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桌子,动词。通常出现在两方谈话,一方表示你提出的条件让人很难做,而另一方直接站起来,点根烟,然后说一句既然难做那就不要做,之后就是彻底把桌子掀翻。
赵桓表示自己就很喜欢掀桌子,也很擅长掀桌子。
怼赵佶两句又能算得了什么?
现在是这货不在汴京城,这才怼他两句就算完事儿了。要是他在汴京城,赵桓要做的可就不仅仅只是怼他两句就完事儿了。
但是对于朝堂上这些擅长谈判、妥协、和稀泥的大宋明公们来说,从读书识字那天开始直到走上朝堂,又何曾见过这种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皇帝?
便是连听也没听说过。
然后,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们就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污辱一样,纷纷站出来指责赵桓,指责他不该以“岂配姓赵”这么操蛋的话来诘难上皇赵佶。
尤其是李邦彦,更是亲手摘下了脑袋顶上的长翅官帽,流着眼泪站了出来,怒视着赵桓,叫道:“历朝历代,无不讲究以仁孝治天下。而上皇传位于官家,官家却以如此粗鄙不堪之语相诘,岂是为人子之道?若官家有所悔悟,当下罪己诏反省自身!”
赵桓站在御阶上,盯着李邦彦问道:“若朕不肯反省,不愿意下这个罪己诏呢?”
李邦彦心中打了个突,斟酌一番后还是梗着脖子叫道:“若官家不肯反省,老臣今日便撞死在殿上!”
随着李邦彦的话音落下,朝堂上忽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朝堂上的一众大臣也都悄然打量了赵桓一眼,然后又纷纷低下头去,将目光盯在了大殿的地砖上面。
一个皇帝犯了错却拒绝认错,还要逼得上皇留下的少宰当场撞死在金殿上,这种事儿要是传了出去……
可是就在一众大臣们琢磨着赵桓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赵桓却是呵呵笑了一声,在无心的陪同下一步一步从御阶上走了下来,待走到到李邦彦身边后,便猛的一把抓着李邦彦的头发,疾走几步之后用力将李邦彦的脑袋撞向了大殿的蟠龙柱。
可怜俊朗豪爽,风度优美的李邦彦被撞得头颅迸裂,整个人的脸上直如开了染色铺子一般,红的白的一起流下来,眼见活不成了。
“好一个浪子宰相!好一个犯颜直谏!既然你要撞死在这紫宸殿上,那朕就满足你的要求,让你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随手甩开李邦彦的尸体,赵桓又接过无心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冷笑道:“朕不过是说了上皇几句,在尔等口中就成了不孝。可是李邦彦身为国朝少宰,居然在朝堂上说出割地请降的屁话,这又岂是为人臣子之道?”
打量了殿上群臣一眼,赵桓又指着侍御史孙觌,喝道:“殿前司何在?”
殿前司指挥使王宗濋正暗自后悔——虽说早就猜到了官家要选派可靠的人手充任殿前司值殿武士是为了搞事情,可是王宗濋万万也没想到,赵桓居然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啊!
只是事情弄到了现在这番局面,无论王宗濋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毕竟现在殿前司的值殿武士全都是赵桓让人选派过来的人手。
说白了,自己按照官家的旨意办事儿,这些人还会听从自己这个殿前司指挥使的命令,如果自己胆敢违背官家的旨意,只怕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这个殿前司指挥使给宰了。
而且想王宗濋的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身的荣华贵富,都是跟当今官家牢牢绑在一起的,官家好,自己就好,如果官家倒霉,那自己肯定只会更倒霉。
暗自在心中快速的捋了一遍这里面的关窍之后,王宗濋当即便站了出来,躬身抱拳后应道:“臣在!”
赵桓嗯了一声,吩咐道:“把孙觌拖出去杖毙,尸体和李邦彦的一起剁碎了喂狗。还有,将这两贼传首京城守军,再有敢言议和者,同罪!”
王宗濋正想问问赵桓什么是杖毙,可是一看赵桓那张臭脸,刚到嗓子眼的话就全咽了回去,暗自合计着干脆就用木皮铜芯的杀威棒打吧,直接打死应该就是杖毙了吧?
“诺!”
再一次抱拳应下后,王宗濋便挥了挥手,示意殿前司的值殿武士将侍御史孙觌和李邦彦的尸首一起拖出去。
只是还没等值殿武士围过来,便有好几个文臣自发的围住了侍御史孙觌,为首之人更是摘下了自己的官帽,向着赵桓躬身拜道:“臣白时中,冒死启奏官家:自祖龙以降,未闻有人以不配祖姓来诘难生父,未闻有不纳谏言,反倒一言不合便撞杀大臣之君,未闻有君王要行杖杀臣子后还要将臣子尸体纵犬相食。”
“纵然桀纣之流,亦未曾听闻有行此等骇人之举。”
“我大宋自太祖皇帝立国至今,更未闻有因言罪人之事。”
“正所谓君臣以义合,君有过,不可无廷诤之臣;诤而不听,合则留,不合则去。”
“今官家撞杀廷谏之臣,又要杖杀御史言官,岂非因言而罪人?”
“老臣不才,不能为官家效犬马之劳,请乞骸骨,望官家恩准。”
随着白时中的话音落下,朝堂上顿时呼啦啦站出来一众大臣,一起躬身拜道:“启奏官家,臣等无能,欲乞骸骨,望官家恩准。”
事情开始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站在群臣之中的侍御史孙觌也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死不成了,自然也就不存在死后喂狗之类的事情了。
然而还没等孙觌高兴起来,已经坐回龙椅的赵桓却是先向王宗濋使了个眼色,接着又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沉声道:“还有哪位卿家要乞骸骨的?一并站出来,也好让朕见识见识我大宋明公的风骨。”
赵桓的话音落下,还没等其他大臣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要乞骸骨,王宗濋便重重的咳了一声,又高声叫道:“值殿武士何在!”
然后孙觌就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全副披挂的值殿武士围向了众臣,紫宸殿的门口也开始不断的涌入殿前司的禁卫。
而刚刚那些已经迈出了一只脚,打算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要乞骸骨的大臣们,却又在面面相觑一番后,各自收回了刚刚迈出的那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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