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太阳刚刚沉下,天边还带着玫瑰色的余韵,身边是两个爱着她的男孩,年轻、英俊,带着纯净的气质和飞扬的神彩,令人心醉神迷……
实在不愿醒来,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硬是把她从美梦中唤醒,那是一个人的呼唤,“意意,意意,不要再睡了,你已经睡够了,快点醒过来……”谁这么讨厌,没事扰人清梦?!
却由不得她不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后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很久不见的人,“师兄,你怎么在这儿?”
欧子丰满脸的惊喜之色,“意意,你终于醒了。”
他抚摸着沈意意的脸,带着无限怜惜。
沈意意看着他,心里无措:师兄,你也知道我变成程苏了吗?沈意意直觉地想看看自己的手,却发现只有手指能动,胳膊动了动却无力抬起,脸上不禁露出焦急惊恐之色。
欧子丰连忙问:“怎么了,意意?”
他这才想起要赶快按铃叫来值班的医生护士。
“我怎么动不了了?”沈意意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到底在哪里?我怎么了?
她把视线从欧子丰身上移开,看向周围,白色的墙,白色的铁架床,白色的床单,上面还印着红色的十字,床头旁边是一大堆的仪器,这么说我是在医院?
头顶的日光灯亮着,窗外一片漆黑,现在是晚上。
那么我是谁?程苏还是沈意意?
清醒过来的沈意意感觉到身上累累赘赘地插了一些管子,其中还有输尿管,天哪……她脸红了,看向欧子丰。
欧子丰知道她想到什么了,“放心吧,还有女护工,就在隔壁,我不该看的都没看见。你妈妈年纪大了,晚上不能让她陪,陈微红晚上也得回家带小孩,有我在这里就行了。”
这时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推门而入,两人先看了看仪器上的数据,男医生开始问话,“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沈意意想了想,我现在到底是谁?程苏?沈意意?她只好先摇头。
医生倒是说,“不用急,没关系,慢慢来,苏醒了就好。”
沈意意还是着急,“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医生安慰,“你昏迷了一段时间,所以会这样,不要急,只要你配合治疗,慢慢就会恢复的,很快就能活蹦乱跳了。保持心情愉快,最危险的时期已经过去了,要有信心。”
医生和护士走后,沈意意让师兄帮她把手抬起来让她看看,还是自己的手,她明白了,她现在是沈意意,那么程苏是谁?有这个人吗?还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欧子丰没有放下那只手,而是双手包住它,轻轻地抚摸,看着意意却什么都不说。
沈意意看着师兄的神色,就象她梦里参加自己葬礼时看到的一样憔悴。
“我被车撞了是吗?”沈意意想起来一点,希望得到确认。
“是的,意意,被车撞了以后,你昏迷了二十天。”欧子丰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二十天?”沈意意迷糊了,我昏迷了二十天?可是我觉得已经过了好几年,这么说,我果然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梦,可是梦中的一切却是那么的真实,似乎还在自己眼前,她和向洋在一起,那么幸福。
沈意意突然从美梦中跌入现实,想起现在手脚都不能动,她会不会就此再也动不了了?真是一个太大的打击,还不如永远不要醒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不断落下,自己也不知道这些眼泪究竟是为了幸福的破灭还是为了眼前的惨况而流。
欧子丰用纸巾抹去她源源不断的泪水,最后习惯性地捂在她鼻子处等着醒鼻涕,沈意意也习惯性地“吡”一声把鼻涕醒了出来。
她睁开眼,看到欧子丰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也想起了有一次在医院里帮她醒鼻涕的惨状,两人不由得相视笑了起来。
“意意,医生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只是因为脑部昏迷了一段时间,慢慢就会恢复到和从前一样的,不要急。关键是你总算醒过来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欧子丰安慰她。
沈意意眼眶红了,师兄对她,还真是没话说。
欧子丰拉住她的手不放,“意意,让我陪着你吧,我说过我会等你到三十岁,你已经快三十岁了,不要再让我等了,好吗?”
沈意意看着他,从认识他到现在八年了,自己多狼狈不堪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还不离不弃,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现在却还不能答应,“师兄,等我好了以后,再回答你,可以吗?”
欧子丰失望地看着她,她的手轻轻反握他的手,眼中有恳求之色。
欧子丰无奈,“意意,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听你的。”
她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
因为已经很晚了,沈意意不想劳师动众,让欧子丰明天再打电话告诉父母和陈微红。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父母和陈微红都来了,打发欧子丰先回去休息。
看到父母的那一刻,沈意意实在愧疚昨晚居然会有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的念头。看来一个人多少要有一些责任在身的吧?而这份责任的受益人其实是自己,因为你至少会因为这份责任感而好好地活着。
陈微红看到沈意意的眼色,知道她有很多话要和自己说,中午时好说歹说把沈爸沈妈先劝了回去休息。
等父母走了以后,沈意意忍不住对陈微红说,“你知道吗?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你倒好,做了一个梦,害我们在这里白着急。”陈微红白她一眼,继续揶揄,“说吧,做了什么美梦?是不是帅哥如云,所以迟迟不肯醒来?”
沈意意笑了,想起梦中的向洋,莫亦非、莫亦航、莫亦凡,确实是帅哥如云,有大有小,还型号齐全,陈微红通通说对了,她确实舍不得醒来。
“哎,你这下欠了一身的情债,你自己看要怎么还吧。”
沈意意看着陈微红,正在等待下文,病房门却被推开了,是向洋。
陈微红知趣地回避,“你们先聊吧,我出去转转再来。“
向洋……沈意意看着那张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脸,心中有无尽的酸楚。
向洋坐在床边,握住沈意意的手,“让我照顾你,意意。”
她蓦然想起在梦中作为程苏跟着他去见同学球友时的情形。
十七岁的程苏美艳不可方物,外表出众,如果出色的向洋身边带的是二十九岁的她,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拥用这样的一个出色的男孩子,需要有多大的勇气?也许只有当她是年轻貌美的程苏时,才不缺乏这份勇气。
又想起向洋说不定真的如梦中那样,为了她不肯出国,她不禁叹了口气,是我放手的时候了。
沈意意明白,她有她的生活要过,一个即将三十岁的女人该过的生活。他有他的路要走,一个二十二岁的男孩子该走的路,他们经过人生这个唯一的交叉点之后,将越走越远。
沈意意看着他叹息,“向洋,如果我年轻个十岁八岁,我一定会答应你,天涯海角也跟了你去。”
在梦中,年轻了十几岁的我,确实是选择了你,向洋,我不是不爱你。这个梦成全了我,在梦里我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已经不再遗憾。
他与她在现实中隔着千山万水,也许上天注定他们只能在梦中幸福。
向洋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想起那一天医生说她有可能永远不会醒来时,天似乎全部塌了下来,无边的痛却又一波一波肆无忌惮地涌了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使他窒息,可是身体却又麻木得难以挣扎,无法躲避。
今日看到她醒来时,是那样的狂喜。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以后还可以看见她……
这二十天来,他度日如年,这二十天的煎熬也让他看清了自己:他空有一颗爱沈意意的心,却什么也做不到,他真的有那个能力照顾得了意意吗?每次来医院时,他都觉得自己一无用处,所有的一切,欧子丰和陈微红都打点得清清楚楚,欧子丰出钱出力,几乎整天都泡在医院里,会诊的脑科名医全是莫正杰从各地请来,而他,他只能坐在这里默默看着沉睡的沈意意。
他不想离开沈意意,也舍不得离开她,但是她曾经说过,“我不需要诺言,让一切顺其自然。哪一天,谁想离开了,另一个人就微笑着放手吧,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也许沈意意早就想过他们会有这一天吧?沈意意决定离开的这一天,自己是不是也只能放手?
两人相对无言,眼里都有脉脉的情意,这个英俊的男孩,这个纯真的男孩,沈意意有无尽的不舍,却不能不和他说再见。
“向洋,我爱你。可是你还年轻,应该继续往前走。我不一样,我只能留在原地,结婚生孩子,过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应该过的生活。我们如果在一起,也许短期内会很幸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实最磨人,我怕最后时间把我们磨成一对怨偶,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们有过一段快乐时光,也就足够了,不能太贪心。”
沈意意在心里想,其实说到底,是我太现实了,我舍不得放下眼前的一切跟你往前走,却又不想让你放弃未来的一切和我留在原地。我太自私,舍不得让自己的精神受折磨,走那一条艰辛的路,我累了,没有力气,所以我只能放弃你。
这是沈意意第一次明明白白说爱他,却是在分手的时刻。向洋知道沈意意说的也许没有错,但是如果感情可以那么理智也就不是感情了。
向洋还清楚地记得意意遇车祸的那个早晨,他们那样的极尽缠绵,他还记得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心中一阵阵刺痛。
他在心里这么想:我现在没有能力照顾你,但是今后我一定可以,等将来我有能力的那一天,我还是会回来找你。那一天,你会依然爱我吗?
他看着眼前的沈意意,经过这二十几天来,她的脸已经有些浮肿变形,但是看在他眼里却只有更加怜惜,意意,现在的我是多么爱你,将来也许我会爱上别人,也许永不,可是无论如何,此刻的我是多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