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最后的选择,格林德沃只是觉得坦然地面对死亡有什么不好,反正也躲不掉,他想伏地魔最后还是会想办法找到老魔杖,但那如何,至少不是从他这儿找到的就行了。他能做的都做了,如果这是一种牺牲,他可真要好好嘲笑死神对牺牲的定义。他可不认为英国新魔王会放过自己,无论了说不说老魔杖的消息。难不成放过自己还来个黑黑联手吗?
他确实还是想要邓布利多,但他不明白这算不算爱。他这一生面对人世的繁华与监禁的高墙,都没有参透这个词,那邓布利多每天道貌岸然地讲爱,就真的参透这个字了吗?
克雷登斯想找到过去与母亲,纽特对所有人与动物的怜惜,奎妮想嫁给雅各布,斯内普的一生独守,麦格放弃了她麻瓜的初恋,梅洛普用了迷情剂来嫁给老里德尔,贝拉特里克斯对伏地魔的心甘情愿,以及他和邓布利多,哪个不是爱呢?哪个又是正确的伟大的爱呢?
他转过身,不再看下去,回到椅子旁边,挥挥魔杖,椅子又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了。他脸上看不出愤怒,看不出纠结,看不出茫然,他只是平静地走下去,他记得巴希达今天想让他帮忙整理抄完的一段资料他还没做。
他尽量地避开邓布利多,又忍不住借着巴希达给他那间房的高度看着邓布利多每天的活动。没两天,邓布利多就在路上看到了窗子里的他。
真糟糕!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做点正经事!格林德沃不由从窗房里缩回了头,然后给自己一个唾弃:怕什么!躲什么!他想了想,又伸出头去,却看到邓布利多快步地回了家。他有点失望地看着对方的房子。
但很快地,一只猫头鹰从邓布利多家飞出,直冲着他飞过来,给他送了一张字条:“盖勒特:要不要来喝杯茶?阿不思”
和以前几乎一模一样,有时候因为争执,或者懒散,他没有去邓布利多家,对方一直等不到他,就会给他写一张字条:要不要来喝杯茶?
格林德沃握着这张字条,心里的火烧得他干渴难奈,在用理智做决定之前,已经幻影移形到邓布利多家门口,对方正站在门前,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看到他,愉快地弯起眼睛:“盖勒特。”
他手上还握着字条,在看到邓布利多时,只能木着一张脸,走到对方面前,干巴巴地道:“好几天没见,你好吗?你妹妹好吗?”
邓布利多让开门,轻声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也难怪当初阿不福思能让她安静下来,其实她一直知道,谁更爱她。我并不是一个好的兄长。”
格林德沃回过头来:“你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了。而且,人各有志,人也各有专长。阿不福思,可能本身就更擅长照顾孩子。”
听了他的话,邓布利多诧异地挑眉,紧接着轻笑了:“那还真有可能,我想或许他很早就会结婚,然后有一个,或者很多个照顾得很好的孩子。”
想了一下阿不福思可能与以前截然相反的人生,格林德沃艰难地道:“你也会的,会有很多你喜欢的孩子。”
邓布利多闻言,泡茶的身影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他,紧接着,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他的眼睛,让格林德沃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他回过身继续把茶泡完,轻快地道:“那我还真不知道该不该期待。”
他说罢,把茶端过来,坐到格林德沃对面,轻声说:“你好像从来也没问过安娜为什么会成为一个默然者?”
格林德沃盯着指尖:“我想,你要是愿意说的时候,就会和我说。”
邓布利多靠着扶手,似乎难得放松,轻声自语道:“奇怪,看到你,就觉得什么都可以告诉你。”他顿了一下,不等格林德沃有所反应,便淡淡地道,“安娜在六岁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个故事格林德沃当然听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放大了邓布利多心里的恨,让他帮自己做出如何对付麻瓜的纲领,正是因为这样,他提出为了伟大的利益时,邓布利多才会赞同。
邓布利多真的恨麻瓜吗?当然不!上一世,格林德沃知道他在悔恨的一生中推动了什么,他在后半生里一直推动保密法和麻瓜保护法。
那这个时候邓布利多恨得是什么呢?格林德沃以前不知道吗?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但他无视了他,因为只要让邓布利多的观点被转移,才有可能让这个聪明的巫师站到自己的这一边来。
他知道邓布利多恨的是人心的险恶,愚昧,无知及在恐惧中产生的懦弱,及由此产生的虚张声势及恃强凌弱。他年仅六岁的妹妹被三个年长的麻瓜男孩欺凌,人们对他们家族悲剧的无知却在他身后指点,即使他拿到最优秀,他的家族也是可以让他瞬间失落的弱点。
仅有几个人曾站在他身边给予他真正的慰籍,向他说过;这些和你无关,不是你的错。或者是多吉,或者,是上一世的格林德沃。只是那只小狗狗是真心,而他自己,是利用。
他看着邓布利多的微垂下的脸,心里突然就走神了,他当然知道邓布利多有多强大,但是他微垂下面孔时,那样的忧伤让他染上了一种别样的温柔与脆弱,总会勾起人对他内心一探空间的欲望,甚至可以原谅他的错误。
“阿不思,即使不是麻瓜,如果你不能保护自己,等阿利安娜进入学校,那些纯血也会在欺负她。”格林德沃慢慢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和麻瓜也没有关系,只是有些人总把自己恐惧的事情送下地狱,无论这件事是否和他有关,是否正确,是否合理,他们这样做了,就觉得自己平安了,甚至心安理得地犯着错,并享受着错误带来的混乱,为这他熟悉的混乱而沾沾自喜,以为维护了稳定。而麻瓜,因为没有力量,就更喜欢做这种蠢事。”
邓布利多再次为他的话而惊讶,片刻他轻笑了,甚至带着几分着迷:“为什么明明你比我小,却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他太清楚了,他的纽蒙迦德,就控制着这样一群人!他知道怎么把这些人合到一起,利用他们,为自己的权势而扩张地盘,重要的是,他活了一百多岁了,可谓经验丰富。
明明一百多岁了,为什么还能在邓布利多因为他的话而眼睛亮起来的时候觉得心里被浇了一股清泉一样甜?一百多岁的老头子不应该万事不惊,就像他在面对自己最后的死亡时一样?
他有点恼怒,却又有点得意。就算再来一次,他还是能吸引到邓布利多的目光。他想着,抬头去看邓布利多,才发现邓布利多也在歪着头看他。四目相接,邓布利多微偏过眼去,而他也别开头,想着说点什么打断现在这暧昧的气氛。鬼使神差地,他问:“如果有机会,阿不思,你要怎么改变现在的状况?”
现在这样巫师全面离开麻瓜的情况,麻瓜与巫师互相仇恨的情况。人与人,就算麻瓜与麻瓜,巫师和巫师,都不可能互相理解。那些有耐心的,把包容与理解带给所有人的,毕竟是少数。
“我们不缺懦弱,也不缺野心,我们不缺自我回护,也不缺攻击的能力,全面的撤退与全面的进攻,都不能解决问题。”邓布利多皱着眉道,“我们缺乏的是,理性的反击,与正确的宽容?”
他迟疑的话让格林德沃暗自点头,这个道德先锋,这正是未来的邓布利多校长所用的策略,宽容与爱也不是不分对象,而一昧躲避不予反击也不是真正的保护,所有的事物都是工具,就和魔法一样,选择才让使用他的人变成未来的模样。
他们还要说话,脚步声让他们齐齐回过头去,阿利安娜靠在门边,不知道该进来还是回去。格林德沃看着邓布利多无可奈何的模样,突然轻笑一声,挥挥魔杖,茶壶中的茶水飘出来,在空中形成只小妖精,飞到阿利安娜面前转着圈跳起舞,然后飞回到桌前,一只茶杯跳起来,浮在空中接住了这些茶水,瞬间变热,然后稳稳地落到单人沙发前的座位上。
他歪靠在沙发上,冲着阿利安娜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小淑女,为什么不一起来喝杯茶呢?”
显然被他的小游戏逗笑的阿利安娜看向自己的长兄,看到他也露出鼓励邀请的眼神,轻悄悄地走到沙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