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拔开手上的瓶盖,带着金色面具的脸,只往前凑着嗅了一口,就嫌恶的扭开头,“你就想凭这种勾栏院出来的东西,登上后位?”
幽兰施施然整理了下手上的帕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总归我完成我的任务,你也好趁机离开。”
曼陀神使反手给了幽兰一巴掌,幽兰一个踉跄,就被人扣住脖子抵在身后的博古架上。
手上铸就的哀戚金戒,硌着幽兰的喉管,金色面具后那双浸着癫狂快意的眼睛,病态的瞧着幽兰涨成青紫面孔,“我是不是太给你脸,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手上力道寸寸收紧,幽兰紧扒着曼陀神使扣着他的脖子,断续求饶,“求神使、给幽兰一次机会……”
“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给。”
面具后的眼睛满是笑意,他享受着这种执掌别人性命的感觉,沉浸在杀戮带来的快意。
幽兰双眼充1血眼白翻起,空张着嘴,就连挣扎的力道都渐渐松懈,那猫捉老鼠一样的人,才戏谑万分的松开了手。
幽兰瘫软在地,如濒死之鱼苟延残喘,“谢、谢神使、不杀之恩。”
曼陀神使看着手中瓷瓶,手指微微一错,瓷瓶破解粉碎与里面的东西一块灰飞烟灭。
幽兰畏惧的看着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神使却微微一笑,将一粒殷红曼陀舍利丢进她的手里。
“把这个用在百里泷身上。”
幽兰惊恐万状,这是神教圣物也是魔物,控制人心让人疯魔,她深受其害才知其痛。
如今要用在百里泷身上……
“他是国君,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曼陀神使冷瞧着她,那怕那身花哨女裳都挡不住他整个人透露出的暴虐邪肆。
“你大概不清楚他这君王怎么来的吧,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只有你们这群瞎了招子的人,才会把他奉为神明。”
幽兰心头一惊,是她多心了吗,曼陀神使提及“你们”的时候,情绪中的不满嘲讽犹如实质。
把百里泷当做国君的除了她,还有……谁?
“我最近几日要离开昭国,你想办法在这一两天内把这事办妥。”
“神使!”
幽兰连忙出声,“朝中事多,尤其是这两日,我今天才刚过去,现在再去恐怕会引百里泷怀疑,可否宽限两日?”
曼陀神使探究的目光,似乎能把幽兰的所有小心思一眼看穿,“你不忍心下手?”
曼陀神使笑了起来,指尖触过唇间森森犬齿。
“百里泷看中你,是他认为当年你救了他一命,若是他得知,当年你不是救是为了杀他,你猜他会不会像你一样不忍心。”
“不是的!”
染了丹蔻的长甲,差点紧张到攥碎,“我是神教圣女,让神教取缔王朝是我的使命,幽兰之所以犹豫也是为了神教着想。”
幽兰惶惶然说,“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才让百里泷这昏君信任于我,若是一不小心前功尽弃,岂不白白浪费神教多年经营栽培。”
随即她誓旦旦,“若是从前,幽兰绝不推诿,实在是现在的国师不好对付,神使之前也曾遇到,应是知道这人有多难缠。”
“所以还请神使多多宽限两日!”
想到那狗皮膏药样的聂青桑,曼陀神使不由自主的按住了腰腹上的伤口。
这榆钱儿,哪怕是没了武功内力,发起疯咬起人来还挺疼。
曼陀神使望着伤口沉默了多久,幽兰就悄悄打量了多久。
那戴着面具的面庞虽然让人分辨不清,但是曼陀神使身上并没有那种显著非常的杀意。
自己不过顶撞一句,就差点没了性命。怎么聂青桑给了他一记重创,他却连怒气都没有一丝?
曼陀神使……
聂青桑……
这两人……
幽兰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察觉被人窥探,神使探究的看了幽兰一眼,他脸上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带起了一丝说不上来的玩味。
“说起这事,我倒想起一个人来,眼下这些许麻烦,或许他能够解开。”
幽兰:“谁?”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你只需要记得自己应该做什么就好。”
幽兰握着曼陀舍利乖顺垂头,“幽兰遵命。”
承恩殿里,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的荷香正拿着扫把清扫着院中的落叶。
这是打从她进宫就开始的活计,本该是轻车熟路,却因为那道如芒在背的视线,僵硬的像个快要断开的木偶。
聂青桑若有所思的趴在窗台上,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扫地的身影。
眉头苦大仇深的拧着,他怎么都想不起,自己跟荷香认识的可能,就连宫册上登记的时间也显示出,荷香是近日才刚入宫。
可是……
这不对啊。
聂青桑抓狂的薅着自己的头发,那天他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个用袖子遮住笑意的,分明就是荷香的样子。
回廊被打扫得空无一物,荷香正为自己找到机会离开舒了口气,转头就看见昭国国师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衣裳,冷冰冰的站在那里。
晨光熹微,和煦暖色为他的侧影描上一道淡淡金边,望着那道身影,荷香微微出神。
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好熟悉……
只是爽朗而笑的人,不会穿这样鲜亮的颜色,更不会用那种面无表情又眼带纠结的眼神看她。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登徒子搭讪良家妇女的桥段,让握着扫把的荷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国师指的是什么时候?”荷香小声道,“奴婢是近日才刚入宫的,按理说是跟国师没有见过的。”
聂青桑眉头皱的越紧,这话就跟百里泷告诉他的一样了。
“你家乡在哪?”
“入宫前,奴婢就住在皇城周围的边缘村落里,至于再之前的事情,恐怕就要问奴婢的父亲了,只是奴婢父亲死的早,母亲又改嫁,所以……”
荷香摇了摇头,“奴婢说的这些,当时入宫前就查探清楚的,国师若是不信,可以请人过来对质。”
聂青桑那双好看长眉简直拧成了咸菜疙瘩,“你家中就没有其他人了吗?同胞姐妹,母族兄弟,就是那种……跟你生的有几分相似的那种。”
荷香闻言顿了顿,她抬眼看了聂青桑半响,像是要从聂青桑那张拒人千里又郁闷非常的脸上看出点别的什么。
“的确有一个哥哥。”
提及这位“哥哥”荷香微微不自然了下。
“只是很久以前他就死在战火里,随着其他人的尸体一同埋在三百里外的死人坑。”提及死亡,荷香神情低落,就连眼睛都浸着化不开的悲伤。
“因为尸体太多,奴婢不仅分不清那个尸体是那个,就连忌日都不知道是那日,所以只逢年过节去烧些纸。”
荷香的声音像缀了铅,沉重的能把人压垮。
聂青桑觉得自己真是问了个蠢问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无事,总归会有人替他们讨回公道的。”
荷香望着聂青桑笑,那弯起的眼睛好似月牙,却如霜沉重。
似曾相识的笑,与记忆中的惊鸿一瞥慢慢重叠,聂青桑心跳恍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