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四爷又将刑部呈上来的奏报和几份口供再是翻了一遍,只觉心里头堵得厉害。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来请四爷翻牌子,四爷连看都没看牌子,直接吩咐道“把承乾宫贵妃接到养心殿来。”
舟舟府上的事情闹得不小,几个孩子都知道了,弘时更是时时关注着,李氏也从儿子这边听了个大概。
相比于四爷的震惊和愤怒,李氏则是痛心和难过更多一些。
一方面,舟舟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知道这孩子受了这么多罪,李氏心里头难受得厉害。另一方面,是由舟舟想到了静仪的身上,多尔济塞布腾也是在十三爷走后才变本加厉、不知节制的,想到而今自己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能再护着静仪几年,就越发伤怀起来。
若是往常,四爷定当会打趣上李氏几句,心事总是不开阔,就知道瞎想云云。
可这会子经历了舟舟的事情,就连四爷都会忍不住想到静仪身上,自是也没了心思再去笑话李氏。
李氏站起身,弯下腰把四爷桌上的折子归拢在一边,再将翠西手中的食盒打开来,将小厨房炖好乌鸡盅强塞一般的搁在了四爷的手中。
“万岁爷,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总不好这般日日操劳,咱们都好好的,才能做孩子们的依仗。”
四爷难得听话得将炖盅中的鸡汤一口气饮尽了,搁下炖盅后,轻轻拍了拍李氏的的手,安慰道“都会好好的,别乱担心。”
李氏拿眼睛往高高的那一摞折子上一转“那今晚”
四爷好脾气地应道“不看了,都不看了。”
李氏这才露出了笑颜。
怡亲王府内,十三福晋听雪楼汇报完了和硕公主府的始末,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十三爷过逝才不过短短几个月,十三福晋又急怒攻心晕了过去。新任怡亲王弘晓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怡亲王府又是一阵儿手忙脚乱,等到了晚间十三福晋醒来后,怡亲王府上下才松了口气。
服用过汤药后,十三福晋躺在床上,痛苦地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雪楼方才说过的话语,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舟舟出生前后,正是十三府上最艰难的时候。
说到底,当年十三年轻气盛,当年废太子前后,受了波及也是因为性格过于张扬自信,有些冒头,触到了康熙帝逆鳞。
生下舟舟后,十三福晋就想着,这是个女孩子,这孩子一定要养得规矩一些,安安稳稳地过上这么一生,遇上什么事情都不要随意乱出头。
十三福晋记得,李贵妃曾经委婉地对着她提点过,舟舟身边两个嬷嬷有些不安分,管得也实在太宽。当年她还对着雍亲王的侧妃李氏的教育理念嗤之以鼻,觉得静仪这样不规矩的宗室女迟早是要倒霉的。
却不想,到头来静仪过得风生水起,什么都没有落下,倒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差点害惨了自己的姑娘。
多尔济塞布腾是“欣喜而亡”,算是病死的。
四爷并未叫着刑部和慎刑司将多尔济塞布腾的那些丑事公开,多尔济塞布腾的丧事自然也是要走正常流程,去喀尔喀送葬的事情按理说还是要舟舟出面。
静仪不大愿意舟舟远行奔赴喀尔喀,一则是舟舟之前大病一场,需得在京里好好养一养才能叫人安心,二则是静仪心里对多尔济塞布腾极是不喜,就个人情感而言,不愿意舟舟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得留恋的人再跑一趟喀尔喀。
舟舟却执意要去,倒是送完了他最后一程,也算了了这段姻缘,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四爷这一年并没有北上避暑的准备,入了五月便又搬到了圆明园里。
静仪又回到了自己的琼华斋里,小白和奶黄包一直养在这边,由奚泉照看。
弘历带着自家两儿一女来琼华斋看小白,对着慧仪所出的大格格骄傲道“这是我和你四姑姑一道儿养的,从前最是听我的话。”
小白一见到静仪就亲热到不行,围着静仪直转圈儿,不时拿小爪子摸摸静仪的旗袍下摆,不管弘历怎么唤它都不肯回头。
弘历无奈,将小白抱了起来给大格格看,小白对着弘历高傲地昂起头,不要看他,只想着要找静仪玩。
大格格小脸都皱成了包子“阿玛,这真的是最听你话的那只小白么”
静仪哈哈哈哈哈
弘历qaq
这日恰逢董鄂氏生辰,弘时做东,请了弘历夫妇、弘昼夫妇和静仪夫妇凑局吃酒打牌。
董鄂氏已经怀胎七个月了,自是不会参与这些耗神的游戏,吴扎库氏刚刚生产不久正需要休息。
弘时还记得这扑克牌是静仪“研究”出来的,今儿有八个人,除了董鄂氏和吴扎库氏这两个不玩的,还余下六个,便请静仪想一个六个人可以玩的规则出来。
静仪也不知道弘时对打扑克深沉的热爱从何而来,刚用过晚膳就收了桌子要求下手打牌。
既然是六个人在,静仪简单地将“够级”的规则跟几人介绍了一下。静仪和弘历坐对家,傅文和慧仪坐对家,弘时和弘昼坐对家。
傅文和弘历面对着妹妹都手下留情了,倒是弘时和弘昼二人是真过来打牌的,厮杀起来毫不留情,早就把四爷往日耳提面命的兄友弟恭抛到了九霄云外。
受了舟舟事件的影响,近些日子,李氏不管是在紫禁城还是圆明园中,每晚都会在四爷该结束加班的时候送上一盏炖盅,提醒四爷用过之后放下工作到点儿休息。
四爷很享受来自李氏的关怀,大夏天里喝热汤都觉得受用,两人的感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这日四爷喝了炖盅后,还不想马上就寝,便换了衣裳出门沿湖转转。
四爷走到长春仙馆一带,隔得老远就听到了弘时屋子里传来一片的欢声笑语,还有弘时大喊着“闷了他”的声音。
四爷对苏培盛吩咐道“走,去弘时屋子里头看看。”
苏培盛忙示意小太监提着灯笼前头带路,前赴弘时阿哥的院子。
静仪、傅文、弘历和慧仪的牌都早早出完了,就余下了弘时和弘昼二人做最后的对决。
弘昼手里的大牌已经出完了,又怕被弘时闷了,只得将手中的牌藏到最后单张来抽。
静仪看得无聊,拉着弘历三人去外间取酸梅汤喝,正遇上四爷走了进来,打过招呼后也给四爷亲手盛了一盏酸梅汤来。
四爷出了一身的汗,此时正渴着呢,接过静仪递上来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对着姑娘问道“在玩什么呢老远就听到弘时提着声儿吆喝,也不怕明儿嗓子疼。”
静仪对着四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几个正在打牌呢。我们四个的牌方才都出完了,这就出来用些茶点,三哥和五哥手里打得激烈一些,手里头都还有一把的牌,还在里头较劲儿呢。”
四爷示意静仪不要出声“朕进去看看他们在玩些什么。”
边说边悄声儿进了里屋。
弘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弘昼抽牌,感受到有人在肩膀上拍了拍,不耐烦地把肩膀一甩“弘历,别闹,别支招儿,你们就看我怎么把弘昼闷了就好。”
画面太美不敢看静仪捂住了眼睛。
弘时,你死定了。
四爷忍无可忍,在弘时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玩物丧志,像什么样子”
弘时吓得跳了起来,对上四爷都有些结巴了“皇皇阿玛,您,您怎么来了”
弘昼把手中唯一的“3”放下来,一样起身给四爷行礼。
太好了,感谢阿玛打岔,他没有被三哥闷住,终于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