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不可及的“当年”修饰下,
无论是多么强盛的王朝,还是煊赫的家族,
抑或是庸庸碌碌在尘埃中的蝼蚁,
都不过是岁月里的一捧烟尘,
只有在窥探时,才会换来一声淡淡的慨叹或唏嘘。
在高以翔的一声断喝后,门内拖曳前行的脚步突兀的一顿,片刻之后,竟又重新由远及近的走来,随着一阵钢铁碰撞的声音,高以翔眼前锈蚀不堪的铁门狠狠一颤,一道小小的铁窗被打开。
在那小小的铁框中,那双老而浑浊的眼眸中,竟爆射着狐疑而冷厉的矍铄光芒,那抹神色中的冷意让高以翔都不禁感到一分灵魂上的悸动。
老陈头的目光,就好像是护崽的母狮一般,可见虽然事过多年,沈万腾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着一定分量的。
就在高以翔想着想着,唇角勾起一抹略带得色的笑意的时候,老陈头依然喑哑的声音传来,只是此时的语气中隐隐含着一抹压抑的愤怒。
“你是怎么知道沈先生的名字的,为什么想要了解他的事情,还有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老陈头微微眯起双眼,眸中的浑浊和老朽似乎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警惕和冷厉,那逼面而来的讯问气势让高以翔都微微感到了一丝的恍然。
看来沈万腾在他心中的分量有些不一般。
高以翔在心中轻声呢喃着,也暗叹自己此行不虚,旋即莞尔一笑,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柔和下来,试图打消老陈头对自己深重的敌意。
“老爷子,您先别着急,您仔细想想,如果我对沈先生有敌意,或者干脆是他的仇人,又何必在时隔了这么多年之后,还要费尽心力的找到您来了解当年的情况呢?”
高以翔凝视着老陈头闪着矍铄目光的眼眸,无比真诚的开口道,而随着他的声音,老陈头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了一丝茫然,然后微微有些失神的思索了起来,心防似乎也有些松动。
看着他此时的表现,高以翔唇角的笑意不由缓缓扩大开来,趁着老陈头心防松动的时候,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恰恰相反,我觉得当年沈万腾的那件事中,可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隐情和阴谋,我只是想要了解关于当年旧事更多的细节,从而找出那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
高以翔的一语落,老陈头清瘦的身躯仿若过电般剧烈的颤动了一下,本有些迷茫的目光也在瞬间冷定下来,在那目光低垂错过的时候,高以翔还敏锐的在其中捕捉到了一抹激动。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隔在中间的那道锈蚀铁门终于缓缓打开,老陈头微微侧身在一旁,将门口无比狭窄的通道让出了一半。
“既然如此,进来说吧。”
老陈头的声音依旧喑哑,只是隐含着一抹激动和喜悦,高以翔听着那道声音,踏步而进的时候,目光不由的向四周瞟去,看着那入目的景象,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简陋狭小一些。
整个屋子几乎一眼就能尽收眼底,除却门口那狭窄而短的走廊之外,旁边是一个仅有几平米的厨房,前方也就只有一个大概十几平米的客厅,没有卧室,在那有些残破的老式弹簧沙发床上,整齐的铺着一床老旧的棉被。
老陈头的生活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寒酸一些。
似是感受到了高以翔那有些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老陈头缓步踱回到厅中,拖着一条腿,用一个无比别扭的姿势,在那小小的木凳上坐下,握拳轻轻捶了捶那条腿,又似述说又似叹息的声音在高以翔耳畔响起。
“小伙子,是不是没见过这般寒酸的房子啊?呵呵,住了这么多年,我也早就习惯了……这房子,挺好的。”
在老陈头有些萧索的声音中,高以翔恍然回过神来,三两步走到了老陈头身旁的破旧沙发上坐了下去,轻笑着解释道。
“老爷子,您误会了,我没那么想,只是有些惊讶罢了。”高以翔和煦的笑着,旋即目光一转落在了老陈头轻轻锤击的腿上,“也不知该不该问,老爷子,你这腿?”
对于高以翔试探的语气,老陈头只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没什么不该问的,自从十几年前的那次车祸之后,就落下的病根,这么多年过去,我都早就已经习惯了。再者说,用一条腿换一条命也算值得,更何况它还在不是么,虽然有些不中用了,呵呵。”
说着,老陈头重重的击打了一下那明显有些消瘦的腿,话虽云淡风轻,可语气中的浓浓萧索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十几年前的车祸?
听着老陈头毫不在意的话语,高以翔的眉头却在瞬间紧皱了起来,他本以为老陈头在早早抽身的缘故,才没有受到牵连,只是没想到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幸存下来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老陈在那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所以一击没有得手之后,便再无行动,否则老陈应该也早已像那个佣人一般死于非命了吧?
随着高以翔的思绪越来越深入,他的眉心也终于紧蹙了起来。
一旁的老陈头似乎也从高以翔有些怪异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些许的端倪。眸光也骤然有些阴沉,犹疑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
“是不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难道说当年我遭遇的那场车祸和沈先生的事情有关系么?”
老陈头的一句话让高以翔心中一阵悚然,旋即迅速回神,故作平静的一笑,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竟会有如此缜密的推理能力,还是说他真的知道当年的一些具体的信息?
想到这里,高以翔微微黯然的眸光也突兀的闪亮了一下,旋即将方才那些复杂的思绪全部抛诸脑后,直直的凝视着老陈头的眼神,冷定开口。
“关于沈万腾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