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浓原本愁了足足有一日,压根不知道这怎么办才好,左右为难得很,在绮罗香呆着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还惹得阿菱专程问了两次。
结果柳暗花明,景宁竟然当晚就找了过来,改了主意,实在是意外之喜。
因着这事,云浓接下来这几日都很高兴。
虽也好奇景宁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见景宁不愿说,也就没再追问。她本就是个懒散的人,生平最怕麻烦,如今这样倒也挺好。
她左右无事,便到绮罗香来呆着。
阿菱拿了个清单勾画着,同她算着哪几种香料卖得好,那些香料又没了库存该补了。
云浓坐在柜台后,托着腮,漫不经心地听着,指尖拨弄着桌案上摆着的珠算,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阿菱瞥了眼,随口问道:“您想学珠算吗?”
云浓指尖一顿,而后默不作声地移开来,颇为乖巧地摇了摇头:“不想。”
她在宫中时曾到尚宫局去玩,见过年末时候那边盘账的情形,一屋子里坐了许多女史,皆是运指如飞,将算盘珠子都拨出了残影,站在院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那时好奇,回去过曾问过嬷嬷,嬷嬷见她兴致勃勃的,便教了几句珠算的口诀给她,又拿了珠算来给她用。
然而她拨得慢就算了,还总是算不对,被景宁给笑了一通。
从那时起,云浓就不再提什么学算账了,在这道上没什么天赋,她也认命了。
阿菱见着她这戚戚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声,将算盘拉了过来,自己随手拨弄了几下,算着清单上的数量。
云浓盯着看了几眼,便觉着头晕,偏过头去拨弄着柜台上供着的花。
其实先前在郡主府时,她也见顾修元用过珠算,但那都是年末盘账的时候发觉有不对,方才会用得到,旁的时候顾修元大都是扫一眼,就能算出个结果来。
云浓初次见着的时候大为诧异,问顾修元是不是有什么法子或诀窍,也想着学一学。
后来才发现那就是天赋使然,她是学不来的,便无精打采地抱怨道:“老天真是偏爱你,让你生得别旁人好看,还比旁人要聪明。”
“如今这年纪学是难的,”顾修元摸了摸她的鬓发,安慰道,“你若是自小就练,也能如此。”
云浓抬眼看着他:“你自小学这个,是为了将来做生意算账吗?”
顾修元微微一怔,而后若无其事地笑道:“我那时候学得杂,什么都会点,倒也不是为着什么。”
“那你的先生必定很厉害了?”云浓随口道。
顾修元这次却没再回答,手背轻轻地在她脸颊蹭着,转而提了旁的事情。
“姑娘。”阿菱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向门口看去。
云浓见她神情紧张,还以为是出了事,连忙回过头去,鬓上的步摇晃得厉害,勾在了发上。
及至看清那人后,云浓松了口气,不以为然地问了声:“严公子怎么又来了?”
说完,她又觉着不对劲,回头低声问阿菱:“你怎么认得他?”
明明上次严琅来找事时,阿菱因病在家中休息,是丹枫在这里招呼的。
阿菱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前几日我同丹枫去药铺抓药时,曾见这位公子在与人争执,丹枫便将上次他来找茬的事告诉了我。”
云浓不以为意,轻飘飘地说道:“没什么妨碍,不必担心。”
丹枫只见着严琅来找事的情形,并不知道他后来被楚玄辰压着道了歉,一想到上次严琅那模样,云浓脸上的笑意就愈重了。
严琅被她这不怀好意的笑弄得心里发毛,几乎想扭头就走,但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来问候了声:“许久不见了”
这次倒是乖巧的很。
云浓挑了挑眉,笑问道:“来做什么?”
严琅嘀咕道:“自然是买香料。”
“先前是谁说我家的香料不好来着?”云浓明知故问道。
阿菱已经从丹枫那里得知了那事的来龙去脉,听云浓这么问,忍不住笑了声。
严琅遭了挤兑,可又没话说,毕竟这的确是他自己递的话柄,怨不得旁人拿来嘲。更何况在知道自家表兄对云浓有意后,他也不敢再造次,只能认了。
“先前是我做的不对,还请姑娘别同我一般见识。”严琅赔笑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云浓见着他这模样,又笑了声,便收敛了:“要什么香料?”
严琅原本想说“先前那个”,眼珠子一转,却又改了说辞,笑道:“姑娘知道的,就是我表兄用的那种香料。”
“楚大公子?”云浓并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道,“那就是松涧了。”
严琅连忙点头道:“对。”
云浓回过头去看向阿菱,阿菱扫了眼清单,露出个惋惜的神情:“不巧,松涧没了。”
“那真是不巧了,”云浓半倚在那里,见严琅颇有些失望,便提议道,“你若是急着想要,大可以去楚公子那里讨要。我上次受楚姑娘所托,制了许多松涧香与他,只怕用到明年去都用不完。”
“我是令小厮去讨要了,可他没给。”严琅顿了顿,又道,“更何况表兄如今入朝为官去了,整日里忙得不得了,我哪敢再拿这些小事去叨扰他?”
这事云浓也是知道的。
前几日皇上颁发了诏令,说是废除旧例,今后取官不会再以形貌筛选,天下读书人皆一视同仁。
这诏令一出,尽是一片称赞之声。
随后便有不少人保举楚玄辰入朝,他才气斐然,这些年名声在外,众人提起他来无不赞扬,也算是众望所归。
而云浓早就从顾修元那里得知了此事,所以倒并不惊讶。
严琅变着法子的将话往楚玄辰身上引,但云浓却怎么都不上钩,只是说道:“那就没法子了,若不然你等半个月后,再来吧。”
见严琅仍旧不走,云浓莫名其妙道:“还有什么事?”
“来都来了,我再看看你们这里旁的香料。”严琅道。
听他这么说,阿菱放了单子要去拿,云浓拦了一下,起身道:“你忙你的,我来就好。”
她在这里也没旁的正经事干,便取了试香的匣子来,让严琅一一来试。
严琅慢悠悠地试着,似是随口闲聊道:“说起来,你觉着我表兄这个人如何?”
“很好啊,”云浓并没多想,一边低头开着竹盒,一边随口评价道,“生得不错,为人光风霁月,才名在外。”
这些都是旁人常夸楚玄辰的话,云浓这些年来听得多了去了。
先帝在时,楚家并没什么名望,众人提起,大都也知道一个长子楚玄辰,夸上几句后,再惋惜两句。
严琅却是听得心中一喜,觉着这事有门,便又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同他认识的?”
自从知道表兄喜欢云浓之后,他就一直抓心挠肝的,想知道更多事情。
云浓动作一顿,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他:“怎么问这个?”
严琅也发觉自己问得太过明显了些,连忙掩饰道:“随口问问罢了。毕竟我表兄成日里见的都是些读书人,无趣得很。”
云浓笑了声:“你竟不知道?”
严琅莫名其妙道:“什么?”
“严家与楚家是亲戚,我还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云浓又开了个竹盒,递给他去试香,而后提醒道,“我姓谢。”
严琅的姑母嫁的是楚家大爷,可她先前与楚家的婚事是二房的事,所以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情有可原。
“谢什么?”严琅对后宅的事并不感兴趣,愣是没明白云浓为什么突然自报家门。
云浓抬手蹭了蹭鼻尖:“谢云浓。”
“这名字好熟悉,”严琅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方才想到了自己在何处听过,“你是那个同楚三订过亲的……”
话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系,直接傻在了原地,手中的香料盒子也跌落在地。
怪不得自家表兄不肯提。严琅这才终于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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