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依旧杀死了我—
藏匿在干枯的森林之中,侍卫们放出小鹿,国王射出第一支箭,得到今天的第一只猎物。
狩猎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莉莉娅是不去真正参加狩猎的,当然她也没太多能力去参加狩猎——
那些骑术射箭,她学习的并不精通。
虽然比芝卡帝国没有在这方面苛刻,也安排了大课让她进行学习,但莉莉娅在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以后,便走起了娇弱路线。
骑术课对她来说更像是与朋友们亲密交流的一种课程。
但无所谓。
她来比芝卡又不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她只是,来联姻的。
为了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
仅此而已。
但站位的时候,她并没能像以往那样站在赫尔斯身旁——
三王子已经有了王妃。
神父昨天又警告过她。
莉莉娅不敢在神父警告之后,还如此嚣张,只能远远地看到赫尔斯与爱丽丝交谈了几句。
看不清他们彼此的神色。
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按照以往,莉莉娅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她在赫尔斯心里是特殊的。
只要镯子的主人没有出现,她就永远是特殊的!
可偏偏,就是如此巧合。
爱丽丝竟然就是镯子的主人!
就是曾经温暖了赫尔斯的女孩。
这让她如何放心赫尔斯与爱丽丝单独相处?
哪怕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
也让莉莉娅犹如惊弓之鸟。
她望着爱丽丝。
铂金色的发丝。
湛蓝色的眼眸。
还有那赫尔斯最喜欢的!
诱人的酒窝。
这些都是她与爱丽丝重合的色彩。
怪不得。
怪不得赫尔斯会将她错认。
她笑的时候,会有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很难注意到的梨涡,赫尔斯所喜欢的梨涡。
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而是将他对爱丽丝的喜欢转移到了她身上。
莉莉娅心中猝然浮现一个想法——
赫尔斯在她身上,找寻爱丽丝的影子。
他把她当□□丽丝的替身!
莉莉娅按捺不住地怒火中烧,掌心又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她在心中想:
要放弃吗?
真的要放弃吗?
明明即将要唾手可得了。
赫尔斯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
要在这个关口仿放弃吗?
况且。
赫尔斯连爱丽丝幼年时的模样都记不清楚,这能有多深的情意?
是她陪赫尔斯走过十年的岁月。
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
赫尔斯难道就不在意这十年吗?
难道不念一点点的情意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莉莉娅抬头。
是艾琳。
她仍然是倨傲神色:“收收你脸上的嫉妒吧,三王子和三王妃的关系可好着呢。”
这句话说的有些心虚。
毕竟三王子身体不太可。
一般这样,再幸福的情人,生活质量也得下降一半。
至于三王子与三王妃这种政治联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的。
那就更没啥温馨日子了。
但艾琳仍然居高临下。
这么一个嘲讽莉莉娅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而这种不屑一顾的蔑视。
让莉莉娅的情绪达到了顶峰,几欲爆发——
陛下身边的侍从走了过来,悄声说:“莉莉娅小姐,陛下要见您。”
火焰陡然消落。
莉莉娅呆愣:“陛下见我?”
侍从:“是的,请不要让陛下久等。”
……
白茫茫的雪地留下两串俏皮的马蹄印,似是紧紧相连,永不分离。
爱丽丝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准备做做样子,走两圈,看看景色,然后就回营地。
这种恶劣天气,着实不适合游玩狩猎。
不远处传来沉闷又迅猛的马蹄声,震得枝丫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在即将砸到爱丽丝头顶,在爱丽丝还没意识到这团积雪的到来时——
积雪便烟消云散,凭空蒸发。
怪物继续凝视祂的公主。
琥珀色重瞳阴鸷而可怖。
泛着森森寒意。
也充满了神明的威压。
悚然之感较往常更甚,几欲将爱丽丝吞噬。
拉着缰绳,慢吞吞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有怪物在盯着我们?”
“藏在雪地里的烂臭腐肉,在另一个世界,不用管祂。”
怪物的语气充满不屑。
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
爱丽丝:“?”
竟然还有只怪物?
没等她问出什么。
身旁突然穿过一支箭,直直地刺入了不远处的白狐身上。
这次狩猎的猎物都是提前抓捕好又放出来的,数量有限,竞争激烈。
爱丽丝掠过怪物阴沉的目光,回头就见到赫尔斯坐着轮椅朝这边来。
——原书里面,赫尔斯后来能够一统周边小国,最大的金手指就是射箭。
一箭一个小国王。
公主说:“你箭法真好。”
赫尔斯眼神阴郁。
有那么一瞬间,他瞄准的是骑士的后背。也有那么几秒,他瞄准的爱丽丝的后背。
公主和骑士。
在他眼里就是奸-夫-淫-妇。
狗男女!
赫尔斯压着心中的不满,连怒火的发泄也是小心翼翼,只是不轻不重的讥讽:“你的骑士怎么沉着脸,是不欢迎我过来吗?”
爱丽丝眨眼:“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骑士呀?”
“你上次还想要我的骑士呢……”
公主的眼神古怪:“你该不会,喜欢我的骑士吧?”
赫尔斯气的脸色通红,不顾形象破口大骂:“放屁!”
他身边的侍从已经捡了白狐回到他身旁,赫尔斯根本没在意白狐,挥挥手让侍从站旁边。
这么一打岔,那股怒火消散了些许。
赫尔斯终于记起他寻找爱丽丝的目的,他心平气和:“我们做个交易。”
爱丽丝:“?”
赫尔斯翕动嘴唇,但始终说不出任何话,好似是很难以启齿的话语。
他对旁边的侍从说:“你去那边守着。”
侍从毫无异议,远离了他们。
贴心地退到了一个绝对听不到他们交谈声音的位置。
赫尔斯又做了好几次心里建设。
才终于把近乎耻辱的话语说了出来:“不要让我再做噩梦,也别让那些恶灵再缠绕着我了。”
“我不会再为难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惩罚你,你是王子府邸的主人。”
他深吸一口气:“我也可以不计较你与骑士之间的关系,哪怕再来几个骑士,哪怕你和骑士在我的房间都可以——”
“但我要彻底解脱!”
赫尔斯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
是对生的渴求。
爱丽丝无辜:“什么噩梦?”
她还不想在怪物面前暴-露自己拥有之前所有记忆的事情。
赫尔斯气急:“你给我的蛊虫!”
“你让我做的噩梦!”
“爱丽丝!你不要逼我将这件事告诉我父王,小心你的国家!”
爱丽丝:“……”
怎么有种“你再欺负我,我告诉我爸,让他来揍你”的小屁孩感觉?
她安抚:“好啦好啦,你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不会有事情了。”
铂金色的发丝在太阳下熠熠生辉,镀了层光圈,萦绕着细碎的光影,像极了黑暗中的光芒。
湛蓝色的眼眸如汪洋大海,波光粼粼,是似水的柔情惹人沉溺。
而公主微微一笑,露出的诱人梨涡,更是在糜丽画卷上添了点睛之笔。
赫尔斯的记忆逐渐模糊。
曾经与莉莉娅一同的回忆被爱丽丝替代。
好像……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女孩,是爱丽丝。
紧接着。
如梦似幻的场景陡然转变,由烂臭的污泥淹没,彩色演变成黑白,没有一丁点温暖,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无法言说的恶意。
“殿下?”
赫尔斯猝然回神,竟然不敢去直视爱丽丝,垂着头看地面。
那早就被雪掩盖的土地,因为马蹄反复践踏而变肮脏的雪地。
他又加了一条承诺:“我会遵守我们的协议,互不干扰,如非必要,也不再见面。”
脑海中忽然响起缥缈且不能深入探究的阴冷声音。
似窸窸窣窣的呓语:
“记住你的承诺。”
赫尔斯几乎是发自本能的臣服:“遵命!”
噩梦的折磨。
恶灵的缠绕。
瞬间消散。
赫尔斯从身体到灵魂都感到一阵轻松,他就像一只灵巧的小鸟,但却能够翱翔天空。
自从他断腿以后,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他不可抑制的开心起来,对着爱丽丝展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很快,他想到了承诺。
忙不迭又低下了头,不再去看爱丽丝。
不远处。
在光秃秃的老树之后,藏匿着莉莉娅与巫女阿芙拉。
莉莉娅握紧掌心小巧的□□。
——据说是用特殊材料制作而成,专门用来击杀骑士。
是的。
击杀骑士。
——国王与神父当然不会说明实情。
国王要求一个不知名小国的公主杀死一名骑士,甚至不需要解释任何理由。
但他还是给了莉莉娅好处。
比如:
许诺她可以提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不算过分的要求啊!
这对莉莉娅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不止是她一个人来杀骑士,还有一个巫女。
成功的几率很大。
即便无法成功,她也可以将错误推到巫女身上。
莉莉娅在找到爱丽丝之前,一直在盘算到底提什么要求,既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好处,又不会让国王觉得她不知抬举。
至于为什么击杀骑士——
这个问题,莉莉娅在极度兴奋之下,已经忘记思考了,根本不在意这些。
可等她见到了爱丽丝。
见到了赫尔斯对着爱丽丝发自真心的笑,之后又害羞地低头。
一瞬间,怒火攻心。
诚然。
莉莉娅对赫尔斯没有太多的情意,大多时候都是在算计,但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她早就将赫尔斯看成自己的私有物了!
这位阴郁又不苟言笑的王子!
这位只会对她展露笑容,只会对她温柔的王子!
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如此!
爱丽丝。
为什么又是爱丽丝!
莉莉娅死死地盯着爱丽丝。
恨不得爱丽丝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寒风吹过,也没能平复她的怒火。
巫女阿芙拉的兜帽依旧大面积地遮住了眼睛,让人怀疑她能不能看清道路。
但白色的衣袍遮蔽了大半张脸,无疑增添了许多的神秘色彩。
她轻轻问:“你想要杀死三王妃吗?”
莉莉娅心中一惊,连忙掩饰住自己的神色,她虚虚地笑了:“你可不要胡说,我怎么会想杀死三王妃呢?”
阿芙拉用陈述语气:“你想杀死三王妃。”
莉莉娅小声:“你在胡说什么!”
小鹿般清澈的眼眸是被误会后的委屈与些许恼怒,话语也没说服力:“我与三王妃无冤无仇,怎么会想要杀了她呢?你不要乱说!”
阿芙拉淡淡:“你嫉妒她。”
莉莉娅有些恼怒了:“我没有!”
阿芙拉:“陛下给我的任务,是让我杀掉三王妃。”
这句话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把所有怒火都给熄灭掉。
莉莉娅愣了:“什么?”
“可三王妃是代表奥斯帝国来和亲的啊!”
阿芙拉垂眼,盯着老树上的纹路,看着那岁月留下的痕迹:“奥斯帝国与比芝卡隔海,消息传播并不灵通。”
“杀死一个如此强大的骑士是很困难的,如果你不介意……”
“我们可以交换。”
阿芙拉站直身体,尽管仍然看不透她的神色,但依旧让人感受到她的凝重与严肃。
也让莉莉娅有一种,巫女的双眼,透过厚重漆黑的兜帽,死死地盯着她。
——“我帮你杀掉骑士,你帮我杀掉三王妃。”
莉莉娅已经有些动摇了。
因为骑士看起来实在太强壮,气场又极为骇人。
她对自己的体力与眼力,反应速度,以及这种□□的使用都没有一点信心。
倘若不能一击致命,很可能会被反杀。
但她也记得爱丽丝毫不留情地一刀砍下侍卫头颅的画面。
那般冷酷……
阿芙拉忽然又轻轻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莉莉娅急切:“等等。”
阿芙拉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这片白色地带寂寥无声,连风也渐渐停了下来,只有她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莉莉娅没来得及思考多久,说:“可,如果我们交换,陛下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
“你放心。”阿芙拉说,“我不会告诉陛下的。”
莉莉娅咬牙:“那好。”
比起面对骇人恐怖又强大的骑士,她还是更愿意去面对爱丽丝。
最起码,从体型上来看,同为女孩子,会比较轻松。
而且,即便爱丽丝没被杀死,那也是阿芙拉的问题。
但……
“我们怎么让他们分开?”
阿芙拉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药粉,声线依旧很轻,也没有任何情感:“把这个撒在他们一会儿要经过的路上,就会让他们分开了。”
说的很神秘。
但巫女嘛,总是有奇奇怪怪的东西。
莉莉娅没有想太多,拿着瓶子就要抄近路去洒药粉。
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她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交换?”
来风了。
吹起了阿芙拉沉重的兜帽,乍然窥探到那一丝容颜。
那张脸,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巫女说:“我喜欢爱丽丝。”
莉莉娅:“什么!?”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喜欢她,却让她死?”
阿芙拉没再回话。
……
爱丽丝骑着马又走了一段路,手中的暖炉一直保持着恒温。
——怪物做了手脚,让暖炉永远温暖。
忽然传来了利箭破空的凌冽声。
缠了铂金色绸缎你箭矢射到了一只兔子。
公主见到骑士不自觉挺直了原本就笔挺的脊背。
炫耀。
骄傲。
以及,求夸赞。
爱丽丝眼神中浮现了恶劣趣味,哎呀了声,故意道:“怎么回事呢?好像没有赫尔斯厉害呀!”
怪物微微抿唇。
琥珀色重瞳浸满了不开心。
之后走的一段路。
两只兔子,一只狐狸,三只梅花鹿……
只为了得到公主一句“你好厉害呀。”
怪物的开心也很简单。
爱丽丝只是笑着看祂,并不打算顺从祂的想法。
甚至与祂谈论起了别的怪物:“你之前说过的,这里的腐肉在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意思?”
是怪物可以探索到另一个世界吗?
是,可以穿梭时空吗?
怪物语调愈发阴冷,令人毛骨悚然:“时空不同。”
真·另一个世界。
爱丽丝愉快问道:“我们也可以穿梭时空吗?”
琥珀色的重瞳在盯着公主。
白色雪地染满了肮脏污浊。
世界呈现颓败。
祂说:“不可以。”
不可以穿梭时空。
无法脱离书中世界。
只能永永远远留在祂身边。
做祂的新娘。
是祂的,永远是祂的。
永永远远都要在祂触手可及的地方。
爱丽丝听他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管可不可以。
总之,怪物说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神明的任性。
忽然之间。
□□的马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疯狂乱窜。
爱丽丝拽住缰绳,但却没有任何作用,隐隐约约,听到了棕熊的吼叫。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爱丽丝觉得荒谬。
怪物在这里,马匹早就被怪物驯服了——或者说,马匹见到怪物的那一刻,便臣服于祂。
即便是棕熊到来,也不可能跨过怪物的威压,令马匹慌乱成这般模样。
……总不可能是,怪物想要证明自己,才引来的棕熊吧?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
两匹马分别奔向了不同的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
暗红色的触手刺死了骏马。
怪物从人类的躯体之中释放了出来。
乌云遮蔽了天色。
余下黑暗。
即便是药物促使,棕熊的神志也渐渐清明,瑟瑟发抖,臣服于祂。
躲避在旁边。
不敢有任何造次。
触手在雪地爬行,划出了七零八落的辙印,繁复交杂,像是形成了诅咒的阵法。
祂眼前站着瘦削的巫女。
白色衣袍套在她身上,几乎与天地融为同一个色彩。
她的掌心流出鲜血。
滴落在雪地,融化的白雪,留下一抹红色。
很快。
这股血流在雪地之中游走,交叉凝聚成了阵法,浮现出刺目红光。
在狂风之下。
也掀起了巫女的兜帽。
赫然是——
与爱丽丝一模一样的容貌。
……
爱丽丝能够在失控的车里想办法自救,但让她控制住受惊的马匹就太为难她了。
能做到临危不乱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对马术实在不是很精通。
不过这匹马也没有癫狂太久。
等彻底冷静,爱丽丝从马背上下来,刚落地,小巧的□□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
鲜血顿时染红了肩膀出的衣服。
爱丽丝捂着肩膀,在第二支□□来临前,迅速躲到了老树后面。
勉强能够遮蔽住她的身形。
忽而传来一声惊呼。
莉莉娅担忧极了:“爱丽丝公主,你怎么受伤了?”
爱丽丝微微一笑:“是呢,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睛的东西射到的呢。”
莉莉娅一噎。
背到身后的手已经准备好做第二次进攻了。
她在心中冷笑。
就让你再呈呈口舌之快吧,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
死在我的手中。
这辈子都无法再出现。
赫尔斯心中的女孩将永远都是她!
莉莉娅忽地抬手,正要按动机关。
千钧一发之际。
□□穿透了手腕。
她吃痛地松开了□□。
——这支□□是刚刚射进爱丽丝肩膀中的。
爱丽丝几乎没有给莉莉娅反应的机会,直接捡走了□□,对着她的肩膀打出了剩下的两支□□。
将莉莉娅彻底钉在地上。
她依旧笑着:“哎。我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
“还以为莉莉娅小姐很喜欢我呢。”公主说,“毕竟我们昨天还约好改天再聊。”
“没想到,莉莉娅小姐竟然恨我恨到要杀死我了,”
爱丽丝蹲在她身边。
莉莉娅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明明只收右肩受伤,为什么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好疼。
好难受。
她后悔了,她不该和阿芙拉交换。
只是一个骑士而已。
一个奥斯帝国派来的骑士而已。
要夹着尾巴做人的骑士。
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的!
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偷袭!
肩膀又是一痛。
她虚弱地呻-吟:“爱丽丝……你,你杀了我,你,也会,死的…”
爱丽丝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说:“我不杀你的。”
莉莉娅只觉得彻骨寒冷。
明明爱丽丝的肩膀也受伤了,为什么却像是一点也感受不到疼痛的模样?
还可以笑着和她说话。
这是个疯子!
莉莉娅不自觉从心里升起一股惧怕,尤其在听到爱丽丝轻柔的嗓音以后——
“告诉我是谁让你杀我的,好不好?”
公主轻轻抚摸着莉莉娅肩膀上的□□,每一次碰触,都是剧痛。
莉莉娅冷汗淋漓,却咬牙强撑。
出卖国王,可是死路一条。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国公主,在这个几乎没有人会称呼公主,只称呼她小姐的比芝卡帝国,怎么可能去得罪国王!?
肩膀的□□忽然被□□了一根,尖锐的一段轻抵在她脸颊。
爱丽丝的语调如恶魔低语:“这么漂亮的画布,是不是应该画个画呢?”
“画什么好呢?”
公主湛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浅笑嫣然:“莉莉娅公主,你喜欢什么呢?”
这声“公主”更是讽刺。
莉莉娅的长相虽然不是顶尖的漂亮,但却是属于柔弱耐看,惹人怜爱的类型。
她引以为傲,并且当做资本的容颜——
“是阿芙拉!”
没听过的名字。
爱丽丝:“谁?”
莉莉娅急道:“巫女,一个巫女!”
“她说她喜欢你,想要杀死你!”
爱丽丝:“……”
这个世界的逻辑,都让她感觉匪夷所思。
就在此时。
天空被乌云遮蔽,紧接着,黑色的幕布被刀片划烂,迸溅出无数刺目的红光。
爱丽丝拎着□□朝光源处跑去。
血海之中,骑士琥珀色的眼眸没有了神采,躺在红色的雪地中,早已没了生息。
自骑士身下蜿蜒的猩红血流,与怪物肮脏的触手一般,攀附在骑士身上,最终又流淌在公主脚下。
宛如一副精妙绝伦的水彩画,却刻板呆滞,没有任何灵魂。
雪花飘落,淹没了所有的艳丽,无人知晓他们曾经来过。
那天的异象。
公主的受伤。
只是由神父简单解释了几句,粉饰太平:“是猛兽袭击了三王妃,骑士为了保护王妃而与猛兽同归于尽。”
至于异象。
至于公主如何受伤。
这些统统都没有提及。
毕竟只是发生在狩猎场一角,来的都是王公贵族。
国王都没有任何异议,他们其他人就更不会有了。
——也许这些异象会在某一天影响到他们,但倘若他们提出异议,说不定就要当场死亡。
而再之后。
爱丽丝因为极为信仰比芝卡的宗教而放弃王妃之位,进入教廷。
莉莉娅与三王子情比金坚,正式步入婚姻殿堂。
这些也不过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
教廷的某间屋子。
狭窄逼仄,无光。
仅仅只有一张小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
与在王子府邸的待遇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但最起码干净。
爱丽丝肩膀的伤口至今还没完全愈合,偶尔还会浸出一些血液。
因为□□上特殊的药物。
她躺在床上,晃悠着怪物留给她的镜子——
镜子里的景色是在狩猎场。
阿芙拉的兜帽掉落。
露出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容颜。
红光满天。
巫女与怪物同归于尽。
最后残留下的。
只有骑士的尸体。
而巫女早在红光满天,摘下兜帽时,便成了粉末。
巫女阿芙拉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啊。
不知道怪物看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爱丽丝把玩着镜子。
又想起了莉莉娅说的话:
“阿芙拉喜欢你,要杀了你。”
所以……阿芙拉到底是谁?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爱丽丝懒洋洋地说:“门没锁。”
神父推门进来,见她躺在床上,没有穿鞋袜,立刻又转过身,虚掩住房门:“爱丽丝公主,请穿好衣服。”
爱丽丝收起镜子,唔了声:“可是我,肩膀受伤了。”
神父走了。
过了会儿。
来了位女孩。
她一言不发,蹲下身很利索地帮爱丽丝穿好鞋袜,并整理好裙摆。
神父进来,脸色一如既往地严肃。
“你的伤怎么样?”
爱丽丝觉得他好虚伪。
明明都和国王商量好要杀死她了,结果最后又救下了她。
她捂住肩膀,矫揉造作道:“啊,我好像要死了,不是死在明天,就是死在了昨天。”
神父竟然觉得她的话语有几分哲理,他沉默了会儿,问:“想要出去转转吗?”
爱丽丝惊讶:“我以为,我已经被软禁了呢。”
神父:“不要乱想。”
“国王并没有下达这个命令。”
他在房间扫视一圈:“除了空间狭窄以外,你所享用的,都是最好的。”
爱丽丝幽幽地说:“我的荣幸。”
但出去这件事,还是改天吧。
伤没养好之前,她一点也不想动弹。
神父也没有强求,他将请柬放下:“这是史密斯小姐给你请柬,邀请你去喝下午茶。”
爱丽丝点头说好。
神父又盯着她看了会儿,眸子古井无波,不过片刻,便又转身离开了。
狭小的房间又陷入了沉寂。
爱丽丝重新躺回床上,又觉得实在无聊,还不如出去走一走。
但没有拿请柬。
谁都知道她进入教廷只不过是一块遮羞布。
实际上。
——她惹恼了陛下。
作为末流贵族的史密斯家族一定是要与她拉开距离的。
而艾琳这张请柬能送到这里。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她是不会相信的。
天空笼罩了层阴霾,微弱的光亮洒在衰败的街道,青石板凹凸不平,两边还堆着污迹斑斑的积雪。
行人匆匆,厚重而破旧的衣服穿在身上,脸色几乎与天色相同,愁云惨谈,毫无喜色。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行人,避免撞到肩膀的伤口。
忽然之间。
左侧,阴沉色调的药铺。
老旧的房门吱呀推开,将一名少年赶了出来,正巧摔在爱丽丝腿边。
老板骂骂咧咧:“滚远点!”
“想给你母亲治病,就拿钱过来,没钱就老老实实等死!”
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因为这一幕而驻足,脸上刻满了麻木不仁,似是对这一幕司空见惯。
爱丽丝弯腰扶起少年,愣了——
少年的眉眼有怪物的轮廓影子。
或者说,少年是年轻时的怪物。
而她脑海中,骑士的容颜正渐渐模糊。
少年琥珀色的重瞳贪婪又眷恋地盯着祂的公主,又听到公主的心声:
祂和我的骑士好像。
但很快,公主松开了祂。
少年眼神微暗,漂亮却稚嫩的脸庞浮现些屈辱与委屈,他咬着唇,似是下定决心:“小姐,我可以……可以向您借一些钱吗?”
“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爱丽丝:“……”
大可不必。
等等。
这种剧情——
不就是清贫大学生校花与霸道总裁的经典桥段吗?
爱丽丝不禁肃然起敬。
怪物手指微微蜷缩,屈辱又难堪的神色彰显着内心的挣扎——
要不要下跪。
戏演的还很出神入化。
爱丽丝轻叹:“我帮你,但你要留在我身边。”
怪物的眼睛能圈出个扇形图。
——三分欣喜,三分惶恐,三分不安,一分迷茫。
还有九十分祂本身难以掩盖的阴冷。
公主观察完祂的表情以后,才幽幽地说:“但你要明白,我留下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好。”
她神色忽而伤感:“只是因为你很像他。”
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