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貌美如花的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具与热腾腾的早膳走进了楚瓷暂居的院落。
她们脚步轻得像羽毛落在地面，几乎没有声音，但睡梦中的楚瓷仍有所察觉,不安地皱了皱眉。
待她们推开卧房的门时，楚瓷瞬间惊醒坐起,双手抱紧被子，犹带睡意的大眼睛茫然地望着鱼贯而入的侍女,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一位侍女款款上前,握住被子的一角，笑道，“小公子，晨安。”
侍女手上用力，想掀开被子伺候小公子起床，未料扯了几下都没扯动。
“小公子？”侍女不解道。
楚瓷抱着被子往里缩,直到背靠着墙退无可退才停下,“你、你、你想干嘛？男女授受不亲！”
他纯黑眼珠在眼眶里乱转，一副十分惊恐害怕的模样。
好似遇到色狼的小姑娘？
侍女抿了抿唇,退后几步,柔声道，“我等是先生派来伺候小公子的，不是坏人，小公子莫怕。”
“哦……”楚瓷揉了揉脸,意识渐渐恢复清醒,“你们能不能出去,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我自己能行。”
“这……”侍女有点迟疑。
“求求姐姐了。”楚瓷捧着自个的脸，歪了歪头,祈求地望着侍女，怕侍女不答应还小小地威胁了一句，“不然我今天就不起了。”
他也就小的时候被亲爹和左右护法伺候，长大后贴身之事多是亲力亲为。他实在接受不了要陌生的姑娘伺候他洗漱这等事。
侍女退让了，“我等就候在门外，小公子若是有需要随时可以唤我等。”
这位领头的侍女一挥手，其余人等皆放下手中的东西，安静有序地退出卧房。
楚瓷确认她们真的离开了才爬下床，匆匆洗漱完毕，闻着饭香来到桌边。
碗碟摆了满满一桌，看似繁多，但所碗碟内所盛食物不多，楚瓷坐下没一会便全吃掉了，且也不过七分饱。
“麻烦诸位姐姐了。”楚瓷打开门，对静候在门外的侍女们谢道。
他在侍女的注视中一步一步往外走，发现侍女一部分进了卧房，一部分转头跟在他身后。
楚瓷脚步一顿，积蓄起灵力至足下，回头一笑，随即在侍女们不解的目光中撒腿就跑。
“嘭——”
楚瓷毫无防备地撞上一处宽阔坚硬的胸膛，脑瓜子顿时嗡嗡的，踉跄着倒退两步。
眼前一片金星，魂飞去天外。
楚瓷抱着脑门蹲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哈哈哈……”
闻人雅渐渐现出身形，手中折扇一展，扇动垂落在肩头的发。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楚瓷恨恨地抬起头，红着眼瞪向闻人雅。他的额头红肿了一块，在白皙的皮肤上看着特别明显。
“你！”
楚瓷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闻人雅，心中无数脏话欲喷，但想着自己还要借人家的藏书楼一观，就值得郁闷地收回手。
为了不让侍女们跟着，他跑得速度速度极快，偏偏某个坏心眼的人隐去了身形与气息故意挡在他的前方！
双方修为差距过大，他这一撞不亚于以卵击石，没头破血流都算好的了。
“本君就是故意的，那夜你用雪砸本君的事，本君可是一直记在心中呐。”
闻人雅半蹲下来，欣赏着少年红肿的额头与含泪的眼睛。
“啧啧，一定很痛吧？”闻人雅勾唇一笑。
“呜呜呜……”
楚瓷身子往后一倒坐在地上，低着头双手捂着脸，肩膀随着哭声的节奏不停颤抖。
若说阮清漪是天下第一讨厌的家伙，这位九霄仙君完全可以与之一较高下。
少年的哭声不大，但听着极为可怜，令人抓心挠肺。
闻人雅脸上的笑容僵住，眼里的得意也不见了。他真是中了邪了，和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尊怎么你了呢。你砸我一次，我害你撞头一次，两两抵消，本君不故意欺负你行了吧？”闻人雅扇子一收，用扇尾轻轻戳了戳少年的手背。
“那不一样！”楚瓷声带哭腔道，“谁叫你骂我楚师叔的！我楚师叔是你能骂的吗？你得庆幸我没跟师尊告状，不然我师尊打死你！”
这话说得底气很足，好似陆星阑真的会因为闻人雅骂了楚凤黯几句就会要他的命。
少年干净柔软的嗓音带着哭腔，听着像一头奶凶的小兽在嗷呜嗷呜地叫。
闻人雅差点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幸好及时忍住了，不然叫少年听见恐怕会哭得更凶。
“行，打死我。小祖宗你还哭个没完了？”闻人雅揉了揉额头，无奈道，“说要怎样你才不哭？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山珍海味？”
楚瓷捂着脸的手一顿，接着捂得更紧了，“道歉！你先道歉！”
“本君错了。”闻人雅果断道歉。
他道歉了，可少年的哭声却没有依言停下。
闻人雅挑了挑眉，不快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说话不算话，这是小人行径！”
“哼，我说的是‘先’道歉，呜呜，又没答应你道歉就不哭。”楚瓷便是便哭，哭声愈来愈大，从令人怜惜的呜咽变成哭嚎。
闻人雅无奈，执扇的手一挥，一道结界将两人所在的区域与外界隔开，不然听到动静的侍卫侍女定会过来查看。
“别人会以为我欺负小孩的……”闻人雅叹道，深感自己不该招惹小孩。这简直比那位合欢宗的妖女还叫他头疼。
“你一个人在这哭吧，本君走了？”闻人雅作势要走。
“你走吧，我就哭到师兄回来好了。”楚瓷威胁道，“让师兄看看他信任的好曾爷爷居然欺负晚辈！”
楚瓷悄悄抬了下头，从指缝间看到闻人雅还在便放心了，趁机骂道，“为老不尊！不知羞！”
闻人雅一甩扇子，猛地朝自己扇了几下，头两侧的发被扇得乱舞，“呵，说出个条件，只要你不哭本尊就满足你！”
他那曾孙子的脾气随他——护短，若是真听了这小子胡说八道，保准他欺负小孩的事会传遍飞仙宗，然后传遍修仙界。
“我想去你的藏书楼看看。”楚瓷道。
“行。”闻人雅答应得干脆利落。
“那我不哭了。”
楚瓷心中一喜，放松了警惕，语气过于欢快。
不想闻人雅察觉不对，突然蹲下还掰开了他的手。
闻人雅盯着少年发红含泪的眼睛，再看看那干净得没有一丝水迹的白嫩脸颊，黑着脸道，“你师尊是不是天天教你骗人？”
“不关师尊的事，这是天赋。”
楚瓷自认这项撒谎不眨眼的技能绝对是遗传他爹的，他师尊那样冷酷严肃的人才不会教他撒谎呢。
“你还挺骄傲啊。”闻人雅用扇尾挑起少年的下巴，凑近道，“本君收回刚才的的话，绝不让你踏进本君的藏书楼一步。”
“你说话不算话！”楚瓷爬起来，怒瞪着桃树下今日换了身蓝色锦衣的男人。
闻人雅嘴角微微上扬，心情非常愉快道，“彼此彼此，都是和小美人你学的。”
楚瓷终于体会到快被人气死的感觉了，他瞪着眼像一头发怒的小牛犊冲向闻人雅。
闻人雅轻轻一侧身子，楚瓷向他身后的桃树撞去，一脑袋磕到树干上，又在脑门大的另一侧留下一块红肿。
“呜，这不可能，你这种的是什么破树啊？”楚瓷这下真要哭了，摸了摸坚硬的树干。
他修为不算高，但也不至于一棵树也能硬过他堂堂一个修者的脑袋吧？
“噗哈哈哈……真是不巧，本君的书院内种的桃树都是刹那芳华。”闻人雅望着少年的脑门，笑弯了腰。
刹那芳华是修仙界某位修者不小心培养出来的一桃树品种，不结桃子只开花，名为刹那，实则花开之后直至树死才会凋零。
此外，这桃树有一特点便是枝干坚硬如玄铁。总而言之，楚瓷是碰到“硬茬”了。
楚瓷靠着树扭过头去，手指轻轻地摸着自个的脑门，真是一句话都不想和闻人雅说了。
“先生，宫里派人过来请您去参加晚宴。”一步履匆匆的侍卫由远及近，在离两人几步远的距离停下，恭声道。
闻人雅脸上的笑意消失，垂眸淡淡道，“本君知道了，让他们滚，时间到了本君自然会去。”
待侍卫告退，一道灵力以闻人雅为中心震荡开来。
周围的桃树纷纷颤动不止，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一时间，两人所在的区域下起了花雨。
楚瓷伸出手接住一瓣桃花，他望着手心里粉白新鲜的桃花瓣一会，又看看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的锦衣男人。
“今晚本君带你一起去宫里玩玩，去不去？”闻人雅低声道。
“好。”楚瓷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耶椰叶”小可爱灌溉的营养液哦，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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