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药的徐母嘴角带起的笑意比之前温柔了很多，如果不是她脸上伤势骇人，空气里气味污秽，简直让人觉得如此端庄面容应该出现在江心扁舟，柳畔茶楼。
徐招人生的应该是跟他母亲极为相似的，只是有时候他太过尖锐，像只没有安全感的刺猬，动不动就竖起满身的刺。
察觉进来，刚还恬静淡然的徐母就忽叹了口气，紧接着哀容越重，到最后竟是直接落起泪来。
“伯母这是怎么了。”
聂青桑走上前，见被外人撞见，徐母连忙背转过身去擦眼泪，“我没事。”
一声哽咽还未说出，眼泪就越发躺的横无肆意，“让你见笑话了，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心里觉得烦闷才会这样……”
徐母一边哭，一边反而宽慰聂青桑，“我没什么大碍的，反倒是你年纪轻轻的，别在我屋里待上太久，免得染上病气，我这病……”
徐母哭的越发难受，“都是我拖累了招人，我不配当他母亲。”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刚才离开时不是还好好的，伯母你也不要太过难过，我认识许多名医，他们定然有办法能救你。”
“来不及了。”徐母一个劲的落泪，至于什么来不及，却是半点不说，任凭聂青桑怎么询问，她硬是咬紧牙关一字不提。
她就这样在聂青桑的宽慰里哭哭啼啼了好一阵，直到她擦着眼泪平复下了情绪。
“我听招人说，你不是东陵人士，不知你要在东陵停留多久？”
“我们来这里为的是东陵帝君发出的五国盛宴邀请，等到宴会结束，就会离开东陵。”
“那岂不是很快！”徐母有些着急，“我知道你是招人师兄，对他以前也是多有招呼，我……我能不能……”她似是难以启齿，却又好似在这犹豫间下了天大的决心。
“你能现在就带着招人离开这里吗！”
聂青桑没想到徐母最后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宴会没有结束之前，我们是无法离开东陵的。”
“竟是不行吗？”哪怕被人拒绝徐母也没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似乎聂青桑的拒绝早就在她意料之中。
“我就知道不行的……”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我就应该死的，只有我死了这事才能一了百了……”
她眼神慌乱的看向四周，却只在桌上看见那个空着的药碗，她想都没想握着碗沿向着旁边猛地摔去，握着半块锋利碎瓷对着自己的脖颈狠狠划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徐母动作太过迅速，求死之意明确。
划向脖颈的碎碗，被聂青桑紧紧拦住，他虽然离得近，但是徐母速度太快，若不是自己以往练武学的就是动作敏捷，说不定这一下根本拦不住。
不过哪怕是这样，他后背也冒了一层冷汗。
他忙不迭的把拦下的碎瓷丢出去，寻短见不成的徐母号啕大哭。
“你拦着我做什么，像我这种该死的人，你就该让我去死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招人以后为我去做很危险的事……”
徐母情绪崩溃，趴在聂青桑腿上放声大哭，聂青桑举着手臂看着徐母因为病情斑秃溃烂的头脸手足无措。
“能跟我好好说说吗？招人准备做什么……”
徐母哭着摇头，欲言又止又多有顾虑，“我不能说，他不让我说的。可、可我实在放不下他，你带他离开好不好？离开东陵，离开乌斯藏，无论哪里都好？只要能远远的离开。”
“这跟乌斯藏有什么关系？”
徐母惊觉失言连忙捂嘴，“我、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听错了。对，是你听错了。”
“你这病跟乌斯藏有关系对不对？！”提及徐招人安危，聂青桑声音都严厉了许多，“伯母，你一直都想让我帮你，可如果你不把前因后果说清楚，我是没办法帮你的。”
徐母情绪忐忑不安，她紧攥着被子，好生挣扎，末了她犹豫着开口，“有些事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实在不知怎么说。
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想帮招人，可是……”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你知道天珠吗。”
“天猪？”
聂青桑一脸茫然，天猪是什么？天上飞的猪？
“那是一种流传在乌斯藏的宝物，传闻天珠是天神的眼睛，在乌斯藏一直都有供奉天珠的习俗，而之所以如此虔诚，只因为天珠拥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聂青桑先是反应过来，此“天珠”不是彼“天猪”，而后又惊奇发现，这世间还有如此宝贝？
“那拥有他的人岂不是长生不老。”
虽然早就被徐招人提醒过，聂青桑的脑回路跟寻常人完全不一样，可是如今亲自面对，徐母才悠然发现，这岂止是不一样，这种时候不应该考虑的是自己为什么提这件事吗？
但是一想到自己跟徐招人早就做好的交易，她还是耐着性子说了下去。
“的确，这听起来就像是无稽之谈，别说生死人肉白骨，就是天神的眼睛这种话，估计也只有三岁孩子才能编造的出来。
可是招人之前有一位朋友，他在战乱中失去了双臂，可再等见到他时，他的两只胳膊犹如心生。”
聂青桑惊讶的整大了眼睛，竟然还有这种事？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直到招人为了套出消息将他灌醉，又是威胁，又是恐吓，才从对方嘴里撬出一点消息，原来当初他失去双臂后万念俱灰，本准备跳崖结束性命，却被一位路过的乌斯藏老人捡回。
他亲眼目睹，对方动用天珠的力量让他生出一双完好的手臂。”
聂青桑的嘴巴，彻底长成了一个“啊”，“这、这也太过荒诞。”
但是，“这个天珠在谁手里啊？”宝物虽然虚幻，却依旧引人心向往之，无欲无求的聂青桑听罢都跃跃欲试，“我们去把他借来给伯母试试如何，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谁知徐母听到这个提议不仅不高兴，反倒足足的叹了口气。
“招人也是这么说的，可天珠在乌斯藏朱毕古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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