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起一多汗,冷声道:“京营里没有军/妓。”
“你的语气为何这么遗憾?!”
“不是遗憾,是遇上一个母老虎的畏惧。”
贾琼掐掐他脖子,捏他的耳朵胡闹着,忘我地进入了悍妇的角色胡闹。他忽然放下了她。贾琼忍不防他会“扔掉她”,差点一屁股跌地上。
贾琼嗔怒道:“你要像孙悟空扔掉银角大王一样摔死我吗?”
轩辕起却摸着自己的耳朵,满脸尴尬,压下声线:“你能不能别乱动?”
贾琼歪着头瞧他,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敏感地带?”
“……”
贾琼作为“三教第一顽劣女仙”反而更想去试试,就像是《蓝胡子》的中小女儿一样,越是禁忌,越是好奇。
贾琼扑了上去要碰他的耳朵,他并不躲开,只抓住她的皓腕:“英华,你确定你要碰吗?”
“为什么不碰?”
“我要耍变态了。”
贾琼看着他修长俊美的模样,那双凤眸显示出美丽纯静的墨绿色,亘古深沉,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不觉油腻,反而有些圣洁似的。
贾琼觉得自己在洪荒见过多少美男子,可是她都没有产生过这样春心萌动的感觉,他就算是神裔,不也是凡人吗?
东方的女神仙注定只喜欢凡人吗?(她现在也是凡人)
“你经常会想耍变态吗?在京营看到漂亮的小兵是不是都想结个契兄弟?我知道这个世界很多人好这一口……”
贾琏受不了时都拿漂亮的小厮泄火,宝玉和蒋玉菡也有这层关系。
“我没有那些嗜好。”轩辕起握着她的手,郑重地看着她:“英华,我回去跟父母长辈最后提一回咱们的亲事。不管怎么样,我定护你家周全。”
老妖怪伪罗莉不明白他话中别的含义,抬起头瞧见他十分真诚的样子,不由得嘿嘿笑了笑:“我才十二岁,我没想现在成亲。”
“汉文帝刘恒十二岁时都是四个孩子的爹了,你今生十二岁自然可以出嫁了。要不今年订亲,等你十三岁时再嫁。”
贾琼挣开了手:“我才不想这么早嫁人,我得多修炼两年。再说家里姐妹多,我还想多陪着姐妹。”
他上前一步:“等你这拖两年、那拖两年,我都二十好几了。成亲后,你仍可修炼、陪姐妹。”
贾琼心想:如果等她及笄后再圆房,那倒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多一个能干的丈夫,总能将姐妹们安排个好的前程。
她常年修炼,在世俗人间朝堂上的人脉并不多,而他在朝堂上的人脉定然很多,姐妹们也只有往朝廷找对象的,总不参在神棍界找对象。
“唉,你认识的同僚中,有没有跟你一样年轻能干的人?没有成亲的那种。”
轩辕起会意过来,笑道:“难不成你想给你姐妹做媒吗?如我这样的人自然没有,但是我认识的男子总比你多。你早些嫁了我,我自然可以带着你去相看相看,你也方便给你妹妹选人。”
本朝武官副将已经是从二品了,这官位实在不小,他的同僚或下属,都是能顶门立户的男人,挑其中品行好些的娶她妹妹就最好。
可是贾琼现在还不知道他可不是副将,而是掌管十几万京营禁军的皇长孙。
……
贾琼到傍晚时才回到家,贾瑶才上了学回来,皆问起她今儿一早又去哪里了。
贾琼才说:“我见城外有点不干净的东西,去处理了一下。”
贾瑶不由得捂住了嘴,低声道:“还顺利吗?”
“当然,我这不好好的吗?”
贾瑶叹道:“我倒没什么,只清华、湘云她们还以为你今天能一块去学堂,好生失望。”
贾琼也不禁内疚,她修炼、除邪、恋爱,陪妹妹们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我看看哪天有空,不如做东摆个席面,请姐妹们一道松快松快。”
“就咱们这儿小了些。景致不及荣府和东府的花园。”
“那找明华借地儿去,她还能不允?”
贾赦差人传话在他院子里摆饭,姐妹俩才过去,贾赦又说白天时贾敬来找她了,贾琼才想起要为贾敬做一件能防身十二时辰的道袍。
用饭之后,贾琼才了屋里,招了李惠娘和贾瑚出来,再打开了隔阳伞放出了云娘。
贾琼谈起昨夜和今天忙了一整天的经过,李惠娘、贾瑚听了云娘用活人养尸魔的恶事也不由得毛骨悚然。
忽然空中亮起一道蓝光,蓝光越来越强,打开一个蓝色的旋涡,从中走出一个鬼使,朝贾琼施了一礼。
“小神参见上仙。”
贾琼、李惠娘、贾瑚、云娘皆都吃了一惊,贾琼看他服色,应该是地府阎罗手下的官吏,不是一般的引者。
“上仙二字实不敢当。使君今夜前来,可是引我母亲与兄长去轮回?”
那鬼使君朝云娘一指,道:“上仙除掉这孽障与那尸魔,李惠娘人间因果已了。她被坏了命数,如今也另生一段机缘,我引她去地府见阎君。贾瑚在人间因果未了,暂且跟着你吧。”
那鬼差正是想要阻止警幻害李惠娘而身死道消的,贾琼解决了这事引发的一连串后果,李惠娘也该离开人间了。
贾琼道:“可是我们发现了杀死瑚大哥的凶手,现在还没有弄清真相。太太人间因果就算了结了?”
鬼使君道:“人间多少人死于非命,都没有机会弄清真相,否则人间冤鬼横行,那还得了?李惠娘留在人间除了她被坏了命数之外,还因为她与何判官的身殒及这女鬼和那尸魔的事相关。跟她自己有没有弄清人间有没有人对她下手的事没有关系。”
贾琼想了想,对此确实无话可说,若让李惠娘强留人间,只怕坏了她的前程,就如女鬼云娘一样。
贾琼还有一件事不得不问:“地府既然已经发现我祖父未魂归地府,也知判官遇难,何不早些来人间除邪?那也不至于让他们伤了那么多无辜。”
鬼使君微笑道:“地府本就缺员,调了何判官上界寻访荣国公魂魄本也足够重视了。那女鬼吞了判官的内丹,法力还在我之上,又有上界神仙干扰,地府若不派出足够人手来,实除不掉她。倘若将所有鬼使都派来处理这事,人间别的地方无人管理,耽误了生死轮回的事,人间岂不大乱?”
贾琼吐嘈:“所以我们把活儿干完了,你就来了?”
鬼使君笑道:“多谢上仙相助。阎君早已怀疑有上界高人干扰轮回,有这胆子能耐的上仙定不太受玉帝辖制,地府阎君又能辖制她几分呢?”
贾琼却摇头道:“不管是什么神仙,干扰轮回可是逆天之举,你们何必怕她?”
贾琼暗自盘算,却又有些明白了,他们是怕还没有将逆天之人拿下,他们自己如判官一样在警幻手里应了劫。
于是就先忙别的,不贸然插手警幻的事;那骗云娘的“观音”估计也是警幻,所以地府连云娘和尸魔也暂不管了。
那鬼使君道:“得闻上仙在人间有一场功业,此事落在上仙手中,乃是天数。上仙又何必耿耿于怀我等未出手呢?”
贾琼暗想:之前兄长和大姐也说过功业,广成子也说过,现在这鬼使君又说,可见此事三界三教大佬早达成共识,是公开的秘密。这样的排场只怕不是将来她效木兰从军,去参与边疆战事灭个小国可以应付的。到底什么功业?如周灭商一样改朝换代开创个八百年贾氏江山?
——别开玩笑了,就凭贾家这个垃圾男人集中营,她能有什么根基造反?可是她若完不成这被扔给她的功业,她就成了三界三教所有神仙大佬的公攻了,她就可以被送上诛仙台了——如果她以凡人身份有这个资格的话。
鬼使君又道:“还请上仙将何判官的内丹给我,我好回地府复命。”
贾琼取出那内丹给他,他才施法催出一条红绳牵住李惠娘腰,又用锁链锁住了云娘的手脚,牵着她们就要往界门走了。
贾琼忙上前:“太太!”
李惠娘看着贾琼和贾瑚,十分不舍,叮嘱道:“琼儿,我知你是有大来历的,谢谢你救了我们。我早就该走了,却能留在人间这么久,看着你们,还看到了蕤儿,我已无憾了。往后你和你爹爹不要以我为念,你看着你爹爹,别让他做错事。”
贾瑚上前牵住李惠娘的手,就想落下泪来,鬼使君道:“勿须如此伤怀,李惠娘前生福运未消,今生又在玄真观修炼,受了许多香火,此去只有好事。”
贾琼和贾瑚放下心来,那云娘对去地府十分恐惧,朝贾琼求道:“仙姑,求求你帮帮我。我都把事情跟你交代了,我被人骗了呀,我真不知道那不是我的阿牛……我求求你。”
贾琼摇头叹道:“若他是你的阿牛,你抓活人喂他就没错吗?是他或不是他只是你心中的执念,于旁人来说有何分别?你把事交代于我,若是有功,阎王爷自有公断,且去吧。”
贾琼不胡闹顽劣时,到底是曾经斩了三尸魔、道行胜过阐教十二金仙的得道女仙,其实看人心人性还是挺准的。
鬼使君牵着二鬼叫一声:“走也!”
他们进了界门,蓝光旋涡顿时收拢直至完全消失,方才一切好像就是一场虚幻的梦。只是贾瑚还在身边,提醒着贾琼鬼使已引了李惠娘和那女鬼走了。
……
清晨,万道曦辉映在云上,将云染成玫瑰红色,万缕金光洒下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轩辕起穿过御花园的大门,今天正是内监高德忠当值,一见他忙打了一个千儿:“给长孙殿下请安!”
“高公公不必多礼。”
“皇上正在园中打拳呢。”
轩辕起暗想这两年皇爷爷惜福养生,常听贾敬诵经,还常年服用养生丹药,跟他学了一套拳法,并且极少近女色了。
轩辕起进园子里,果然见皇帝在空时上舞着一套舒缓的拳法,但是他的呼吸随这拳法调节,其中有些门道。
他想这只怕是英华授予贾敬,贾敬才传于皇爷爷的,于凡人有健生之效的运动。
轩辕起在旁看他打完一套拳,才上前单膝跪地请安。
“起来吧。”崇德帝接过高德忠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今儿怎么这么早就进宫来了?”
轩辕起看不过去本朝一些暮气沉沉的风气,这一点在军营中也格外严重,所以他常年在京营练兵、改革一些条规,若非有军中重要公务也极少进都中,近两年一个月也来不了几回请安。
轩辕起看了看高忠德,崇德帝笑道:“还有什么机密要事吗?”
轩辕起道:“不是机密。孙儿请皇爷爷给我赐婚,我要娶贾赦的长女为妻。”
崇德帝怔了怔,哧一声笑:“怎又提此事?”
轩辕起道:“皇爷爷,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您若不答应,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哦?哪两条路。”
轩辕起顿了顿说:“一、我改名换姓入赘贾家,也得娶她为妻;二、我只有造反了,您别怪我不孝。当然,我造了反也会奉养您的。”
高德忠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旁边候着的四个小太监也都跪倒,趴在了地上。
崇德帝看着轩辕起,跪还拜倒,但是腰背挺直,俊朗的脸上并无惧色。
崇德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记得两年前,你说你并没有被她所惑。”
轩辕起道:“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有什么惑不惑的?从前是我害羞不敢承认,我若不喜欢她,难不成还要喜欢男人?男人追求女人跟追求权利一样,也不见得我得到自己想要的女人就会干不好该干的事了。皇爷爷不让我得到,我才得先干完这件事才能办别的事儿。什么女子祸国之论,我是不相信的,那只不过是皇爷爷所知的前车之鉴都是无能无运之辈。”
崇德帝看着他,并未勃然大怒,反问道:“你想造反,怎么个造法?拉起京营几万人马杀进宫来?”
在场的太监无不伏倒在地,只差尿裤子了。
轩辕起想了许久,说:“我知我在朝中根基尚浅,只有派人提前杀了最能起乱子的两位王叔,然后‘携天子以令诸侯’,假您的手控制局势,只要两位王叔一死,朝中就无人能串联起足够强大的反对势力了。我武功好,真要软禁皇爷爷,倒也不用大军杀进宫来。”
崇德帝垂眸看着他,说:“为了个女人造反,朕岂不白养你一场?你要造反好歹立个像样点的目标。”
轩辕起奏道:“我若怀有旁的目标,孙儿无需造反,皇爷爷也会给我。”
崇德帝让他起身,然后走到亭中坐下,轩辕起平身跟了过去。
高德忠等太监都战战兢兢起身去侍候,崇德帝喝了口茶,才说:“你前头婚姻艰难,而你所求的贾氏年纪到底太轻,且她常年修炼武艺,这并非母仪天下之相。朕这两年又担心你被人坐实了命硬之说,将来的事就更不好办了。”
轩辕起说:“皇爷爷,莫说我自个儿压根没有想过当皇帝,只想过辅佐您与父王中兴大夏。就算我有这个野心,既然后宫不得干政,‘母仪天下’真那么重要吗?秦始皇没有皇后,唐代宗多少年没有重立皇后,本朝仁宗皇帝元后去世也二十年没有立后,这有什么影响?他们没有皇后,我娶个没有母仪天下之相的女人,不是差不多吗?况且她的本事可比女人管后宫那点本事强多了,女人在后宫那点子事儿有那么重要吗?”
崇德问道:“她有什么本事?”
“武功高,会算账。倘若我要为国出征,她既可以跟我一起杀敌,又可帮我分担军需的账。”
崇德帝长长舒了一口气,说:“贾代化、贾代善当年虽然是良将,可是如今贾家也只有一个贾敬修道有些本事。可他的本事毕竟不是治国之道。你娶贾家女等于是累赘,而不是帮衬。”
“人人说我克妻克妾、断子绝孙,我能娶个活的女人都不错了。”
崇德帝才不由得蹙了蹙眉,原来他曾怀疑过他的克妻名声是有人害他,可是调查赵家姑娘的死因,当真没有一点蹊跷之处,连那茶水都是她自己倒的。
“秋闱过后,要采选宗室妻妾和公主、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到时一道下旨吧。”
崇德帝的几个小儿子还要收侧妃,老七、老八家的两个儿子到大婚年纪了,几家郡主身边也要选人。
轩辕起虎起性子来反而得尝所愿,不由得大喜,拜倒谢恩。
崇德帝看着他,说:“你终于长大了,有自己的坚持和霸道了。”
轩辕起得到了崇德帝的承诺,这才回家禀报给轩辕泽,却把轩辕泽吓得够呛,拎起儿子进宫谢罪。
轩辕起这会儿倒不计较这些,乖乖顺从。父子俩在紫宸殿御书房外跪了一刻钟,才被崇德帝召进去教训一通。
崇德帝说他在中元节之后打算淡出朝堂养生修道,将交由他监国,轩辕泽拜而不受。
崇德帝叹道:“朕于朝政早有退意,只可惜近些年来,你只一味退缩,再无进取之心。你几位兄弟,老三只有莽夫之勇,老五处处学朕宽仁却画虎类犬,老四虽然务实精明,只可惜他无军政才干,逍儿各方面的才干远不如起儿。如今朝廷四面有隐患,我们轩辕氏若还想坐稳江山,定要有祖上雄风。倘若皇帝不通兵事、倚重托负于外戚,隐患极大。当年四王八公的兵权,你们祖父和朕好不容易收回来大部分,所耗多少精力?可一旦有外患又不放兵权,江山亡于外患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
轩辕泽拜伏在地上,心砰砰直跳,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直到崇德帝让他靠近一点。
轩辕泽才膝行过去,到了父亲跟前,崇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朕原想你经过起落,你心中必怀着怨气,朕怕你有朝一日,骨肉相残。”
轩辕起这回敢这么跟他坦白,反而让崇德帝觉得轩辕泽没有他想得那么性子阴暗。阴暗的人难将儿子养得这么明光正道的霸道和自信。
“儿臣不敢。儿臣从前做过许多错事,多赖父皇不计前嫌,儿臣已经痛定思痛,改过自新,只想在父皇身边孝顺。”
崇德帝道:“你守好咱们轩辕氏的基业,于兄弟多多包容与管教,让朕安心修道,就是孝顺了。”
轩辕起忽道:“皇爷爷,方士之言不可轻信。”他想贾琼说过当皇帝的必不可能长生不老,崇德帝若想长生不老、乱服丹药,必是竹篮打水。
崇德点了点头:“朕心中有数。”
崇德再叮嘱父子一些话,一派父慈子孝,良久才歇。轩辕父子出宫来,轩辕泽又叮嘱他不可向任何人泄露皇帝的意思。
轩辕起看父亲如此谨慎,不由得笑道:“父王还担心皇爷爷骗你吗?”
轩辕泽深呼吸一口气,说:“这样的情景我不是没有经历过,越到这样的关头,越要沉住气。你明日就回京营去吧。”
“父王,好歹让我再歇一日。”
轩辕泽哧一声笑:“你还想去瞧那贾氏不成?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也许现在才是父皇考查我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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