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四天时间,K市一直被连绵微寒的秋雨笼罩着,而高以翔也脚步不停的在这座城市中穿行着,他将他想要去到的地方全部走过,虽然得到的信息有限,但高以翔至少能够通过亲身的体验来想象和还原当年的旧事。
例如那个葬送了沈万腾夫妇的十字路口。
它地处在城市的泛中心区域,虽然不是市中心,可高以翔在那里静静的站立良久,发现那里的人流量其实非常多。在K市路政局得到的信息来看,那个路口在过去的十三年中,确实经历过几次修缮,但周围的环境和大体的路况依旧没有太多的改变。
至少在高以翔的视线之中,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这个路口四面的视野都非常的宽阔,红绿灯的设置也没有任何的缺陷,车辆的同行也都井然有序,即便是秋雨连绵、地面湿滑的现在,高以翔依旧没有看出在这个路口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这也让高以翔更加确信了当年沈万腾的身亡绝对不是某种意外。
而是一场精心预谋的杀戮。
高以翔撑着宽大的黑伞,行走在逐渐密集起来的雨幕之中,在那噼里啪啦的敲击声中,他的思绪沉湎在对这几天所见所闻的回忆之中,直到他走到了已经接近城市边缘的目的地,高以翔才陡然停下了脚步,将那些飘远的思绪全部收回,微微抬手扬起伞,缓缓抬起的目光,凝视着眼前的场景。
那有些老旧的铅灰色楼房,沉默的在此矗立了几十年的时光,此时在寒凉的密集雨幕中更是显得有些迷蒙,那浓厚深重的历史感随着清新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沁入心脾的寒凉清澈,让高以翔的唇角微掀,心中掠过一抹短暂的欣喜。
在那整整四天的走访中,高以翔几乎没有借助当地警方的势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
既然当年沈万腾不明不白的死去,K市的警方能用一句简单的“交通意外”来作为定论,时隔十三年后,他们又怎能得到高以翔的信任。
虽然失去警方的帮助,确实让他的调查有些辛苦,只不过这些小困难还无法真正形成高以翔的困扰,不可否定的是,当年沈家在这座城市中的痕迹几乎已经消散殆尽。
不仅仅是沈万腾和其父的别墅早已易手,而且如今它们的主人都是外地人,除却生意之外,和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的牵连,更遑论对十三年前那桩微不足道的旧事有多少了解了。
曾经烜赫一时,在这座城市中仿若擎天之柱的盛世集团,如今早已破产多年,当年的集团大厦也在一次市政规划中被爆破拆除,此时在那块地上已经是一个现代化的大商场,每日人来人往,不复当年境况。
所有的一切似乎好像十三年前一般,冥冥中有一双黑手在抹除着和当年的沈家有关的一切。
可纵使是在这般恶劣的情况下,高以翔也绝不是无计可施,他漫步在淞塘路上的那一天里,不再对别墅的主人抱有任何幻想,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些保姆的身上。
经过他不断的旁敲侧击,并且综合了许多保姆和佣人的话语,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两家家政公司上,整个淞塘路上富人家中的保姆和佣人都是来自其中,高以翔顺着这条线索,最终还是在一家叫做明月的家政公司中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一位十几年前曾在沈家任职的老佣人。
根据资料上显示,老陈头今天已经年过六旬,而他因为家里的事不得不离开沈家的时间,是在十五年前,或许也就是这提早抽身的两年,让老陈头能够幸免于难,在那场风波中存活下来。
而他也已是这世上有可能帮助高以翔了解当年唯一的人了。
那位十三年前在沈家任职的佣人,在多年前便已暴毙。
高以翔默默的想着,在朦胧的雨幕中稍稍的辨别了一下方向,便踏步朝着老陈头的家中走去。
虽然在富人区任职佣人的薪资非常的高,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由于他那个嗜赌成性的不肖子,岁到晚年的老陈头也只能屈居在这间他年轻时候,单位分发的福利房中。
高以翔在老旧的小区楼房间穿行着,那随意堆积在路旁的生活垃圾散发出来的恶臭,被寒凉的雨丝压抑着,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能嗅到那种刺鼻的味道,这让高以翔的眉头深深的皱紧起来。
这里的环境,似乎和日渐发达的城市现状有些明显的脱节。
这种违和的感觉,在高以翔踏入到了那幽暗逼仄的楼道之中后,感受更为强烈,那在雨中氤氲的腐败气息充塞在狭窄的楼道中,其中微微有些潮湿的空气,也让高以翔感到有些不适。
他紧皱眉头,侧身缓慢的穿行在堆满了杂物的楼道之中,艰辛的走了很久,高以翔才终于来到了老陈头的门前,那写着门牌号的木板在房门之上摇摇欲坠,被浓浓的黑色油渍玷污,只能依稀看清。
“铛铛铛!”
高以翔将身上背着的小包稍稍向身后一拢,整理了一下自己沾着雨丝的衣服,轻轻的敲响了这扇锈蚀严重的铁门。
等了良久之后,才有一道低沉而喑哑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
“谁呀?”
“陈老爷子,您好,我是警察,想要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听着高以翔的声音,本来已经在缓缓开门的老陈头却陡然将门一甩,随着一道重重的响声,老陈头有些愤怒的声音响起。
“又是那个小兔崽子的事吧,我都已经说过多少遍,我和他早就断绝关系了,以后他是死是活,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话音稍落,老陈头似乎转身回去,高以翔微微一怔,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处,他这种对于警察的抵触似乎也情有可原。
闪念间,高以翔有些焦急的惊呼了一声。
“不是关于你儿子,是关于沈万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