,私下里时时接济。
元日终于到来。
临湖城从阵阵繁忙之中逐渐安静下来,又在躁动不安之中等待着节日降临。
元日前后,公塾休院十五天。
严家郎再没了住处,终于被白文卿带回了家中。
白昭有好几次过来,见到家中来了一个陌生面孔,便过去和严家郎说话。
不料那严家郎竟然连县主也不放在眼里,终日闭门读书,毫不在乎来者是谁。
“这蠢胚是谁?”白昭生气问道。
“新林人,”白文卿说,“家里没别人了。”
“谁不是?”白昭叉腰,两眉上竖。
“呃,县主还真的不是。”
“哼。”
元日。
白文卿整顿了车马,换了新衣裳,反复检查了礼物财货。
严义甫和几个家人在旁边胡乱帮忙,有些打绳结、有些包茶团、有些写贺符,在门口,白文卿布置了桃符,设下了香案,带着严义甫出了门。
临湖城内,殷实之家多半乘坐马车出行,路上遇到熟人相识,便会拱手问好。
白文卿和严义甫先去了学者们的甲坊。
两人一高一矮提着茶包登门,站在门口却不进去。
学者的家人在门后接过礼物,嘴里会说,“贵客留下,歇歇再走。”
拜访的客人却不能真的进去歇歇,而是要说,“元日大吉,来日登门。”
这样就算拜访了一家。
从学者家出来,两人又分别去了要好的同年家、先生家、几个食货郎的家里。
都护、长史、都尉、郡守、农丞等人,却是见不到的,这些人都在都护内院,设宴款待都护府诸官,官宴要到晚上才能散。
白文卿和严义甫奔波了一整天,终于将城内稍有亲故的人都拜访了一遍。
入夜之后,白文卿便要去都护内院了。
官宴已经结束,白文卿再去,便只是以亲族的身份拜访。
严义甫到了都护内院前,却不进去了。
“怎么了?”白文卿说,“你不想见都护么?”
严义甫想了一会。
“我见都护,须得学有所成,以学生之礼相见。如今我学无所成,这样见了都护,老太公怕是要戳我脊梁骨的。”严义甫说,“白兄自己进去便是,我回去了。”
白文卿看见他倔如驴子,不由得气急,又拍他脑壳、又拧他耳朵,结果就是劝不听。
最后,白文卿只能吩咐一个家人带他回去了。
都护内院。
白文卿恭敬地提着一些礼物货扎走到了里面,却在内院中看见了一个雪亭。
雪亭周围布置琉璃砖墙,晶莹剔透,外面有几个亲从官值哨。
白文卿准备问候一声便回去。
章白羽似乎心情却不错,招手呼唤白文卿进去坐着聊天。
白文卿刚刚走进雪亭,便觉气氛凝滞:原来除了韩夫人外,院中还有两个女人,有一个竟还是外族女人,她们都披着雪兜,正在欣赏院中雪景。
韩夫人则一脸愠怒,只和白昭说话,根本不理睬靖国公。她见到白文卿前来,才嘴角轻扬,勉强笑了一下。
“这是```家宴?”白文卿心中疑惑。
白文卿并不蠢,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怕是后院失火。
这酒怎么喝,这饭怎么吃?
白文卿心中茫然,呆呆地坐在了靖国公的面前。
远处焰火升空,微微有光影传来。
焰火微光,将琉璃雪亭映射得斑斓好看。琉璃砖墙使用两色琉璃,落到地面,又有彩砖衔接。虽说色彩不多,但却透露出贵气。几个女子的衣着,县主的衣衫上有百鸟,其他几个女子,却之觉得裁剪得体,却说不出来哪里好。
光耀之后,微微爆鸣的声音传来。
院中一个唐人女子只是仰头看着,面带笑容,面庞被光晕映亮;
那个外族女子则雀跃起来,似乎喝了不少酒,兴致很高,很喜欢唐人焰火的模样;
韩夫人听见院中声音,只是静静地举杯轻饮,不带一丝表情,白文卿却看见她的手指捏琥珀杯极紧,恨不得把杯捏破;
白昭嘟着嘴,认真地数着手中的一沓纸片,说‘怎么少了三张后牌’。
靖国公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
这个夜晚,会很漫长。
白文卿心中微微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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