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登斯不由握紧手指,他一一看过去,公共休息室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却谁也不肯走上前来,连刚才和他坐在一起,同他握过手的同学也踌躇地不敢再上前。
他咬住唇,抬头冷淡地看向埃弗里,对方看着他的神色,一时不由退了一步,但想到这只是一个一年级的小鬼,便嗤笑一声,转头搭上朋友的肩,嘲笑地道:“不知道多久就会向他父亲去哭诉哦。”
我才不会向Papa哭诉呢!克雷登斯瞪大眼睛,气得几乎要发抖。但公共休息室的人在埃弗里离开的时候,便立刻鱼贯而出。休息室的灯光很快就暗了下来,黑湖的水温柔地拍在玻璃上,他一个人在玻璃前,休息室突然就显得黯淡而巨大。
身为邓布利多教授的儿子他确实备受瞩目,但更快的,他只是养子这一件事迅速传开,学校的少年少女们在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种怜悯又理所当然的神情。甚至教授有时候在他表现良好时也会善意而无意识地道:“你父亲在家里应当教过你这些吧?”
没有!克雷登斯气闷地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的两个父亲当然会教他一些基础的咒语,但只是用来玩笑的,虽然格林德沃觉得有些事应该早点学,但邓布利多却认为学校里系统的教育更有利于他循序渐进。
人们不把他当邓布利多家的孩子,但同时又把他的成果都归功于邓布利多家。
“哦,和我哥哥在一个学校的感觉特别糟糕。他实在是太厉害了!当然,不能说厉害不好,但和他在一起,就要有很大的心理准备。当时所有人看到我的时候,总会想:梅林啊这是那个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弟弟!咦,他这样居然能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弟弟!”阿不福思在他入学前曾经在嘲讽地回忆着过去的学校生活。
当时克雷登斯只把他当一个笑话,但现在想来,要适应阿不思·邓布利多家人的身份,确实需要强大的心脏。
他在课间阴郁地站在无人的长廊上,一个月的学校生活,他居然和莉塔·莱斯特兰奇一样,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他甚至都想去向这位学姐去请教一下,她是如何适应了这样漫长的学校生活。
“克瑞!”身后熟悉的声音总是带着镇定与愉快,他转过身看向他的养父,力持冷静。但他这点能力哪能让瞒得住他父亲?对方看到他,立刻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不由怔住,疑惑地开口,“克瑞?”
遮掩不住不快,只能抿了下唇,克雷登斯退了一步,拒绝了他养父的靠近,轻声道:“让我一个人吧!”他说完,快速地离开。
邓布利多若想拦下他,无论他跑多快都没有用,但邓布利多皱起眉,看着养子奔跑着离开这条走廊,遵从了养子的意见,让他暂时一个人。但他不可能让克雷登斯一直一个人,想了解养子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不到一天,他已经从学生们的日常话语与形态中,推测出他们如何对待了自己这唯一的养子。
他确实不能去和学生们,甚至不能让别的教授去和学生们讨论这种问题,这会让克雷登斯的处境更为尴尬。这样的情况只能是自己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着千差万别,而只要自己坚定,不受影响,即可活得潇洒。
他固然可以和克雷登斯谈一谈,可现在克雷登斯是因为他才变成如此,这让他的立场变得微妙,而无法主动去与养子开口讨论这个问题。而克瑞虽然和姑姑亲近,但安娜天性比较软弱,这件只恐怕只能变成单方面的安慰。若要找阿不福思,邓布利多想到那个场面,不由苦笑了,大概他弟弟会大声嘲笑告诉他的养子,这就是他当初七年学校生涯的状态,这才刚刚开始呢。
他估计克瑞现在的心情,不单纯是因为与自己的关系,让他在成长期间终于意识到各种要面对的冲突,还以为被分到了斯莱特林。这个学院的作风实在是令很多学生有恐惧和不解之心。
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他摊开羊皮纸,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让孩子的另一个养父来尽尽心比较好。猫头鹰带着他的信很快飞出霍格沃茨,他站在窗前,想着欧洲大陆的情况,无声地思考着,最终回身又坐下,展开另一张纸,奋笔疾书。
猫头鹰的信送出去后,邓布利多一直没有得到回复,甚至连个飞路粉的通话都没有,这让他皱起眉有点不满。虽然新未来联盟最近是有诸多事宜,但儿子的事也不管了吗?
克雷登斯现在看着还算稳定,但是孩子还这么小,必须要防患于未然。他不满地戳了戳照片里的人,几乎想要做个鬼脸,但想着自己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只能克制了一下,把照片扣进抽屉里,继续批作业。
但这一耽搁,居然过了半个月,邓布利多从不满变成了担忧的疑惑,不知道新未来联盟出了什么事,盘算着是不是应该给他认识的核心成员写封信。却在早餐的餐桌上,收到了猫头鹰送来的信。
克雷登斯坐在餐桌上抬头,尽管已经很久不和养父交流了,见面两个人都是客气地点头,客气到比一般师生还要生疏的情况,他依旧悄悄关注着自己的养父。他无法更改这个习惯,长年的相处让他们有超越一切的亲近关系,并不比任何亲生的父子关系差。
但这一天早晨,他惊讶地看到他养父脸色上的血色在拆开信后瞬间退得一干二净,甚至抬手间打翻了装果汁的杯子。这样的狼狈他从来没见过,无论多大的事情,邓布利多教授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能迅速而镇定地想到解决方式,绝对不会失态至此。当然,其它学生也没有见过,因为杯子破裂的声音而抬头的大家都惊讶地看着邓布利多教授连修复一新都没有施展,便起身向校长走去。
看着邓布利多向校长说了什么,就迅速告退,克雷登斯立刻从桌边弹了起来,全力奔跑地追上去。在奔跑中,他忘记了半个多月来冷淡的关系,忘记了他们同学对他的刻意疏远,他只想知道他的父亲,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邓布利多教授!教授!”喊了几声对方都没听见,他大声叫道,“Papa!”
这个呼唤声终于叫回了邓布利多有些涣散的精神,他回神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自己的养子奋力向自己跑来。跑得太快的克雷登斯一时刹不住车,几乎扑到他身上,半晌喘着气道:“出了什么事?是姑姑吗?”
邓布利多摇摇头,依旧有些苍的脸色恼怒又惊慌地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克雷登斯脸色也微微变了,他压小声音问道:“Dad?”
邓布利多没有回话,却因为这个词不由咬了下唇,他力道不清,在唇上清晰地留下一道齿印。
他没想到,今天早晨收的信来自美国魔法部。并不知道自己和这个隔着大西洋的魔法部有什么关系的邓布利多疑惑地拆开信,只见自己当初写的那张纸条掉了出来,同时夹着另一封工整的信:
“您的目标收信人已经被我部暂时关押,信件就此退回。
您诚恳的美国魔法国会执法部。”
邓布利多看到这张纸条时几乎脑中一片空白,他本能地想握住杯子喝点冰果汁来唤醒神智,却碰翻了杯子,清脆的破裂声倒也起到了唤醒神智的作用。他一瞬间想到许多问题:
好在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那孩子需要你和他谈谈。签名只是一个A。这样不会暴露他和格林德沃的关系,也更有利于他在魔法界动用自己可用的力量。他得先请假,不能先去美国,得去和新联盟的核心成员谈一下,然后让美国的朋友来打探消息。该死的美国魔法国会凭什么关押他的人?
强行把混乱的思维压住,却也压不住气恼。邓布利多只能矮下身,抚了一下儿子的头道:“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写信给你叔叔,他会来处理。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否则他会更生气,你姑姑也会担心。”顿了一下,他温柔地道,“你已经开始上学是个成长的男孩子了,要学会照顾自己了。”
克雷登斯压住惊慌,伸手抱了他一下,他的身高还只到邓布利多的腰间,而邓布利多半弯着腰,和儿子拥抱,听着他小小的儿子轻声道:“你可得把Dad平安接回来啊!”
“我会的。”邓布利多承诺,“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