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浪九鸦缓缓道:“地狱岛罔顾我们死活,难不成真要坐以待毙?”
“你这是一派胡言!”孟婆大声斥喝。
浪九鸦摇了摇头,不卑不亢道:“撇开你们至今仍未找到凶手不说,你们明知岛上有其他人,却只字不提,使我们相互猜忌彼此是凶手,不知该作如何解释?倘若凶手在那些人当中,你们如此举动,岂非等同包庇?”
“休要妖言惑众,那些人与此事无关!”话音方落,孟婆脸色倏然铁青,因为她知道自己说溜了嘴。
步怜玉目光锐利,冷冷道:“哼,原来岛上真有其他人!”
沈云飞卷起袖子,义愤填膺道:“今日地狱岛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沈云飞与你们没完没了!”
柴一刀亦是不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地狱岛要瞒我们此事?”
枯木大师沉吟半晌,说道:“事关重大,不知可否请岛主出来?”
“活阎王大人正在休息,不便与诸位相见。”聋老拒绝道。
“既是如此,那休怪我不给面子了!”沈云飞暴喝一声,五指化爪,摆出架势,气势汹涌,宛若惊滔骇浪一般。
“等等,诸位请冷静,切勿莽撞行事!”聋老这时也吓到了,他面色慌张,急忙劝阻道。
孟婆倒是毫不示弱,以拐杖撞击地面,扬声大喝道:“哼,老虎不发威,你们真当我们是病猫吗?”
浪九鸦不以为然道:“你们只有三人,如何拦住在场所有人?”
孟婆闻言大惊,她方才没想这么多便脱口而出,如今定下神来,环视四周,脸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正如浪九鸦所说,若两方真起了冲突,他们必然处于下风。
聋老神色凝重,说道:“诸位可要想清楚,你们当真要与地狱岛为敌?”
浪九鸦摇头道:“诸位也不是泛泛之辈,不会轻易你这种话吓住,倘若你们真有心要杀我们,难道要我们不反抗?”
沈云飞看向浪九鸦,谨慎道:“真要打吗?”
浪九鸦轻描淡写道:“那得看躲在门外的那个人,他是否能作主了。”
听到浪九鸦这话,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移至门口,不知何时,门口竟伫立着一名男子。他身材高挑瘦长,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彩绘,看上去慑人可布。
男子缓缓步入大殿,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我乃地狱岛的判官,先前因事务繁忙,未能与诸位见面,还请多多担待。”
沈云飞问道:“你能作主?”
判官说道:“活阎王大人在休息前,特地嘱咐我,由我全权负责,包含找出杀害秦少恭等人的真凶。诸位若有任何疑问,我可以代为答覆。”
步怜玉不客气道:“岛上有其他人,此事怎么说?”
“事实上,接到阎王帖的人不只诸位,由于前来的时间不一,所以将你们分开安置,并无他意。”
“既是如此,为何不一开始说清楚?”沈云飞抱怨道。
“地狱岛机关重重,不宜随意走动,为了担心你们互相来往,这才不说出来。另外,将你们几人分开,各自住在别院里,亦是这个原因。”
浪九鸦摇头道:“这理由未免太过牵强了,退一步来说,就算你们真是这么想,死了三人之后,为何不告知此事?也许凶手就在他们里,但你们却不肯透露这些人,不知又是为何?”
“此事乃我们疏失,还望诸位勿怪!此外,我可以以项上人头向诸位保证,凶手绝非他们之中任何一人。”
“你如何保证?”沈云飞不满。
孟婆冷冷道:“哼,我们若要骗你们,何必与你们解释,你们休要得寸进尺!”
“原来这便是地狱岛的待客之道,今日真长了见识。”沈云飞讥笑道。
判官叹道:“若你们不信,待三日期限到了之后,便可知晓原因了。”
步怜玉问道:“我们可见到他们?”
判官点了点头,说道:“活阎王大人本就打算如此,所以他才选在三日后,希望所有人均能到场。”
沈云飞仍是不快道:“为何等到明日,现在不能说吗?”
“这是活阎王大人交代的,我们也不知情。”判官解释道。
沈云飞虽感不悦,却也拿他没办法,毕竟对方都抬出活阎王三字,难道自己真要把事情闹到底吗?他无奈转过头来,望向浪九鸦,似是想询问其意见。
浪九鸦挠了挠鼻子,笑问道:“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沈云飞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
浪九鸦从腰间取下酒壶,拔开酒塞子,饮了三口后,说道:“其实我正在想,地狱岛是否真如传闻般神祕诡谲,无坚不摧,立于不败之地。”
南宫紫嫣闻言大惊,忙道:“浪公子,三思而后行。”虽然她内力暂失,但她真灼的眼力尚在,她看出了浪九鸦眼中的敌意,深邃无垠,宛如一潭黑池。那份冷冽无伦的眼神,那份处变不惊的眼神,那是高手才有的眼神。而且,这是曾杀过很多人的高手,才拥有的一双眼睛。
步怜玉惊道:“这儿是地狱岛,强龙不压地头蛇,大色鬼你快劝劝他!”
原以为沈云飞多少会顾全大局,没想到他毅然决然道:“我虽不愿意动手,奈何对方咄咄逼人,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本来沉稳冷静的判官,听见沈云飞的说法,脸色一变。他微皱眉头,缓缓道:“地狱岛并不想与白虎堂为敌,还请沈公子三思而后行,莫要因一时冲动,酿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沈云飞笑道:“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强硬,我越想反抗!”
判官无奈道:“沈公子这是何苦,我们地狱岛绝无他意。”
盲女似乎察觉到一切主导在浪九鸦身上,微一欠身后,恭敬道:“地狱岛从未曾想过与诸位交恶,还请浪公子明察秋毫。”
眼见对方有意放下身子和谈,浪九鸦顺水推舟,说道:“既是如此,地狱岛可否确保我们安全无虞?”
判官肯定道:“这是当然。”
“倘若明天又有人伤亡,地狱岛又要如何?”
判官一字字道:“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这种保证没多大用处,毕竟如今已死了三人,想要我们乐观看待,恐怕没这么容易。不若这样,要是明天再有人出事,地狱岛必须立即将我们送出岛外,否则纵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拚个玉石俱焚。”
判官面露沉思之色,顿时默然不语。
沈云飞见状,质问道:“难道地狱岛认为还有人会死?”
判官否认道:“沈公子误会了,只是若私自让诸位离去,我恐不好交代。”
浪九鸦反问道:“所以你不能作主了?”
判官沉吟半晌后,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们!”
“那便先谢过了,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言罢,浪九鸦作势离去。
游不歇喊道:“等等,你们打算一走了之?”
浪九鸦问道:“为何不可?”
游不歇冷冷道:“陆长老的尸体冰冷地死在这里,你们当真无话可说吗?”
浪九鸦苦笑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有何话好说?”
“本来我也半信半疑,但你方才那一席话,不禁让我产生了动摇。若我没猜错,你们还想再杀一人,如果明天又有人死,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地狱岛。一旦出岛,等同纵虎归山,到时地狱岛就算发现真相,想再把你们抓回来便是难如登天了。”
“可笑至极,我是白虎堂的少堂主,南宫姑娘身为长生谷大弟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我们这么做有何意义?”沈云飞嗤之以鼻。
浪九鸦笑道:“已经死了三人,地狱岛尚未抓到凶手,说明他们能力不足,即便我是凶手,我也没必要立刻逃走。兴许过些时候,地狱岛甚至会敞开大门,目送我离去,我又何苦急于一时?”
聋老眉毛一挑,不悦道:“浪少侠还请谨言慎行,此事地狱岛已派人追查,绝对会还给诸位一个交代。”
孟婆目光冷冽如刃,笔直地射向浪九鸦,说道:“倘若凶手真在诸位之中,地狱岛也绝不会善罢干休,你如此诋毁我们,究竟是何居心?”
浪九鸦兀自走到尸体旁,说道:“罢了,既然你们要交代,我便给你们一个。这具尸体跟昨日相差无几,虽然凶手想营造出陆奎死于混元虎爪功的假象,但此招乃白虎堂名震江湖的绝技,又岂是如此好模仿,伤口破绽百出,稍作调查,便可知晓真相。”与此同时,他忽地注意陆奎手套上有血渍,他伸手摸了摸,脸色为之一变。
浪九鸦不发一语,径自将陆奎的手套取下,令人讶异的是,陆奎的第六根指头断了前半截,前半截指头握在他的掌心之中,画面极其诡异。
沈云飞问道:“这是与凶手搏斗之时,他受伤造成的吗?”
浪九鸦摇头道:“若是如此,指头不会断得这么整齐,而且也不该只有第六根指头断掉。若我没猜错,这是陆奎自己用内力震断的,至于他为何这么做,我也不得而知。”
南宫紫嫣沉吟片晌后,说道:“会不会是陆长老出于自卑,希望在死前能成为一名正常人,故而将指头震断?”
沈云飞说道:“这很有可能,我听说很多天生畸形的人,死前的遗愿多半是下辈子想当个正常人。”
游不歇说道:“你们莫要转移话题,这也许就是陆长老留下的暗号,他想告诉在场的众人,你们几人就是杀害他的凶手!”
浪九鸦笑道:“不知阁下是如何看出,我倒愿闻其详。”
游不歇说道:“哼,反正一定与你们有关!”
沈云飞冷笑道:“倘若你说不出答案,那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办案讲求证据,你无凭无据,如何定我们的罪?”
判官打断道:“陆长老的死,我们会再深入调查,今日便到此为止。”言罢,众人不欢而散,返回别院途中,沈云飞捏了把冷汗,说道:“臭乌鸦,我差点以为你真要与他们打起来,你快把我吓死了!”
浪九鸦笑道:“莫非你怕了?”
“哼,我倒不是怕他们,我只是担心白虎堂受牵连,毕竟这是我一人独断,总不能把他们拖下水。”
“放心好了,要真打起来,我们也未必优势,我不会做这种没把握的事。他们方才只是一时慌张,并未细想,待他们冷静下来,便会发现这里终究是他们的地盘,我们若真想与他们翻脸,那也得惦惦自己多少斤两,是否能活着逃出地狱岛。”
沈云飞吁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最后没打起来,我最担心的就是毒ㄚ头她们的安危。”
“我当然明白,若非如此,我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以我们两人武功,虽无法撼动地狱岛,但真要逃走,他们未必能留住我们。”
沈云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陆奎的死你是否已发现了什么?”
“我倒想先听听,你有何想法?”
“我敢肯定凶手必然在他们之中。”
“哦,何以见得?”
“你自己想想,这三人死后,撇除我们四人不说,剩下的人便是枯木大师、柴一刀和游不歇。枯木大师身为出家人,看淡红尘,又怎会对他们起杀机?柴一刀这人,我虽然与他相处不久,但他性格直爽,应不会做这种事。至于游不歇,区区巨鲸帮的二把手,又怎敢挑起丐帮与唐门的恩怨!再者,以他们这三人的武功,绝不可能轻易杀死这唐无忌和陆奎。”
浪九鸦接着问道:“但是,你又怎知道凶手必在这些人当中?”
“这凶手原本想嫁祸给我们,但却被你识破了,按理来说,他应当不会再继续犯案。但是,今天陆奎的死,凶手仍想栽赃给我们。这意味着这名凶手很可能不知道我们早已洗清嫌疑,必然也就不是当时在大殿上的人。”
浪九鸦面色凝重道:“我也认为不是他们三人所为,但我却不认为凶手只是临时起意,毫不知情大殿上发生的事。换言之,倘若凶手没有掌握我们的行踪,他又如何能轻易杀死那三人?再者,你可别忘了那具尸体上有三道伤痕,这足以说明凶手一定对我们这些人了如指掌,否则又如何嫁祸给你们?”
沈云飞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鞭痕和爪痕不必多说,必然与你与步姑娘有关,至于那拳头的伤口,我看凶手八成是想嫁祸于我。”
“这就好笑了,你杀人又不用拳头。”
浪九鸦摇了摇头,说道:“凶手虽不知道我不用拳头,但他却很清楚我身上没有其他兵刃,所以才决定用拳头杀人。毕竟,正常人都有手有脚,任何人都能用拳头杀人,比起猜剉兵刃,这么做更为稳妥。凶手搭配鞭痕和爪痕,如此一来便可将陆奎的死引导到我们身上,哪怕毫无实质证据,众人也对我们心怀存疑。”
沈云飞追问道:“这凶手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想栽赃我们?”
浪九鸦寻思半晌,说道:“不管如何,只要我们身上尚有嫌疑,地狱岛便不会轻易放人,我们便只能待在岛上。”
“依你所言,莫非这背后是地狱岛所指使?”
“是否与地狱岛有关,尚不能盖棺定论,但我能肯定昨天在大殿之中的人,其中必有凶手的内应,又或是就是凶手本人。”
“为何这般肯定?”
“我观察过陆奎的尸体,他这次胸口留下的爪痕仅有指印,乍看是被混元虎爪功所伤,若非我认识你,我可能也会被骗。”
沈云飞目定口呆,倒抽一口凉气,诧然道:“你的意思是有人通风报信,告诉凶手混元虎爪功的秘密,并非蛮力伤人,而是巧劲取胜?”
“不光如此,我甚至怀疑对方看了你与活阎王交手的情况之后,模仿出了混元虎爪功。”
“这不可能才对!混元虎爪功乃一脉相传,寻常人不可能轻易练成。”
“他当然不可能练成,否则又怎会让我看出破绽?只是哪怕他学了些皮毛,亦足以鱼目混珠,欺骗他人了。”
“可是,我们昨日已解释清楚了,事到如今,无论凶手再模仿我,理论上也是无济于事才对!”沈云飞顿了顿,叹了口气,无奈道:“罢了,想了这么多,我的头也开始疼了,还是回去喝酒,好好睡上一觉比较实在!”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浪九鸦微微一笑。
金铃再次响起,因为前几日的关系,沈云飞惴惴不安。
走到大殿里,火炉冒着热气,使这里稍微温暖起来。沈云飞环视四周,确认地上空荡荡,没有尸体,这才放下心来。他瞥向一旁,发现游不歇一脸若无其事,老神在在,不禁无名火涌了上来。
沈云飞凑向浪九鸦,附耳道:“哼,游不歇质疑我们是凶手,照理来说,见到我们理当战战兢兢,诚惶诚恐。但是,他却有恃无恐,毫不慌张,依我看来,说不定他才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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