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并不是休沐日,所以大朝会依旧在紫宸殿里正常举行。而且大朝会刚刚开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给赵桓添堵。
“臣侍御史孙觌拜上:如今金人挟灭辽之势分兵南下,实难以力抗之。如今金兵已离城下不足百里,臣以为,此时当以议和为上。”
坐在龙椅上的赵桓打量了一眼整个紫宸殿,忽然轻声笑了一下,直接将目光投向了俊朗豪爽,风度优美的李邦彦。
“李卿以为如何?”
李邦彦有些懵——按照大朝会的礼仪,皇帝在大朝会时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就算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也得等到大朝会散去,然后在文德殿里面单独诏见大臣面谈。
很显然,当今官家直接打破了这个规矩。
当政期间毫无建树,只善阿谀顺承,谄媚充位,江湖人称浪子宰相的李邦彦能够位居少宰(右相),李邦彦又岂是单纯的靠脸?人家靠的是察言观色之能!
但是让李邦彦头疼的是,官家的脸上不见半点儿喜怒,声音之中也无半点儿起伏,似乎在讨论的问题仅仅是明天早饭该吃豆腐脑还是豆浆这种小事儿,而不是京城要被金兵包围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
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什么都听不出来,却又该察什么言?观什么色?
思虑了半晌,又想着官家以往的态度,李邦彦最终还是躬身道:“回官家,金兵挟灭辽之威分兵南下,其势难当。故,臣以为孙御史之言虽有不当之处,然,为大宋江山万年计,为天下万民计,臣以为不若暂且议和,多赐些岁币与他,日后再做计较也就是了。”
思虑了半晌,又想着官家以往的态度,李邦彦躬身道:“回官家,金兵挟灭辽之威分兵南下,其势难当。
故,臣以为孙御史之言虽有不当之处,然,为大宋江山万年计,为天下万民计,臣以为不若暂且议和,再多赐些岁币与他,日后再做计较也就是了。”
随着李邦彦也站出来赞同议和,朝堂上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就炸开了锅,议和派跟主战派吵成一团,骑墙派则是袖手旁观看热闹。
简而言之,就是朝堂上的这些大佬们都觉得金兵势大,如果能用岁币就打发了金兵,那最好的选择还是跟金兵议和,争吵的重点也只在于什么时候议,怎么议。
赵桓的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这就是大宋的诸位明公?这就是大宋的好男儿?
赵桓一直觉得上辈子见识过的大明官员就已经很操蛋了,毕竟有有喊着水太凉的,也有当了带路党的,更有比死间还要忠心的大清之友。
但是让赵桓没有想到的是,大宋的这些诸位明公,比大明的那些操蛋玩意们还要操蛋——
最起码,大明三百年国祚里就没听说过哪个操蛋玩意儿敢在朝堂上劝说皇帝投降!连敢劝皇帝议和的都没有!
偏偏大宋的这些操蛋玩意们就敢在朝堂上公然劝说皇帝跑路,迁都,议和,投降。更神奇的是,大宋的皇帝们还真就听了这些操蛋玩意们的意见,议和投降了?
这些货是天生缺钙?还是脑子里面泡了水?
彼其娘之!
“伏惟官家圣裁!”
然而就在赵桓想着难怪大宋有靖康之耻的时候,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然而实际上却是在暗示赶紧投降的声音,终于惊醒了出神的赵桓。
圣裁什么?圣裁如何投降?还是圣裁该怎么跪才能舒服一些?还是圣裁一个帝姬作价一千锭金还是五百贯金?
赵桓几乎都要被这些大臣们给气笑了。
“依尔等之意,朕便应该早早投降,将这万里江山拱手奉上,如此,尚可不失昏侯之位。若是死战到底,只怕兵祸连结之下,百姓难免流离失所,生灵不免涂炭之苦,然否?”
语气中满是嘲讽,赵桓的脸上却不见喜怒。
从龙椅了站起来向前踱了两步之后又坐回了龙椅上,先是扫视了殿中群臣一眼,接着又冷笑一声道:“孙御史,李相,还有诸卿之言,当真是有如洪钟大吕,震聋发聩!朕若不议和投降,只怕要愧对大金,愧对女真,乃至于愧对祖宗,愧对天地!朕,真该立刻罢免了自己!”
赵桓的话一出口,李邦彦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跟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白时中悄然对视了一眼,然后带着群臣一起躬身拜道:“官家息怒,臣等万死。”
不对劲。
当今官家的性子原本软弱无比,连登基即位都是被群臣硬架上去的,甚至还哭晕在了龙椅上,现在怎么会公然打破了皇帝不在大朝会上发言的规矩,又公然站到了主战派那一边?
只是还没等李邦彦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一个内侍却匆匆忙忙的从大殿侧面走到了赵桓身边,低声拜道:“启奏官家,上皇车驾已至亳州,且下诏令各地义军就地解散,各自返回故里。”
内侍的话音落下,殿中诸臣的脸色顿时变得精彩起来,李邦彦和孙觌等人的脸上尽皆闪过一抹喜意,一众主战派的脸色则是变得有如死灰。甚至就连赵桓都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
尽管早就知道完颜宗望已经带着几万马仔浓烟滚滚的杀了过来,但是赵桓还真就没把完颜宗望当回事儿——朕不把他姓完的打出屎来,那都算他拉的干净!
然而让赵桓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完颜宗望的大军还没到汴京城下呢,赵佶这个大宋的太上皇不仅干脆利落的直接带着禁军卷钱跑路,甚至还特么让勤王义军就地解散返回!
往自己儿子身上插刀子,跟自家的江山社稷玩回手掏,这货也是个人才!
想到这里,赵桓的脸上悄然闪过一丝狰狞,扫视了群臣一眼之后冷笑道:“国难之际带着高俅、蔡京和二十万禁军逃命,弃祖宗基业于不顾,置江山万民于水火,他岂配姓赵?”
他……岂配……姓赵……?
赵桓的声音掷地有声。侍御史孙觌当即便出班拜道:“官家慎言!上皇终究是官家生父,且又传位于官家,如今官家以此相诘,岂是为人子之道?将来传了出去,官家又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随着孙觌的话音落下,朝堂上的大臣们也纷纷站出来指责赵桓不孝,就连主战派的大臣们望向赵桓的眼色也有点儿不对劲——
无论是大宋还是大宋之前的历朝历代,无不讲究个以孝治天下,何曾有过像当今官家这样以“岂配姓赵”来诘难其父的皇帝?
而赵桓却根本就没理会一众对自己群起而攻之的大臣,反而再一次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赵桓想问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一个问题。
知道,什么叫掀桌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