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温常世把喻霁强行拉上楼推进浴室的淋浴间里开了喷头对着墙冲。
喻霁赤着脚水淌到他脚边他瑟缩了一下回过了些神转头看了看冲在大理石墙上的水慢吞吞地说:“你站这儿我怎么洗。”
温常世没不高兴对喻霁说了“早点睡”就出去了。
喻霁洗了澡出来收到了张韫之给他发的照片是他外公血液的检验单还有两个未接来电。喻霁给张韫之回过去张韫之语气十分凝重。他告诉喻霁药物检测有不少指标呈阳性邵英禄确实在给喻老先生用不该用的药且剂量不小不能再拖了。
喻霁挂了电话实在不想睡也睡不着便走到了楼下去坐到客厅沙发上看落地窗外的满月。
他想不明白邵英禄要威胁他只要把外公和他隔离开来就好了何必给一个本来就病重的老人用这些药。
喻霁在黑暗里坐着身后楼梯边的壁灯突然开了。喻霁回过头去看温常世站在灯下看着他又慢慢走过来。
待温常世走近了喻霁才看清他脸上的不悦。
温常世不怎么客气地问喻霁:“不是让你早点睡?”
“睡不着。”喻霁移开了目光轻声说。
客厅摆钟敲了十二下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旧的一天带给喻霁的阴影却依然罩在他身上蒸不散甩不脱。
温常世低头看着喻霁过了一会儿才问:“怎么?”
喻霁摸不透温常世是真的想知道还是礼节性的问话便抬眼看了看温常世却发现温常世可能比他想象中要更关心他。
温常世的眼神还挺认真的比刚认识那会儿跟喻霁说话时要认真得多得多。
喻霁晃晃神开口告诉温常世:“我外公的化验单出来了不好。”
他把张韫之告诉他的话又简述了一遍。
有很多专业名词喻霁都记不住他又心不在焉说得糊里糊涂的温常世也没显出不耐心安安静静听他说完了。
喻霁忽然想起喻幼怡的婚礼视频来在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在教堂那一场纯美的婚礼。
“我妈妈……”喻霁说了一句不知该怎么表达又闭起了嘴过了半晌才对紧盯着他的温常世说“算了。”
“我知道。”温常世说。
喻霁呆呆看着温常世温常世从外貌到脾气都看不出半点耐心应当是不允许下属说废话那种老板。
但喻霁觉得温常世今天算是很耐心了因为温常世又对喻霁补充:“你想说什么都行我听着。”
喻霁定定看了温常世几秒说:“那我随便说说。”
他对温常世有一种很奇异的信赖因为温常世是局外人意志坚定或许无所不能才让喻霁觉得现在说点不会和别人说的话也不太要紧。
“我小时候跟韫之一所学校”喻霁说“当时我外公身体还没有这么差。他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房子里常常来看我。那时候我爸整天上新闻在哪儿又泡了一个女明星有了一个私生子。
”宜市这么小我就算每天在学校也不会不知道。韫之就劝我人各有命不是每一个小孩和父母的缘分都很深。韫之和他父母的缘分也不深他说至少我还有我外公。这是上天额外赐给我的他连外公都没有。
“你不要看我总在外面玩我只有韫之一个能说话的朋友。韫之比我大几届他出去念大学之后我就只剩外公了。
“韫之回来的前一年我外公确诊帕金森以后邵英禄就让他住进了那间疗养医院。起先外公还能认出我后来并发症多了渐渐就认不出来了。我穿着我妈妈的衣服他才能稍稍想起一点东西但也不多。
“如果只有我自己我没什么好怕的——”
喻霁停下来不再说了。
他孤独又局促地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穿着昂贵的睡袍左手搭在右手上面无名指上的红痣小小一点鲜艳得让人想伸手去碰碰看看是不是真的。
喻霁怕的事太多了怕外公命不久矣怕邵英禄逼他太紧怕温常世被发现怕温常世变回去就不认账。
“我不是要你怎么样。”喻霁说。
他本意不是和温常世装可怜说着说着倒真的有点可怜了。
“我知道。”温常世又说。他坐在离喻霁不远处的另一个沙发上腰背很直注视着喻霁。
喻霁被温常世看得面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急于让两人的气氛变得不那么暧昧眼睛四处瞟着满心只想转移话题。
看见桌上摆着还没收好的扑克牌喻霁伸手指住了装作轻松地对温常世说:“不如玩个牌。”
“玩什么?”温常世顺着他说。
“德州啊”喻霁站起来把牌堆到一起去洗了洗对温常世道“好不好?我睡不着。”
温常世点点头喻霁就发牌了。
喻霁一开始的牌运好他赢了一局上下打量温常世一番说温常世现在浑身上下没点儿值钱东西就去拿了便签纸写了一张“猪头”硬生生贴在温常世手背上。
第二局又是喻霁赢他写了一张“黄世仁”要贴温常世脸上温常世躲了一下他还来劲了拉着温常世的肩膀非要贴。温常世拗不过他允许他贴十秒。
喻霁不敢太过分数到十没敢拍照就揭下来了。没想到温常世对便签的胶带过敏皮肤上红了一小片喻霁凑过去看了看又用手碰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说:“你是不是啊怎么比我还娇气。”
温常世冷冷看着他让他发下一副。
喻霁这天的好运气到这里就到头了。温常世赢了他一次喻霁撕了一张便签纸企图蒙混过去:“轮到你写了。”
温常世拿过便签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对喻霁笑了笑道:“今天张韫之告诉我你前几年经常跟人玩德州脱衣扑克。”
喻霁立刻骂了一句脏话又忍不住笑了说:“他也好意思说。”
还是在喻霁刚上大学的时候某一次他和张韫之出来玩儿碰到了张韫之的哥哥张韫启。
张韫启对张韫之的态度不怎么样喻霁便替好友出头对张韫启说今天不赌博谁输了谁把衣服脱了。
最后众人围观之下张韫启输的眼睛都红了就差内裤没脱时喻霁一丢牌说今天到此为止跑了。
后来邵英禄还给喻霁打电话叫喻霁行事收敛点儿别太过分让他不好做。
“就玩这个吧。”温常世指了指喻霁肩膀命令他“先把外套脱了。”
喻霁睡袍外面罩了一件外套他看了温常世一眼干脆地把外套脱下来丢到一边说:“行啊。”
他又要洗牌温常世从他手里把牌拿了过去说:“我来吧。”
“你不信任我。”喻霁佯怒道想要抢牌被温常世看一眼又了收手。
“对”温常世坦荡承认“不信任你。”
下一局喻霁又输了。
“脱吧。”温常世从容不迫地把牌翻出来给喻霁看。
喻霁盘起一条腿在沙发上瞪着温常世:“你这是哪里来的中年臭流氓腔调。”
他眼睛转了转又说:“睡袍带子也算一件衣服。”
说罢将带子解了丢到地上去先斩后奏。
温常世让着喻霁说:“行。”
接下来一把喻霁坚持要自己发牌不料仍旧没赢。
温常世这回话都没说等着喻霁自己脱。
喻霁手抓着睡袍衣襟默默看了温常世一眼权衡利弊后决定好赖账。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他手撑着站起来动作迅速地想上楼还没经过温常世手腕就被温常世抓住了。
温常世拉了喻霁一把喻霁重心不稳又跌回沙发对温常世怒目而视:“干什么呢。”
“愿赌服输。”温常世提醒喻霁。
“哦”喻霁死皮赖脸要把手腕从温常世手里抽出来说“反正我不脱要脱你帮我脱。”
看温常世没动作喻霁又说:“你不脱我走了。”
他还没站稳被温常世拽了回去。
温常世不让他走又不碰喻霁好像真的只不过在等喻霁兑现承诺。喻霁跟他对看了一会儿抓起了温常世的手放在自己扯乱了的衣襟上说:“真不帮我脱啊?”
温常世手被喻霁拿着中指和食指碰到了喻霁胸口的皮肤但没有移动。他的指腹都很热喻霁本意是开玩笑可和温常世贴近了身体就被温常世带热了。
“喻霁”温常世问喻霁“你和别人玩儿也这样?”
喻霁愣了愣突然笑起来了他眼里都是揶揄反问温常世:“小张没跟你说前因后果啊?”
他抬起手按在温常世肩膀上温常世依旧看着他喻霁凑过去嘴唇靠近了温常世在离温常世只剩一点距离的时候喻霁停了下来。
过了几秒钟也或许十多秒温常世先低下头碰住了喻霁的嘴唇他吻得并不急切很轻柔。
像喻霁这样很少被爱的人便觉得那些可以被家人爱人珍惜的幸运儿的日常生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等温常世从喻霁身上起来时喻霁睡袍散了上半身露在昏黄的壁灯灯光下温热白皙只有关节和锁骨泛着粉。他懒散地躺着腿曲起来一些半睁眼睛斜睨着温常世用十分轻软的声音问:“温常世什么意思啊你。”
喻霁没有回答温常世的问题温常世却似乎已经知晓了答案他同样避开了喻霁的提问说:“上去睡吧。”
“走不动。”喻霁开玩笑似的伸手得寸进尺跟温常世索抱。
温常世站着看看喻霁真的俯身用力把喻霁抱了起来。
喻霁头一次被人打横抱一时愣住了温常世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抬手圈住了温常世的脖子。
刚才他本来还想问问温常世他们这样算什么关系。但身体悬空的一刻喻霁又觉得不重要了。
温常世像喻霁人生的一条岔道从他夜跑那一天他走进去踩过荆棘挂过彩走了半天也不知道路是不是真的通往终点又不甘心后退只好一个劲往前走。
好在喻霁本来就没走上过康庄大道不怕什么绕弯路。
走都走了就继续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