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子丰拎着准备给沈意意吃的东西走到病房门口,却看到陈微红站在门边不远处向他招手,他走了过去,经过病房时,房门上那扇小玻璃里,他看到向洋坐在床边握住沈意意的手……
陈微红看住他狡黠地笑,“看见了?怎么想的?”
欧子丰苦笑,“我怎么想的?你怎么不去问意意怎么想的?她怎么想的我就只好怎么想的。”
“还酸溜溜地和我打机锋。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以我对意意的了解,这会儿肯定是在分手呢。”陈微红发表权威性言论。
欧子丰有峰回路转的喜悦,“真的?你确定?”
“我还确定她会答应嫁给你,哈哈哈哈,怎么样?陈半仙的话如果成真,你准备怎么谢我?”
“如果你的话成真,按照沈意意的个性,她的还是她的,我的也是她的,我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得主了,只好看她准备怎样谢你。”欧子丰狡猾地。
陈微红的话虽然安慰了欧子丰,可是那两个人在病房里呆的时间那么长,他不免还是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陈微红直骂沈意意怎么这么拖泥带水的,又被欧子丰来回走得眼花缭乱,心中不觉暗暗好笑。
过了好一会儿,向洋才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看到等在不远处的欧子丰和陈微红,他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欧子丰,这才快步离去。
欧子丰实在忍不住了,一马当先推门而入,看到沈意意脸上已经哭得稀里糊涂,真是又气又急,沈意意,你怎么老是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悲伤啊?!
可是心底又有丝丝的喜悦涌上来,他想,意意和向洋的这一段应该已经过去。
欧子丰拧了一把热毛巾出来给她擦脸,沈意意看到他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孩子在外打架,突然看到靠山来了,一时更加委屈,欧子丰一边帮她擦脸一边说,“沈意意,这是最后一次容忍你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哭,听见没有?”
沈意意抬起泪眼看着他,欧子丰虽然嘴上说得硬,却也没有底,只能在心里狂喊:快点头快点头,还不快点头。
沈意意早就看出他外强中干,脸上一片焦急之色,还在嘴硬,不过男人总是要面子的,她点了点头。
欧子丰脸上顿时放松,眉花眼笑地坐下来,拿出自己带来的汤粥和果汁,问她先喝哪一个。
过了半天,他才突然想起陈微红怎么还没进来,往门口看了看,嘴里唠叨着,“陈微红呢?”
沈意意笑了,陈微红才不会那么没眼色。果然,等欧子丰侍候她吃喝完毕,陈微红才施施然进来,“怎么样?轮到我被宠幸了没?”
三人都笑了起来。
欧子丰知道,这还不算完。
有一个笑话说:住楼上的人每晚脱完鞋就会习惯性地往地上一扔,隔着楼板发出碰碰两声,楼下的人老是被吵醒,提意见了,要求楼上那位放鞋时轻一点不要发出声音。
当晚,楼上的人习惯性地扔了第一只鞋,碰的一声后突然想起楼下那位提的意见,于是轻轻地放下了另一只,结果楼下那位等了半天,还有另一只鞋呢?怎么老是不扔呢?让人悬着一颗心,仍然睡不着,于是又上去提意见了,要求楼上那位接着把第二只鞋也扔了,再碰一声,这样终于能安然入睡。
他如今就是楼下那位,得等着楼上那位扔下两只鞋子后才能安心入睡,目前楼上的鞋只扔了一只,还有第二只,沈意意尚有一段心事需要了结,那就是莫正杰。
想了想,欧子丰终归还是不放心,意意让他再等,还要等到几时去?他以前就是太听话了,乖乖等着,结果等出了什么?这一回,他再也不能这么束手待毙。
过了两天,欧子丰带着蒂凡尼经典款的戒指到医院向沈意意求婚,他这回根本没打算征求她同意,二话不说,从包装盒里拿出戒指,握住她的手就套了下去,大小正正好,他端详了一下,十分满意。
沈意意被他的行为秒杀,这个家伙,有这么求婚的吗?这还叫求婚吗?简直象土匪在强抢民女,又不由得失笑。
想起后来一起打麻将时,他只要坐她上家简直都是在喂牌,搞得安同学和林师弟龙颜大怒,屡屡扬言要发展新成员,将这个卖友求色的家伙踢出去。
再看看他希望的眼神,她不忍心了。
这几天沈意意慢慢感觉自己躯体的恢复,医生也说很快就可以完全恢复如常,她总算放心下来,身体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
那么,就这样从了吧,她一直将婚姻视为畏途,犹犹豫豫,现在看来还是不要想太多的好,至少师兄她是知根知底的,关键还在于,她知道她把握得了他,他终归是会听她,这就够了。
她微笑着任由欧子丰握住她的手,开口道:“明天先把房子和银行户头换上我的名字,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敢不听话让你卷上铺盖净身出户,听见没?”
标准的沈意意风格,给了鼻子就上脸,欧子丰猛点其头,心上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早知如此,还跟她讲什么江湖道义,一早来个霸王硬上弓,怕不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时间倒流,他依然还是不敢造次,他当然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可是对意意,他始终不敢,因为他心里真正爱她疼惜她,行动起来反而束手束脚,象个没见过世面的中学生。
——3——
莫正杰来看沈意意的时候,她正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莫正杰拉一把椅子坐下,两人相对无语。
沈意意想起了可爱的小凡和小航,如果是她,就算只是为了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她都不会离婚。
看着莫正杰千年不变的冰山脸,她不由得想,他小时候应该也如小凡小航一样可爱的吧?他应该也曾如莫亦非一样,早熟却又不失纯真的吧?
莫正杰脸上的线条慢慢柔合,他摸了摸沈意意的脸,当日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他曾想过,只要意意能够醒来,即使今后她永不属于他,他也愿意……
莫正杰问她,“我们之间,再无一点可能了是吧?”
沈意意点了点头。
“当初……”莫正杰问了一半停下。
沈意意挑眉看着他,莫正杰叹了口气,他本来想问她,是不是从没爱过他?
可是,也已不再重要。他曾经拥有过她,这就够了。
仔细想一想,沈意意觉得自己的前三十年活得还真是比别人精彩,但是,也都过去了。
欧子丰以前从没想到沈意意竟然瞒天过海,这四五年过得如此风花雪月,真是满心的气苦,如果不是这次车祸,自己还蒙在鼓里呢,想起当初沈意意拒绝他时曾说“你都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了,我才只有过一个,我不是亏死了,我要迎头赶上。”现在果然是快赶上了。
但是回头一想,自己以前风流韵事一堆堆,全在沈意意眼里,她如果不是自己也走了这一遭,哪里会肯和他在一起?
外面多的是单纯的小女孩,他又不是没见过,如果要找那样的女孩子结婚那他早就结婚了,总还是没一个象沈意意这样叫他心动,也只好释然。
况且如今沈意意总算是选择了他,他除了高兴还能怎么样?反正谁爱得多一点,谁注定得落在下风,谁让他爱沈意意比沈意意爱他多呢?
那些日子,看着她紧闭双眼躺在床上沉睡不醒,他是惶惶不可终日,无边的恐惧象黑暗一样将他紧紧包围,他整晚整晚地看着她不敢入睡,因为梦里全是她微笑与他挥手告别远去的情形,他一直都知道他爱沈意意,可是只有到了那些日子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有多爱沈意意,他不能没有她。
心里虽然想得明白,可欧子丰还是忍不住要发作,“沈意意你自己坦白交待吧,你到底还有几个老白脸小白脸?一次性给我说清楚,免得我提心吊胆哪天又冒出来一个,我年纪大了可受不了这个。”
沈意意腹诽:也就一老一小这两个,现在还都一刀两断了,哪能和你老人家当初比?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现在不挑你的刺了,你倒来挑我,男人果然不能给好脸色瞧,给点脸子还来劲了。
但是师兄对她实在没话说,而且她毕竟江湖跑多了,知道有时得把态度放软一点,不能老是硬碰硬,于是抱住他胳膊软语到:“师兄,就两个,我发誓没有了,而且已经处理完毕。不会再有人出现让你揪心了。”
然后话锋一转,化被动为主动,“倒是你,也不知道有过多少个,我还没和你算帐,你说,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没,别让我发现你还跟我玩什么猫腻,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欧子丰这下总算明白知根知底也有知根知底的坏处了,自己那些案底全在人家手上,说到最后没理的总是自己,沈意意的脑袋一点没被撞糊涂,该记得的不该记得的全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以后吵架自己估计都得落在下风。
再看看沈意意最近消去浮肿清瘦下来的脸,似乎比原来更小了,白得能看见青紫色的毛细血管,显得一双杏眼又黑又大,此刻瞪得溜圆似嗔还喜地盯着他,让人心旌荡漾。
“早就全没来往了,只等着你当老板娘呢。”
他说着不禁低头亲了下去,沈意意闭上眼睛任由欧子丰在自己的唇上辗转来回,一边婉转回应着,一边心中想,师兄,从今往后,我可只有你了。
两人正在腻歪,陈微红来了,欧子丰知道这两个话痨是不喜欢人旁听的,于是先走。
他离开时看向沈意意眼光缠绵旖旎,全落在陈微红眼里,陈微红暗笑:欧师兄,这场车祸倒是成全了你。
“怎么,想通了?还是师兄靠谱吧?”
“嗯。”
“好啦,欧师兄守得寒窑这么些日子,总算把沈平贵给盼回来了。”
两人一阵大笑。
沈意意回答她:“没关系,古龙不是说过吗,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间,有一半在等女人脱衣服,男人在等女人脱衣服的时候,肯定是最有耐心的。”
“这下大叔和小正太都被拍飞了,可以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了。”陈微红含笑总结。
沈意意黯然,少女时代,她总觉得人生只谈一次恋爱,然后与初恋的人白头到老才算得上是幸福,可惜命运不肯成全她。
还好三十岁的她已经不再这么想,她早已学会乐天知命。如今命运安排她在年轻的时候经历三个男人,她亦很感激。不经历这三个男人她的生命怎能如此丰富?对男人,对爱情,对欲望,对婚姻,对生活又怎么可能有如此透彻的了解?当然,女人经历的男人个数也得把握准确,少了达不到效果,多了也很可怕,即刻有沦落为用身体写书的危险。
每个女人的生命中都应该有个李维坚来让她痛苦成长,有个莫正杰来让她成熟绽放,而向洋,向洋是一个梦想,一个年已三十的女人心中关于逝去的青春岁月最美丽而又留不住的梦想。最后,最后总得脚踏实地找一个爱你肯等你肯让着你的人过日子。
这一刻,她对经历过的一切,包括痛苦,都心存感激。
——3——
沈意意救过的女孩子确实叫程苏,和她爸妈来过医院探望她,她的爸妈和沈意意在梦中见到的长得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一样,沈意意迷惑了,她被车撞了以后一直在昏迷中,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
可是看到那张自己曾拥有过的小脸和曾经对自己那么疼惜的两个人,她不由自主有无尽的亲切之意,程苏似乎也和她特别亲近,依偎在她身边不愿离去。
沈意意无法解释这一切,到底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莫亦凡和莫亦航的照片她从前是见过的,所以梦中出现他们还可以解释,那么真的有莫亦非这个人吗?她心中也十分好奇。
但是好奇心会害死一头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还是把这个当成一个谜的好。
出院的那一天,欧子丰迫不及等地拉着沈意意去办了登记。她住院时,欧子丰已经把婚礼准备得差不多,只等她出院后准备在过年前办了,按他的说法,“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虽然还没举行婚礼,她现在已经是法律上的已婚妇女了。
就象陈微红以前说过的,“你不嫁他你还想嫁谁?你以为你不嫁他就能在他公司里长期混下去?做梦吧你!到时有别的女人嫁了他,就你和他那暧昧样儿,他老婆能容你才怪。
他没错以前是花一点,但是那样也好,玩过了玩腻了,也三十五岁差不多该玩不动了,结婚后反而会安定下来。你也不亏呀,你也经历过三个男人了,外面有些什么货色大体也知道,都还不如彼此了解合拍,你们俩反正半斤跟八两,破缸子正好有烂盖子盖,连磨合期都可以省了。
结婚后你们也不怕没有共同语言,大家没事干时尽可以痛陈昔日辉煌的泡女吊男革命史,讲它三天三夜都未必讲得完。
你呢,结婚后掌管公司财权,把钱捏手心里,然后赶快生一个孩子,拖住他一起带,一个不够生两个,反正把他所有业余时间有效占光,床上再把税给他收光,他基本也就没什么戏可唱了。”
沈意意大笑不已,赞一句“陈妲己的主意果然都是好主意。”
她算了一下,此刻她三十岁,欧子丰三十五岁,大体上十年内,不太可能出什么幺蛾子,十年以后,中年危机杀到,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然而,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现在抓在手里的一把牌已经不算坏,今后还能摸到什么牌虽然不知道,但是该打什么牌她还是可以决定的,不可能错到哪里去。
有位哲学家说过:“如果你结婚,你就会后悔,如果你不结婚,你也会后悔,无论你结婚还是不结婚,你都会后悔……这就是一切哲学的总和和实质。”
既然结婚和不结婚都会后悔,那就结吧,反正也不外乎就是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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