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张静姝的声音传来。
孙二太太这才回过神。
张静姝转头看向安义侯夫人:“侯夫人在问您话呢。”
孙二太太半个字也没听到,一脸尴尬地望着安义侯夫人:“夫人,您在说些什么?”
安义侯夫人并不在意这些,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问二太太家中的事都处置好了没有?二老爷是要送回族中安葬吧?”
孙二太太点点头:“是……是要回去,不过当务之急是要将凶徒抓到,听说前些日子徐家也出了事,还好安义侯爷、夫人能平安。”
不等安义侯夫人说话,孙二太太接着道:“这都亏了夫人有个好女儿。”
孙二太太的话说的顺畅,心中却难免艰涩,她竟然落得这样的境地,要来讨好安义侯府。
孙家和张家是姻亲,安义侯在朝堂上与张家政见不一,明里暗里都有争斗,安义侯没有了兵权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委实给张家找了不少的麻烦。
如果不是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思,她绝不会前来登门拜访。
只要想一想,她要向这样一个没落勋贵家低头,就觉得万分委屈。
孙二太太鼻子一酸,眼泪真就落下来。
张静姝不停地向门口望去,徐清欢也不知拿的什么乔,竟然现在还没出现,姨母花银子打点狱卒,让狱卒审了那两个小贼,知道那晚引他们说出实情的人是徐清欢。
姨母知道实情之后,非要来见见徐清欢才安心。
其实依照她的意思,姨母大可不必费这番功夫,上次她向徐清欢询问王大小姐的事,徐清欢还不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要不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她才不会陪着姨母跑这一趟,想想表哥一身孝服她就心疼,不过那身白衣却觉得衬得表哥更加清隽,整个人如同天山雪莲般,京中富贵人家子弟那么多,却哪个也不如表哥生得好看。
“大小姐来了。”丫鬟的声音打断了张静姝的思量。
安义侯夫人脸上满是笑容,屋子里的气氛仿佛也变得温暖了些,将孙二太太带来的愁苦一扫而光。
徐清欢上前行礼。
孙二太太忙道:“徐大小姐真是愈发漂亮了,这样看着竟比谁都惹人欢喜。”
张静姝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她早就知道姨母有一条好舌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若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姨母当年被退亲之后,如何还能再嫁去孙家。
可即便心中有准备,如今听在耳朵里还是不舒坦,有她在这里,徐清欢算得上什么?
将来她母仪天下,徐清欢要跪在她面前行礼,只要她不满意就可以让徐清欢长跪不起。
张静姝微微抬起下颌,脸上一闪轻蔑的笑容。
徐清欢道:“孙二太太前来可是为了昨晚哥哥抓的两个小贼吗?”
孙二太太颌首:“若是平常事也不敢前来劳烦徐大小姐。”
徐清欢望着孙二太太,只见她双眼凹陷,看起来说不出的憔悴,神情中透着一股恐惧,显然不止是因为孙二老爷的死伤心,更担忧她自身的安危。
徐清欢不疾不徐地道:“听说顺天府通判黄清和断案如神,孙二太太没有向黄大人问起案情吗?”
“问了,”孙二太太更为急切,“可我看衙门没有半点的思量,一时半刻恐怕很难找到线索。”
“这才过了一日,”徐清欢道,“二太太安心等待,说不得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孙二太太却摇头:“我……我怕他们还没找到凶徒,那凶徒又再动手,”说紧紧地望向徐清欢,“徐大小姐,我这次前来只想问,抓住的那两个人果然是小贼?他们有没有可能与那凶徒联手害了我家老爷?”
徐清欢仿佛有些惊讶:“二太太何以见得?”
“因为他们手中有我家老爷身上的荷包。”
“这又是什么凭证?”
“因为……”孙二太太吞咽一口,望着徐大小姐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有种冲动,想要将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都说出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受些,“因为每次这凶徒杀了人,都会拿走一样东西,下次要杀人的时候,这样东西就会出现……出现在他下个要杀的人身上。”
张静姝听到这话,不禁瞪圆了眼睛,姨母定然是疯了,哪里会有这种事。
“我说的都是真的。”孙二太太也曾将这番话说给衙门里的人听,可衙门的人只是将她的话记在文书上,就没有了下文,这世上仿佛只有她一人在着急,只要想想她就坐立难安。
孙二太太接着道:“我家老爷被找到的时候,身上只丢了荷包,如今这荷包在两个贼人手中找到,他们……他们会不会就是凶徒。”
徐清欢虽然不知孙二太太为何做如此判断,但是她已经明白了孙二太太此次前来的用意,孙二太太定然将这些话告诉了黄清和,孙二太太认为衙门只要从此处下手,案情就会有进展。
断案依靠的是确实的证据,黄清和只能应承一切按规矩办事,破案需要时间,孙二太太却已经被恐惧击垮,每等一刻对她来说都是煎熬,朝廷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她便害怕朝廷会不会因为疏忽放过了凶徒。
所以即便对安义侯府并不信任,孙二太太还是找上门来,希望她能帮助衙门找到些蛛丝马迹,只要多一个人参与此案,就有可能多一分把握抓住凶徒,孙二太太也就会觉得安全几分。
徐清欢眼睛清亮,孙二太太如今的状态,也是她了解整个案情最佳的时机。
“二太太此话有何凭据,”徐清欢道,“若是您不仔细说清楚,我也无从下手。”
望着徐清欢,孙二太太吞咽一口,开始述说整件事来龙去脉。
凶徒从孙家大爷身上拿走了玉佩,又从严老爷手中拿走了扇子坠。
如果那两个小贼和凶徒无关,凶徒仿佛没有从孙二老爷身上拿走任何东西。
会不会一切就此终止了?
徐清欢思量片刻,抬起眼睛道:“二太太,那位严老爷做的是什么生意?”
“什么都做,我也不太清楚。”孙二太太目光闪烁。
徐清欢道:“那是否买卖玉石?”
孙二太太点点头:“那是自然,严家就是卖玉石起家。”她忽然捂住了嘴,难道凶徒从拿走玉石开始,就已经算好了会杀谁。
“可为什么,要从严老爷身上拿走扇坠,这与我家老爷有何干系?”孙二太太面色惨白。
徐清欢道:“凶徒不一定每次都能找到确切的物件儿,以此指明谁才是下个他要杀的人。”
扇子坠不过就是个装饰。
也许对于张家来说,孙家始终就是个装饰,又或者凶徒指的是孙二老爷的官职,有品级而无职掌,的确可以说成是个装饰。
孙二太太手指微颤:“如果老爷的荷包不是凶徒拿走的,那……那是不是说凶徒就不会再杀人。”
“也许凶徒已经拿走了东西。”徐清欢抬起眼睛看着孙二太太。
“什么?”孙二太太声音沙哑,徐大小姐的目光让她惊骇更甚。
徐清欢清晰地道:“凶徒拿走了舌头,孙二老爷的舌头。”
孙二太太只觉得莫名的恐惧向她倾压而来,她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中。
“你胡说些什么,”张静姝起身,“姨母不要听她乱说,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她是故意再吓您。”
舌头。
凶徒拿走舌头指的是什么?
人人都夸她巧舌如簧,难不成说的是她。
孙二太太还想说话,却眼前发黑,紧接着胸口一疼,她便晕厥了过去。
“来人啊,”张静姝大声喊叫,“快……快……去寻郎中,徐大小姐将我姨母吓晕了。”
话音刚落,张静姝就看到徐清欢端起茶碗,一扬手,将茶水尽数泼了过来。
茶水淋了孙二太太一脸,孙二太太喉咙里立即发出“咯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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