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听江停住脚步。那道男声的主人他不可谓不熟悉,每逢云泽会饮,必有此人如影随形。
归一门剑修,耿青阳。
而今修仙界两大派并立,临仙宗与归一门平分秋色,其余宗门世家不计其数。
耿青阳身为归一门修士,总想与临仙宗一争高下,于是常来挑衅同为剑修的叶听江。
他们从前修为相近,耿青阳在叶听江这儿往往讨不到什么好。这一次叶听江更是突破了问心境后期,耿青阳自知不敌,但一见面,话到嘴边还是不吐不快。
他见少年一身纱衣柔怯地靠在叶听江怀里,脚腕间隐隐透出浅金色饰物,行走间更有铃音作响,顿时来了兴致。
叶听江这样古板的人,竟会带炉鼎来云泽会饮么?
看来那些风言风语,倒也有几分可信。
叶听江正要淡淡驳斥,却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小弟子重重一拉。
沐吹寒瞪大了眼,虽未能准确聚焦在叶听江脸上,却也让叶听江感受到了他的期待。
他激动地张口:“仙君,你还带什么玩具来了?是给我带的吗?”
叶听江失笑,扶烟竟是自动将玩物理解成了玩具,直接把自己摘了出去。
于是本沾沾自喜嘲讽了叶听江的耿青阳,郁闷地发现,那两人竟对他置之不理。
不仅如此,叶听江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还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
耿青阳揉揉眼,怀疑自己面前是一个假的停云君。
正在这时,叶听江转头面向耿青阳,笑容收敛,用淡漠至极的语气对他说:“青阳君慎言。”
耿青阳竟然生出几分满意,看,这才是停云君该有的样子。
触到叶听江冷淡的眼神,他才觉出这想法有多不可救药,咳了声,又换回轻佻的语气:“停云君敢做,不敢让人说么?啧,这么个小美人,我见犹怜……停云君可不要玩物丧志呀。”
耿青阳对男子压根没兴趣,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触怒叶听江。
谁知叶听江还没说什么,就见那低眉顺眼的少年猛地抬头,神情讥诮,嘴唇飞快地掀动。
他却没有听到一个字。
那一刻,耿青阳怀疑自己丧失了听力,手足无措。
直到他唤出手中灵剑,确认能清晰听到剑鸣声后,才惊异地发现,不是他聋,而是少年哑。
沐吹寒已经很久没说话,更别说吵架了。如今遇到一个送上门的耿青阳,他压不住躁动的内心,一串反击侃侃而来,引经据典,文辞优雅,杀人诛心。
只可惜,耿青阳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叶听江解释:“他看不懂。”
沐吹寒“哦”地答应了,又建议道:“仙君转译一下。”
这个对手素质不太行,竟然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叶听江确实每个字都读懂了,只觉扶烟这话过分毒辣。逐句复述对叶听江来说有些艰难,他忍不住揉揉扶烟的脑袋:“你是晚辈,这样叱骂前辈不好。”
耿青阳和他的灵剑俱是一震,刚才虽是看不懂,但经由叶听江这么一说,他已知道了这少年在骂他!
他不服输地开口,还没说什么,就见从未动怒过的叶听江灵剑出鞘,剑尖指向自己。
叶听江重复道:“青阳君慎言。”
耿青阳哈哈一笑:“停云君果然是色迷心窍,如今为了玩宠,竟连剑都拔了。哦……是了,他可不一般,五阴融心,没有他停云君可怎么继续突破境界呢?”
叶听江剑光一盛,竟直接朝着耿青阳斩去。
晚辈叱骂前辈于理不合,所以都交给他就好。
耿青阳是万万料不到他真的会动手,急忙提剑挡隔,双方灵力交汇,一触即分。
都是问心境的修士,就此打起来未免有失身份。耿青阳以往就是吃准叶听江不会回击,言语肆意。
现在他却再不敢了,今日的叶听江,比他疯上几倍,好像这少年就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耿青阳心里有了计较,翩然退开:“那不叨扰停云君了,我们会饮之日见分晓。”
叶听江收剑,也收敛了一身冷厉,继续扶着小徒弟入房。
沐吹寒气的牙痒痒,他刚才都听见剑声了,却就是看不见叶听江出手!
说起来他和叶听江相识那么久,阴差阳错,还从未见过他正经出剑。
沐吹寒想着林絮形容的飒爽英姿,顿觉自己错过了百万灵玉。
此间一大片水域统称云泽,新秀大比的地点却在湖心一座小亭之上。各宗门围湖列坐,各设席位。
明明是一群修士的大比,规则却附庸风雅,借了人间流觞曲水的法子,一艘小木舟载着酒杯,此刻正停留在湖心。
湖水不会自然流动,所以需要各门修士以灵力催动木舟。最终木舟停留在哪一宗门席前,这宗门便要出一位弟子上湖心亭比试。
形式类似擂台,最终胜者便为此届新秀榜首,从此扬名。
沐吹寒不曾参加过云泽会饮,叶听江少年时却同掌门师兄,以及耿青阳一同争夺过这新秀魁首。
耿青阳当时力败掌门,本以为这就是临仙宗最强的弟子,认定自己必然夺魁。不想临仙宗最后又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叶听江,二人交战,他最终不敌,被击落云泽。
而且叶听江上场时,耿青阳已连战数人。叶听江却偏不要这个便利,上了湖心亭并不动手,直到他恢复完灵力才出剑,赢得可谓光明磊落。
这却也让耿青阳看他更为不爽,总想要在云泽会饮扳回一城。
沐吹寒两眼一抹黑,坐在叶听江身边什么都不知道。鸣筝见他无聊,趁大比尚未开始,给他细述各宗门的位置,还有这回来的修士。
叶听江说话克制,鸣筝却一点不客气。沐吹寒听了半天,只听出一个意思,这回大比除了归一门,其他都不足为惧。
而且归一门已拿到了上一次会饮的魁首,按鸣筝的意思,这回大比临仙宗志在必得,绝不能让归一门蝉联。
鸣筝正含笑讲着她听来的耿青阳的风流绯闻,忽然停了话头,竟感叹了句:“他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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