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任何差错,唯一的差错在于,他身边没有邓布利多。无论荣耀还是冰寒,没有人为他高兴,也没有人理解,更没有人陪伴。纽蒙迦德最辉煌的时候是有很多人,他们都只会吹牛拍马,只会无限地认同他的理念,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像邓布利多一样,指出他好在哪里,而又错在哪里。没有人像邓布利多总能想到他没想到的地方,总能及时让他感受到美好与失误。
他有时候也会怜悯一些人,怜悯他们美好的愿望不能实现,但前提是,这些人能为他的事业有助益,但对于其它人,哪怕弱小,哪怕可怜,他也觉得这些懦夫,可怜虫不配活在这世上。美好的风景虽然也有,但比不上他的事业。如果他大功告成,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是最辉煌的时候,他也觉得渴,总有哪里不满足。为了填补这个渴,他继续扩张,继续发展,杀掉那些挡路的,吸纳那些强势却被忽视的,仍然填不完这点渴。
在那个寒冷的时刻,抓着那张报纸,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的他,终于意识到,那点渴为什么填不满,为什么他曾经在戈德里克山谷前所未有感受到生命与阳光的美,在日后又再次感受不到了。
他再也没有拥有那座能让他和这个世界和解沟通的桥,他再也没有过能爱上世界和人的能力,他曾经有过这个机会,哪怕那时候他依旧强硬,但他有过,但只有那两个月,只有那一次。
从那之后,他就希望邓布利多早点打败伏地魔,只要打败了,他就想办法给他送封信,只写两个词:对不起,恭喜。
但这封信再也没有机会写了。看到邓布利多的讣告,他对生命已经不寄任何希望,死亡是他唯一的期待。
“盖勒特!盖勒特?”几声轻唤让他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邓布利多,关怀从那双蓝眼睛中毫无掩盖毫无剩余地交出来,“我叫了好几声?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点事。”他看着邓布利多,在心中转了很多弯后,以若无其事的神色道,“只是看到阿不福思回学校,我在想,我可能什么时候得回趟家。”
邓布利多的脸色微变,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并不是住他在隔壁,他只是借住,来探望一住年老的亲戚。他的家身处异国,非常遥远,猫头鹰都要飞几天,他们总要分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密不可分。
格林德沃像是没看到他脸色变了一般,率先转身道:“回去吧。”
邓布利多看着脚下被风旋起的青草,是该回去了,起风了。
第9章
那段关于要回趟家的简短谈话后,好几天邓布利多的情绪都没有那么高,他们看着似乎与平日无差,但连阿利安娜都在只余他们兄妹俩的时候轻声问过邓布利多和盖勒特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邓布利多想了想,轻声笑了,“只是发现,再好的梦,总是要醒的。”
安娜乖觉地靠在哥哥怀里,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兄妹间的安慰。邓布利多也拥抱了她,在心底安慰自己,没关系,只是回趟家,不是永远见不到,他不来我也可以去找他,就算再不济,我还有家人。
那之后,格林德沃虽然没有再提让安娜做什么试验,但他还是建议让安娜直面恐惧,不要害怕魔法,也不要害怕别人,让她明白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有能力保护她的哥哥们。
既然这么多痛苦已经吃了,为什么不让它更有价值,难道最后也还是面对一个惨烈死亡。
似乎前几天兄弟之间的争执也刺激到了她,让她沉闷而难过了好久,倒是格林德沃有天下午过来时,一边削苹果一边对着她道:“你有什么好愧疚的?明明是你的两个哥哥都是笨蛋!你是最应该理直气壮活着的人!你才是受害者!如果你觉得他们不应该吵架,就大声告诉他们:那两个笨蛋,别吵了!”
邓布利多好笑地从书里抬头:“盖勒特,你怎么能这么教她?”
格林德沃把苹果切了一小块递给阿利安娜,又切了一块让她递给邓布利多,逗着她道:“你对和你哥哥说:书呆子,别看了,再看眼睛要坏了!”
她咯咯笑着,把苹果递给邓布利多,软声道:“哥哥,休息一下,眼睛会坏的。”
邓布利多接过苹果看向格林德沃,慢慢小口咬着苹果,得意地看他:我妹妹才不会这么对我。
有什么好得意的!还不是我让你意识到你妹妹对你很重要?格林德沃不理他,用魔杖指挥着小刀把苹果切成一块块的小兔子的模样,然后让浮在空成苹果兔子围着安娜转了一圈,再落到盘子里。
邓布利多惊讶地看着这些苹果小块,这真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了:“你什么时候学的?”
“我姑婆那儿有很多这类的书,我就看了看,很简单。”格林德沃慢悠悠地,带着隐约的得意,“她有一本家常菜谱,上面有一百多道菜,我都学到二十道了。”
邓布利多看着他明明得意还要故作不经意的模样,别过头忍着笑吃苹果,但吃到一半,他心底就有一声叹息:就算学满一百道菜,将来也不是给我吃。他想着,低下头去,看着书上的咒语记载,掩盖下不自觉低落的情绪。
格林德沃陪着安娜读了一会儿书,转头看邓布利多专心看书的模样,有点不满意地想:书有什么好看,我,还有你妹,不比它好看吗?
他瞄了一眼,觉得有点意思,那本书叫:《爱情的咒语》。
“这有什么好看?难道你还需要熬迷情剂?”格林德沃懒洋洋地道,“我敢打赌,你从五年级开始,只要学校开舞会,肯定有一堆女生主动邀请你。”
邓布利多这才抬起头来,浅笑地道:“那还真没有那么多,她们都觉得我不可琢磨,甚至有点害怕我。”
“你又没想我一样三天两头炸了实验室,有什么可怕的?你又这么好看。”格林德沃靠在沙发里道。
他这么直白地夸赞邓布利多的容貌,连阿利安娜都抬起头来,冲着她哥哥抿起唇来笑了一下,显然是同意格林德沃的话。
“你也好看啊。”邓布利多轻笑地说,因为带着笑,他的声音又低又软,似乎从嗓子眼里飘出来的,带着不自知的吸引力,而被夸奖了的格林德沃甚至不清楚他是在看玩笑还是真的在夸赞自己。
他有点飘,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情绪,只能突然出手把横在邓布利多膝上那本书抽了过来:“让我看看我们的书虫在看什么。”
书一到他手上,邓布利多还没来得及抢回去,邓布利多刚才看的那一页就冲进了他的眼帘,格林德沃眨眨眼,有点不能置信,但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血盟。
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想把书摔回到邓布利多身上,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压住自己的脸色看上去还很正常。放下书,他温和地对阿利安娜道:“小淑女,可以先去你屋里坐一会儿吗?我得让你哥哥明白休息得重要性。”
阿利安娜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脸色也不太好的哥哥,得到后者的许可后,悄声地跑回自己的房间。
确定她没有偷看偷听,格林德沃才转头看向邓布利多,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有多严厉,严厉过霍格沃茨里保守至极的管理员:“血盟?你在看这种东西?你知道不知道这东西立的时候看着简单,破坏起来伤害有多大?”
“只是看而已,我没准备立。”邓布利多往后靠了靠,避开他的怒气,轻描淡写地道,接着反问,“你怎么知道破坏起来伤害很大,你立过?”
我……格林德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神一时游移起来。
邓布利多不由睁大眼睛,心中也忍不住翻起怒意。或许盖勒特真的和谁,因为年少时的冲突立过这种东西,大概现在也打破了。毕竟德姆斯特朗,什么不能实验。当然就算他以前和别人立过血盟,自己也还有机会,即使现在他们还没有更进一步,甚至他还不能确定面前人的心思,可他克制不住心里的嫉妒。
看到邓布利多脸上浮起一次薄怒,格林德沃一时甚感莫名其妙的无辜。他觉得自己都没有生气,对方生什么气。可是即使如此,这样的邓布利多依旧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无论是微笑的,狡黠的,严肃的,还是冷静睿智的,乃至现在微盛怒意的邓布利多都他呼吸不由自主地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