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容印之喘气里都带着哭腔。陆擎森用手掌把他脸上残留的眼泪擦去,被歇过劲儿的容印之一拳碰上下巴。
装装样子罢了,根本就没用力。容印之打完就搂住了他的脖子,说“冷死了”。陆擎森用被子把他包裹住,听他轻声问:“还想过……其他过分的事吗?”
“嗯,很多。”
把你锁起来,关起来,谁都看不见。
“……说说看。”
陆擎森慢慢地摇头:“会吓着你。”
容印之笑起来,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震动:“明明就是棵实心儿树,还要装蒜。”
“树?”这是陆擎森第一次听容印之如此形容他。
容印之裹紧被子,枕在他颈窝里,侧头看他的下巴:“那天你等在门口的样子,又高,又挺拔,站得笔直……就像一棵树。”
抬手点上了陆擎森的脑门:“个xing也像。不会撒谎,讲话又直,像块木头。”说完坐起来看他的脸。
视线熟悉了黑暗,对方的轮廓已经清晰起来。
陆擎森看见微微容印之歪着头,全身裹在他那条被罩很丑的棉被里,露出好看的笑容,一字一字叫他:“陆,大,树。”
叫完了又忍不住笑,整个身体坐在他腿上笑得发颤。陆擎森便像一棵倒下的树一样,朝他压过去。
被陆擎森的“过分”折腾到半夜,容印之浑身酸软,嗓音低哑。洗完澡重新躺在g上,依然穿着上次那套t恤衫和运动裤,不同的是陆擎森可以理所当然地在被子里抱住他了。
“我想把原来住的房子退掉。”容印之说。两处房子的功能xing从根本上就翻转了,没有必要làng费钱。
陆擎森拨弄着他有些cháosh的头发:“要过年了,你回家吗?”
容印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不去了。”
“给家里打过电话吗?”
“打过,直接挂掉……手机也不接。”
陆擎森把他搂紧一点,“我会留在这儿的。”
“你不回家?”容印之记得他身份证上的地址,并不是本地人。
“嗯。大弟结婚了,人口多,就不回了。”
“你是老大吧,”当然这只是容印之的猜测,还没听过他家里的事qíng,于是好奇地问:“有几个弟弟妹妹?”
陆擎森很是思考了一下:“九个。”
“九……!”容印之禁不住惊叹,支起上半身看他,“真的假的?!没骗我?!”
陆擎森低低地笑。
“真的,亲生的三个,不亲生的六个。”
“亲生”和“不亲生”,光是这几个字里包含的故事,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事。
“可以跟我说吗?”容印之觉得或许不该追问,时间久了自然会知道,如果陆擎森想说也会说----可他还是想现在就知道,想了解陆擎森更多一点。
陆擎森把他按回被窝里去:“当然啊。”
早上醒来时枕在陆擎森的手臂上,问几点,陆擎森说八点。客厅里传来吕想翻冰箱的声音。
“你猜他第一句跟你说什么?”陆擎森问。吕想昨天回家就倒g上睡了,也压根不会注意到门口多了一双鞋。
容印之想了想:“‘容哥,你饿吗’?”
两人一起在被窝里笑起来。
“冰箱里还有什么吗?”
“没了……”要搬家就没存食物了,现买现吃。
“附近有市场吗?”
“有,一起去。”
“嗯。”
说是这么说,可是谁都没有要起g的意思。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差点又要睡过去了,容印之睁开眼睛说:“不行不能睡了,再不起来吕想要饿死了。”
陆擎森把他箍得紧紧的:“那就饿死。”
容印之转过头去,仔细看他的脸,依然是那副没有表qíng的样子,目光却炯炯地盯着自己。
“我都不知道你会闹脾气的……”容印之抬手摸他的下巴,短短的胡茬有点扎手:“我以为只有我会。”
男人垂下眼帘,把他的手捂在脸上,低声说:“我一点都不好。”
容印之笑起来。
“好耳熟啊……这句话。”
“我不好的地方你说好,你不好的地方我又觉得好,所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容印之又问:“不管你们家吕想,那你饿不饿?”
“一点点。”
容印之哈哈笑,“这么久以来好像问你最多的就是:饿不饿,吃了吗,吃什么----还没有给你做过其他的事qíng。”
他一边这样说,就看见陆擎森不断摇头。
“你做了,做了很多。”
“比如?”
“比如容忍我变成一个混蛋。”
容印之觉得脸颊发烫,“就没别的了……?”
陆擎森的回答却有点答非所问。
“印之,你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事qíng。”
第47章风bào
虽然早饭吃得有点晚,饿得要死,但吕想依然很高兴。搬家之前还能吃上一顿“人吃的饭”,够他开心好几天了。
“我都不想搬了,容哥要不咱仨一起住啊?”
陆擎森沉着脸在饭桌下面踢了他一脚。
容印之闷头笑,倒是真没急着回家,留下来帮陆擎森和吕想打包了。
他们东西不多,不过乱而零碎。陆擎森还好,吕想的一堆破烂儿哪个他都舍不得扔,陆擎森给他找的纸箱和编织袋塞得满满登登,还剩一半没装进去。
打开一看里面横七竖八làng费了很多空间,qiáng迫症容印之哪里忍得了这个?当即就全给倒出来重新整理,指挥着吕想和陆擎森“把这些搬到那边去”“小一点的箱子来一个”“这几个给我捆一起”。
毛病一犯,容印之就停不下来了。借了陆擎森的一件工作服和手套、戴上口罩,从吃完早饭一直到忙到下午,累得半死还不让别人cha手,愣是给收拾得齐齐整整。
“印之,可以了。”
吕想的东西打包得差不多,容印之还想接着帮陆擎森也装一装,被他给按在沙发上休息,自己穿了外套去楼下买饭。
容印之看着房间里剩下的物件,盘算着陆擎森的东西需要几个箱子、几个袋子,走到书架前停住了。
随便抽出一本农业种植,里面是满满的标注和笔记;再抽出一本夹着很多便签条的小薄本,竟然还是英文的。
这本书容印之也看过,是念书的时候老师推荐的初级英文读物。
“陆森可厉害了,会说英语呢。”吕想给容印之端过来一杯水,自己也拿了一杯咕嘟咕嘟喝了,“他学习可好了,本来能上军校的。”
义务兵想要做军官,考军校是一个途径。只是学习时间少竞争又激烈,还有服役年限的限制,不是那么容易能考上的。
“本来?”容印之抓到重点。
“名额被顶了,”吕想现在都觉得惋惜,“成绩好,可是家里又没背景。连长说要不第二年再考,可是他说算了不考了。”
“为什么?”
“不知道啊。”
“那为什么要当兵呢,考大学不是更好……?”容印之喃喃自语。吕想听了,理所当然地说:“念大学要花钱呀,可当兵不用花钱还有工资呢。他家孩子那么多,又不是亲生的,谁给他出钱。”
所以,他一路都是一个人,安静沉默地走到现在吗?
容印之并不想同qíng他家境不好、缺乏温暖,各有各的苦,谁都是一样的。他只是觉得难过,陆擎森成为每一个人的“兄长”,毫无怨言地完成每一个人的要求,难道没有一个人曾经考虑过----他需要什么?他冷不冷、饿不饿?他开不开心?
自己总是抱怨他,顶着一张面无表qíng的脸,左一句“没事”右一句“没事”,那怎么才算是“有事”?
昨天晚上,他寥寥几句,轻描淡写就把从一个家庭到另一个家庭的事qíng讲完了。容印之问他“这种事……常有吗?”他说“是有的”。
他那时才多大?是什么心qíng?
他是不是曾经有过,哪怕一个微小的愿望却从来没人帮他实现的难过?
他有没有期待过自己也会是被宠爱着的那一个?
“我回来了,”陆擎森拎着几个打包盒开门进来,看见容印之在书架前,就知道他根本没打算休息:“不要收了,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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