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恶劣的环境、窗台外的男孩,给人的观感,触目惊心。
生怕他脚一滑,就掉落下去。
樊业韬提心吊胆的盯着何茗湫白嫩的脚,“小奕,理理我。”
“你清醒没多久,身体还虚弱着,不能久吹寒风。”
“先回房间里,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何茗湫双手伸开,闭着眼睛感受雨从鼻梁上滴落到脖子里的感觉,他像个大草原上的稻草人,正经历着自然界的洗礼。
“哥哥,你不用勉强自己。”
“我懂你的。”
“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求出来的真心,本就不是真心。”
遥远的天幕,闪过一丝白光,短暂的照亮了那一道孤单纤瘦的身影,天空的暗沉底色和凄凉的雨幕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的声音平静得宛若一汪死水,对世界失去了一切的热忱与爱。
樊业韬要疯了,照这么一个趋势下去,小孩跳窗是迟早的事。
他们相隔那么近,他却无法阻止悲剧的上演,他才是那个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人吧?
樊业韬眼底猩红,胸口处的肌肉高高的鼓起,数不尽的愤怒和哀意在他的心口乱窜,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险些崩溃。
不行,他要控制好他的情绪。
人还没劝好,他自己不能被情绪打败了。
樊业韬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小奕,强扭的瓜,放的时间久了,会变甜。”
“求来的真心,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的变得诚挚。”
“我们不那么偏激好不好?”
那个受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指挥官,此刻赤红着眼,满眼都是那个想不开的男孩身影,哀求着让男孩冷静。
就好像神被推下了悬崖,失去了一身的骄傲。
没人知道,他们的相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哥哥,我没有偏激。”
“不用担心我。”何茗湫接着雨水,看雨水在指缝里滴落,“我只是喜欢雨天,想多吹会风,吹会雨。”
去他妈的没有偏激。
樊业韬不是没有脑子,正常人谁会冒着死亡的风险在雨天窗外站着?
酸涩的感觉在喉头弥漫。
樊业韬的鼻尖开始冒冷汗。
他做不到看着小孩作贱生命,他不死心的扯动绑着他手腕的软管。
软管连同着他的双手都被绑在床头位置。
床很笨重,没有滑轮,他的扯动,只能床震动一下。
见解不了软管,樊业韬换了种方式。
他拼命的用大腿部位撞击病床,一下又一下,大腿内侧的肌肉被撞的发红发烫,撕裂般的痛楚从肉体追溯到神经。
樊业韬白了脸,一声不吭的,以自虐式的方式将床往窗户位置推动。
病床被撞得咯吱咯吱作响,“吱吱”的往着樊业韬期待的位置移动。
何茗湫听到了动静,想要回头看。
不料,脚下的雨水累积太快。
附在他的脚底让他脚底变得十分滑,直接让他没站稳,失去重心的往后仰去。
整个人在半空处于腾空状态。
好不容易接近到窗台附近的樊业韬,瞳孔猛然缩成一个小点。
“小奕!”
樊业韬心如刀绞。
关键时候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的把手从软管里解脱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
他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死死的抓住何茗湫的手臂。
何茗湫挂在窗台外,身体重重的撞到窗台的边缘墙壁上。
肉体正在冰冷坚硬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声音。
何茗湫疼的小脸没有丝毫血色。
凌乱的发丝贴在他的额头,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一串串的滴落,将他本来就淋湿透了的衣服弄得更加的潮湿,勾勒出他瘦的可怜的身体轮廓。
看起来就像是个仿真的、被遗弃的人偶娃娃。
他仰望着被房间的灯光照耀着的樊业韬,没有血色的脸木木的。
樊业韬的神情很惊惶,双眸布满血丝,头发和脸都被雨水浇灌着,他抓着何茗湫的那只手臂,被窗沿磨的渗出了血。
“小奕,别怕,哥哥救你。”他咬紧牙关。
一滴滴的雨水顺着他的面颊缓缓流下,从他的肩流到了他的手上,很快就浸湿了他的手,也浸湿了他的手掌心。
雨水太滑了,他很明显的感觉得到他的手从何茗湫的手臂处,滑落到了何茗湫的手腕处。
“不用救。”
何茗湫眼珠子微微转了转,有了点灵韵。
他轻轻自嘲,“我并没有往下跳,是老天爷安排了我跳。”
“天都要我死,何必再苟延残喘?”
“哥哥,松手吧。”
“不,不松。”樊业韬脖颈通红,脸颊侧处的青筋不漂亮的凸起,他的手被绑了一段时间,本就没有力气,再加上雨水施加的效果,他的手掌已经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麻痛。
手臂就像是在承受千斤重量,痛的他浑身颤抖,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夹杂着雨水,狼狈不堪。
意志力在疯狂的抗拒者这股疼痛,樊业韬白着脸,选择了压柔嗓音安慰何茗湫。
“雨天,窗台上滑,小奕的滑倒只是意外。”
他吸了口气,平时深色的唇此刻泛着斑白,“小奕那么乖,那么可爱,老天爷怎么舍得让小奕死?”
“骗人。”
何茗湫的语气带着几分哭腔,声音随着风声在空有点失真。
“我没有。”樊业韬的声线颤抖,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在慢慢的麻木,快撑到了极限,再不把人拉上来,他自己都会掉落下去。
要抓紧时间了……
“我没有骗小奕。”
“老天爷是舍不得小奕死的。”
樊业韬吐掉嘴里的雨水,“不然,我也不会在紧急关头抓稳小奕的手臂。”
眼看着何茗湫不信,樊业韬人生第一回说了谎。
“老天爷让我抓住小奕的手臂,其实是为了测试我说的话。”
何茗湫怔怔的,“测试?”
“是。”樊业韬笃定的说:“为了测试我所说的真心。”
“老天爷给了我个机会。”
“他故意让小奕滑倒跌落,面临生死危机,给我机会救援。”
“如果我能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救小奕,不顾自身安危,那么,我就有资格为小奕付出真心。”
何茗湫动摇了,“是老天爷的一场测试吗?”
“我……真的能得到真心?”
“能。”
“当然能。”
“小奕。”樊业韬朝着何茗湫笑了下,隐忍着巨大的痛意和哀求,“给我个付出真心的机会,让我拉你上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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