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境就好像是人心底漠漠轻寒的执念,在无意识中的具象呈现,虚虚实实之间,凝聚着让人挥之不去的画面。
可无论朦胧梦境中所见所闻,如何扣动心弦,如何深入心间,但梦境终有清醒的一刻。
在那虚幻与现实的交界中,又有几人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幻梦中的场景,能有几人真正能够在那诡异的画面中,看透自己心底深藏的执念和困顿。
大梦一场,如同隔世千年,骤然醒来,徒留恍然,光影变幻尽付虚妄。
当G市又在看似平静的潜流中,将要掀起全新的波澜壮阔、汹涌诡谲的时候,那被所有人心心念念的高以翔,却沉浸在一场无比真实的大梦之中。
在那场景不断的变幻中,高以翔自我的身份似乎也在不断的更变着,那纷乱的场景目不暇接的侵袭而来,他茫然而慌乱的观照着,心中满是慌乱。
熙熙攘攘的集市中,他好像是走卒贩夫,又好像是高坐酒楼,指点江山的豪贵人物,可转瞬间,他却又跌入尘埃中,化身衣衫褴褛的乞丐。
烟雨飘摇的西湖上,他好像是乘舟而来的翩翩公子,又好像是撑篙横渡的船夫,视线再转,他又似湖畔游湖的少年,方才的“我”竟都变成了视线中的“他”。
……
高以翔就在那诡异却繁杂的浩大梦境中不断的挣扎泅渡着,那身化万千的诡异感受,让他在茫然慌乱的同时,也对凡尘世事的了解更加深刻了些许。
那早已在G市混乱污浊的漩涡中被侵染的心,似乎也重新找回了千年前的一分淡然和澄澈。
可再浩大繁复的梦境,也终究不是赤裸裸的真实,无论它如何引人入胜、无法自拔,也总会有彻底消散的那刻。
“嗯……”
高以翔平放在床沿上手,随着那一道带着浓烈痛苦和挣扎的闷哼色,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旋即紧握成拳,平展的眉头也一点点收紧起来,眼皮微跳,似要从大梦中苏醒!
“离开了?”
在那宽敞明亮的卧房中,一个容色邪魅的男人身形斜斜的靠在古香古色的卧榻上,听着跪伏在地之人说出的话语,眉梢一挑,将手中氤氲着清雅的香茗缓缓放在小桌上,语气中带着一分惊色。
可却并不慌乱,唇角似乎还浮现出一抹淡漠的笑意。
“下去吧。”
那一道低沉平静的声音,落在跪伏在地身躯剧烈战栗的人耳中,却好似天籁一般,那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似乎生怕那气质邪魅的公子改变心意。
虽然对于那场车祸,邪魅青年早就有所预料,毕竟玄衣主教以命引祸的手段,还是他亲自传授的,只不过后来的发生的事情,却彻底脱出了他的掌控。
本该身受重伤、无力挣脱的高以翔,竟然莫名其妙的消失,冥冥中,天机似乎都被遮掩。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默默的窥伺一切,然后在关键时刻顺水推舟,骤然落子,便打破了邪魅男子的布局。
虽然手下人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查明高以翔行踪的效率,着实让人恼火,可在这一天的时间里,邪魅青年在享受茶道的同时,也让自己的心绪彻底平和了下来。
“有能力在此间蒙蔽天机,无声无息顺手牵羊将高以翔带走的人,似乎并不会太多……”
那青年低语着,再次将桌上的好茶端起,轻轻的抿了一口,缓缓长身而起,在那潇洒风姿中,声音却骤然冰寒下来。
“既然你也已经按捺不住,亲自下场落子,那么我好像也必须收起戏谑,稍稍认真一点了。”
当那充斥着睥睨狂傲的声音,在古香古色的房间中缓缓激荡开来的时候,青年脸上的笑容牵扯,邪魅之色愈加深沉。
他似乎对于隐藏在暗处的对手早有防备,也好像早就知道王崇并未死去。
就算是之前一步步将要把高以翔逼入死地的布局,也还是留下了余地,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着王崇出手。
因为只有在所有的阻碍都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才有可能被彻底消弭。
在王崇和高以翔的谋划中,他们始终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逐渐接近着阴谋的真正核心,那么身为三眼古族血裔的邪魅青年,又怎么可能那般愚蠢的坐以待毙?
就连他眉心中那一道泛着淡淡金光的竖线,此时似乎都有些亢奋的开始蠕动起来。
风云汇聚间,真正的风狂雨骤似乎真的不远了。
漫长寒冬将尽,可春日的温暖,却始终保持着矜持,似乎并未有降世的意思。
长空万里之上,依旧凝结着厚厚的铅灰色阴云,好像风雪之前,不见阳光洒落,空气中凝结着干燥和冷意,让人难以真正放松。
而身如少年的王崇,此时就好像还在G市中一般,负手站立在明澈的落地窗前,只不过窗外的景色,已然从之前的浮云飘摇,变成了海浪翻涌。
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目力所及的远处,和天空相接,切割的线条暧昧不清。
他就那般静静的看着笼罩在大海之上的愁云万里,眉头紧锁,也没有丝毫的轻松,良久之后,王崇才低沉开口,声音似乎有些嘶哑。
“他应该快要醒了,你该去了。”
王崇没有回头,可当那话音响起,他身后的温嘉满是悲戚和困顿的眼中,还是爆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但旋即又灰暗了下去。
唇角轻扯,神情似乎有些戚戚。
“他醒了……你真的觉得他能够接受这样的安排和计划么?”
林菲的话语虽是问句,可她心中的确是早有答案,可她只是想要从王崇的口中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让她能够说服自己的内心就好。
可她满含期待等了片刻,王崇背身传出的声音却是依旧低沉,没有带给她任何期待的宽慰。
“你比我更了解他,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