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这幅冰玫瑰飘到邓布利多面前,彬彬有礼地道:“送给你,亲爱的阿尔。”说罢,转头得意地看向阿不福思,“我可以做到这种程度。你能吗?”
阿不福思看着哥哥一脸高兴地欣赏着这幅冰画,几乎要咆哮了:“你居然让他叫你亲爱的!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
邓布利多笑出声,他边笑边又努力忍着笑意以妨阿不福思更生气,只能先转头冲着格林德沃道谢,才对一脸怒气的阿不福思道:“你不叫我亲爱的,还不许别人叫?”
这时阿利安娜睡醒了走出来,看着几位哥哥们不知道又在争吵什么,一时靠在门边不知道该不该进来,阿不福思压住怒火,向小妹妹伸出手,然后对自己的哥哥没好气地道:“反正我这两天在家,你就不用看着安娜了,和你亲爱的朋友出去研究你那伟大的魔法吧!”
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被弟弟赶出家门后,邓布利多抱歉地看向格林德沃:“不好意思,盖尔,我弟弟一向脾气比较暴躁,他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比他暴躁多了。”格林德沃和他并肩,慢悠悠地向山的方向走去,漫不经心地道,“何况他是关心你,他爱着你,爱着你们这个家,想保护你而已,我能理解。”
邓布利多惊讶地看他,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山里:“是的,当然是。”他说着又道,“可我并不觉得你很暴躁。”
“可能因为你没有让我觉得需要暴躁的地方吧。”格林德沃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干巴巴地道。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和邓布利多说什么,他们理所当然地应该亲近,但是他抗拒着这种亲近。他们上一辈子都在讨论什么?他努力回想着,记忆深处里全是如何想着用伟大的利益如何诱使邓布利多和他站到一起,他利用了邓布利多因为麻瓜给他家庭造成的伤害所产生的恨,也利用了邓布利多的聪明才智,更利用了他的感情。
如果在牢狱中五十多年,他最应该忏悔的,就是这件事。在他一生中,为了让纽蒙迦德走向辉煌,利用过很多人,但这些人也在利用着他。为了报仇,为了解脱,为了有信仰的支撑,为了能得到实在的回报,为了能和自己想要的人结婚。利益的结合有他的必然,尤其巫师与麻瓜之间的恩怨,即使原因消失,偏见也依旧存在。就算纽蒙迦德崩塌后,那些纯血的后代也会投向食死徒的怀抱。
但邓布利多不一样,他站到自己身边,或许是因为被才华与理想的吸引,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爱着自己。他利用了这份爱,尽管他想着,反正他也爱着邓布利多,他们以后会一起并肩走向辉煌,邓不利多也不亏不是?
现在想起来,真愚蠢啊!那样纯粹的爱,他一生只拥有过这一次,被他随手抛弃了。他以为这无所谓,以后还会有。但他一生再也没有过,没有人单纯因为他只是盖勒特·格林德沃而爱他,无论他是一个被退学的狂妄的其实一无所有的男学生,还是一个强大的领袖。
邓布利多听了他这句话,再次惊讶地看他。但他没有问出口,两个人只是在小路上慢慢地散着步。春风拂面,似乎所有的问题都被御下,让人变得轻松,有些话也就更容易问出来,他这时候才道:“你曾经问我,如果有机会改变现在,我会怎么做。听起来,你似乎有什么建议,但又觉得不适合对我说。”
太敏锐太聪明了,格林德沃在心中称赞着,却抿紧了唇,寻找着合适的话。邓布利多在他旁边也不着急,只是等待着,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梢轻柔的沙沙声,然后就是两个人的脚步在小路上摩擦的声音。
如果阿利安娜平安了,他依旧可以让阿不思站到他身边,他可以修正他伟大的利益,他们依旧可以获得无与伦比的成功。
在他几乎想要再次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死神的话再次浮出来:你能吗?
盖勒特,你的圣徒中也有害怕你的人,如果你的利益真的是伟大的,他们为什么害怕?因为你只是一个暴君。当他们终于不害怕了,或者发现害怕也没用的时候,他们也会起来反对你。如果你不是暴君,他们只是会质疑你,而不是会沉默,也不是会害怕。
他们在1945年那场决斗前,依旧讨论过,格林德沃盯着脚尖,终于道:“我曾经想,如果我们能统治麻瓜,让他们害怕我们,而不是我们害怕他们,把魔法界带出阴影,光明地站到阳光下,不再受《保密法》的压迫,就好了。”
邓布利多为这个想法震惊了,但同样的,他与以前一样,为之着迷。当然,他的妹妹因为麻瓜才变成现在的模样,他的家庭支离破碎,甚至他不得不困在这小小的村庄中,都是因为那些愚蠢的麻瓜。格林德沃早在上一世就精准地抓住这一点,他放大了邓布利多心中的不甘心与恨,借着对方对自己的迷恋,让他聪明的才华为自己补全了早期计划中的缺陷。
看着邓布利多思考着如何让魔法界站到阳光下,不再害怕麻瓜,而是麻瓜害怕他们的模样,格林德沃几乎觉得自己又要站在人生有巅峰。但当邓布利多突然回头看向他,眼睛里全是兴奋,他却突然感觉到害怕。
他将再一次把这个人带起泥潭!他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想到弥补的方式!
格林德沃看着面前的人,接着道:“我曾经想,无论麻瓜有多无辜,他们都曾经默许了巫师地被抓,以异教徒的名义,把他们绑上火烧的刑场,送上磔刑的索架,他们明知道巫师没有害,却以恐惧为名,各种迫害他们。我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在历史上怎么对待我们,我就怎么对待他们。如果巫师界还腐朽地遵守《保密法》,那我就挑起巫师界的战争,让他们明白,谁才是对的。如果他们不愿意听,就把他们抓起来,什么时候愿意听再放出来。如果麻瓜不肯遵守我们的统治,那就杀了他们,什么杀到他们害怕,什么时候愿意听为止。到时候,我就是神,是我带着魔法界走出了黑暗,他们应该崇拜我,只听我一个人的,我就是唯一的正确。”
这才是伟大利益的核心,是他统治的本源与真正的梦想,不是单纯伪装成解放巫师界,不是那个修改过的,只是为了让阿不思站到他身边的计划,是真正的,最后的目标。
没有人的小丘上,风吹过新发芽的山毛榉,树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任风吹过,树叶不断作响。格林德沃背着手,冷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年轻的脸上甚至带着视万物于无物的冷酷,而邓布利多几乎被他这段话惊呆了,只是睁着一双蓝眼睛看着他。
半晌,邓布利多似乎才回过神来,微皱起眉:“虽然我也觉得巫师不应该总是躲起来,但你这种方式,并不是最佳的方式。而且盖勒特,没有人会只听你一个人的。”
格林德沃挑眉轻蔑地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只听我一个人的?如果我是正确的,哪怕我的手段过分,但反正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道路,听我的有什么不对。”
这肯定不对,这听上去非常好的内容,用的是残酷的手段,邓布利多轻声说:“他们会说你是暴君,即使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用武力得到的胜利,必然会被武力推翻。亚历山大曾经占领广阔的土地,可是他死后,立刻分崩离析,甚至他活着的时候,都要面对着此起彼伏的反抗。这样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反而不能把心思都用在找到正确管理的方式上。”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从纽蒙迦德建立起来,我们就一直在打仗,屠杀麻瓜,与魔法界对抗,而纽蒙迦德的人内部也有不同的理念,经常对抗,我们只想着扩张,却从来没想过,拥有这样力量,这样的范围,应该如何维持。其实纽蒙迦德里也有不少精英提供了优秀的思想,理性的方式,但是他们都死在了内斗与清洗中。优秀的光华没有保存下来,只留下嗜血的高压。
但他不想承认,不想就这样简单地承认他的理念就这样,这么简单地灭亡。
这时候的邓布利多还不能像他后来那样,找到更合适的方式来反驳他,因为他还没有看到这些理念在实施后的残酷与残忍,没有看到他曾经爱过的人变成了欧洲最大的黑魔王,对生命毫无尊重,让魔法界陷入了新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